賈寶玉忙道,“我無事,有太太護著,我沒怎么受傷,你也無需介懷才是!”
又問,“你是怎么又被找回去的?”
蔣玉函嘴里像是吞了黃連一般的苦澀,道,
“忠順王爺身份貴重,想要討好他的人不知繁幾,便是我躲到天涯海角也會有人尋著將我送回去的!”
賈寶玉見他面色傷懷,頓覺心口一痛,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正要說話,就被薛蟠一邊一個攬住了,道,
“瞧瞧你們兩個這個好的樣子,趕明兒把我又得給你們兩個背鍋了!”又輕撫了蔣玉函的臉,道,
“蔣兄啊,咱們兩個認識這么久了,怎么你就和寶玉好,不和我好啊!”
瞧著蔣玉函白面紅唇的樣子,薛蟠就覺得心里癢癢。
一邊老程見此,趕緊攔了,這蔣玉函可不是別的什么好碰的人,這可是忠順王爺駕前受寵的,薛大傻子若是碰了,他背后有著靠山,什么事都沒有,自己等人可就要遭殃了,忙道,
“薛大爺,嫣紅姑娘還在里頭等著您的,您可是憐香惜玉的人,難不成不去見她嗎?”
嫣紅姑娘是翠香樓新推出來的花魁,一面世就被薛蟠給看上了,翠香樓在京都各女支院中不過不入流的,碰上薛蟠這個大主顧,當然是死命得巴結了,嫣紅姑娘也就成了薛蟠的新寵,如今正熱乎著呢,聽到她在這里,甩手就將寶玉和蔣玉函兩人拋之腦后了。
寶玉和蔣玉函兩人見此無奈一笑。
眾人進了廂房,不過吃吃喝喝,擲骰子上酒令,也沒什么不同的,寶玉略有失望,好在有著溫柔和煦的蔣玉函在一邊陪著,兩人說說話也樂得高興,他們靠在窗前,說著閑話,漸漸被樓下張三耳朵的說話聲給吸引了。
“俗話說的好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咱們正是大康盛世,這人才也跟韭菜一樣,一茬接著一茬,今兒咱們這就說說金科狀元陸大人!”
“好!”樓下喝彩之聲不絕于耳,可見人人都多這個年輕神秘又受寵的新科狀元好奇不已。
蔣玉函也起了兩分心思,問著寶玉道,“你可見過那個陸公子?”
寶玉搖了搖頭,他的交際雖然比關在府里唱戲的蔣玉函廣泛一些,但也接觸不到他這樣的新貴。
又聽著張三耳朵驚堂木一拍,道,
“咱們簡單介紹一下這為陸公子啊,他出身鄉紳陸家,早年父母雙亡,跟著祖父陸老爺子過活,祖上有些風光,不過到了他這一代,日子一日過得不如一日,要不是陸大公子橫空出世,說不準這陸家祖宅都要被抵賣了的。
當今登基之后第一回科舉,得了狀元之尊,那可是體面非常的啊,之后又進了翰林院,那可是最清高的地界了,咱們大康朝每一位閣老都在里頭待過,除了這個,皇上他老人家看重他,還讓他領了一個起居注侍中的官,這更不了得了,日日伴駕,要知道啊,每日跟在皇上身邊的都是什么人啊?那可都是些......”
張三耳朵將手在下頭一比劃,猥瑣笑了一下,堂下眾人也跟著笑了。
蔣玉函“呸”了一身,輕聲道,“這都是什么樣的人啊!”
寶玉也不愛聽這些功名利祿的事情,想著好好的年輕公子怎么就喜歡上了沽名釣譽了呢?
正想要合上窗戶不聽了,就見那張三耳朵突然轉了話題道,
“你們以為我就要講那個陸公子怎樣怎樣受寵了嗎?那可就體現不出我張三耳朵的能耐!”
這時候堂下似乎被觸動到了什么一樣,一下子喧嘩了起來,道,
“張三耳朵的第三只耳朵當然不是用來聽這個的!”
“快說吧,爺不差錢,要是你說出個陸狀元的一二三來,少不了你的賞!”
“就是!你的為人京都城中還有誰不知道啊!還不快說,耽誤什么功夫啊!”
“別說,這陸狀元的消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憑你兩張嘴還能說黑了不成?”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面上越是光大正,這下頭可是越發骯臟,誰知道這陸大人背地里是什么樣的人啊!”
“陸大人憑著自個兒的本事登上了天子堂,你們就眼紅了吧,嘴皮子一動就想要翻了名了嗎?”
“就是,這張三耳朵越來越不像話了,憑著一張嘴,就瞎說八道,也不怕爛了嘴了!”
“哎約喂,哥幾個是外地人吧,沒聽過張三耳朵名聲嗎?他說的可都是有根有據的!你們在是一張嘴長著噴糞吧?”
......
見堂下越發吵鬧了起來,張三耳朵驚堂木重重一拍,眾人安靜了下來,他環顧四周道,
“諸位也不比爭吵,三兒我說的不過都是博大家一樂罷了,若是不信呢,您出去打聽打聽,有沒有這一回事,相信的,也不必著急上火,安心聽故事就是了!”
之后也不管堂下那群人怎么說了,接著道,
“前頭咱說了這陸公子自小跟著他祖父一塊過活,但他們家還有一個人,同樣也是父母雙亡的表姑娘,女兒家名聲重要,咱就不說名了,這個表姑娘啊,和陸公子從小青梅竹馬長大,那感情,不是咱們外人知道的,然而就在數月前,那京都里的富貴繡莊知道吧?
就發生了一件事情......”
如果賈璐在這里,定然會發現這個叫做張三耳朵的將當時的情景講得分毫不差,就和他就在一邊看著一般。
“啪!”又是一下驚響木,“最后,陸公子抱著表姑娘揚長而去!想要知道這陸公子為何對表姑娘如此絕情?陸公子買了東西要送誰,且聽,咱也不知道!”
聽到最后陣陣唏噓聲。
寶玉關了窗戶,隔住了外堂的喧嘩聲,道,
“一直以來,我雖不曾見過這個陸公子,但是早已心生向往,府中上下對這陸公子贊賞頗多,璉二哥哥說他沉穩大氣,不似貧苦人家出生,蓉侄兒也說他憫農惜弱卻文筆鋒利,是難得敢說能做之人,就連北靜王私底下都常常跟我說到,恨不能與之秉燭交談。”
說完嘆了口氣道,
“卻不想他是這般為了名利心狠之人,他那表妹對他這般深情,他也狠得下心來的?若是我......”
寶玉一頓,想到了他的表妹黛玉,一下子紅了臉,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蔣玉函也是個心軟柔腸之人,聽了這個故事,不由紅了眼,只是他不比寶玉單純,自小在戲班子這般龍蛇混雜的地方呆久了,見多了,也知道世上之事,往往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總有無可奈何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