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是個極為聰明靈透的女孩,又是從頭經歷的,賈政所惱怒的事情,她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這如何是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說得出來的,再一個,母親和姨媽商量著要把她定給寶玉,想到寶玉這般行為,心頭亂如雜團,賈璐說什么都沒心思聽了。
兩人剛出了院子,就見史湘云迎了上來,急急道,“愛哥哥這是怎么了?老爺好端端的怎么會打他呢?”
后頭迎春、探春兩個姑娘跟著,也是焦急看了過來。
薛寶釵見眾姐妹都來了,只能強壓下心中的紛繁的思緒,先哄著她們些,道,
“妹妹們安心,有老太太在呢,寶玉沒受什么傷。”她卻是沒說錯,寶玉沒受什么傷,不過王夫人受了不小的傷。
史湘云是個大大咧咧的,聽著寶玉沒什么的話,也就放下了心,拍著胸脯道,“愛哥哥沒事就好。”
不知道迎春是不是聽明白了,也是放松了神情,唯有探春機靈些,暗道,剛剛見著璉二嫂子進去,又是吵又是鬧的,還讓人下帖子去請太醫,定然是有人出事的,在這個當頭上,料定寶姐姐不敢扯謊,那么不是寶玉,就是太太了,想到太太受了傷,探春不由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來。
“那么我進去看看愛哥哥去!”史湘云說著便要繞過兩人進院子里頭,卻被薛寶釵給攔住了,道,
“好妹妹,老太太和老爺還在里頭說話呢,咱不好進去。”
史湘云不應,寶釵好說歹說才將人給帶走了,唯留下了迎春三姐妹。
賈璐欲意離開,迎春探春兩姐妹卻要留著,這也算是榮府賈家的一直以來的傳統了,只要是那個府中重要人物出了事情,闔府有頭有臉的人都要圍著探望,她們來得早,現在離開了,一會也是要回來的,就不走了。
賈璐和兩個姐姐告辭之后,便離開了,一路想暖香塢走了過去,她原先就想著看望病重的黛玉的,不過被史湘云給拉著了,正好這會子去瞧一瞧她去。
到了暖香塢,正好黛玉醒著呢,瞧著臉色尚好,見著賈璐回來,便問道,
“璐姐兒,外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吵吵鬧鬧的?”
林睿給賈璐請了安,之后便出去了,賈璐在黛玉一邊坐了下來,道,
“還能有什么,除了二哥哥的事情,又有誰的事情會鬧開來。”
“寶玉?”黛玉蒼白著臉,素手覆上了胸口,不知道為什么提到寶玉她還是一抽一抽得疼著,又問道,
“寶玉這是怎么了?”
賈璐猶豫片刻,道,“和之前族學的事情差不多,寶玉惹怒了老爺,然后老爺要打寶玉,之后老太太過去救人,不過上次未曾受傷,這次就......”
黛玉聽著便急了,“就怎么了,寶玉莫不是受傷了?”說著死死拉著了賈璐的衣袖。
賈璐連忙安撫道,“沒有沒有,你別急,寶玉不曾受傷,都被太太給擋住了。”
聽著寶玉不曾受傷,黛玉才放松下來。
見她如此,賈璐不禁出了神,這黛玉病重還惦記這寶玉,還有今日和寶玉有著一對麒麟的史湘云,她在寶玉出事后匆匆忙忙趕了過去,還有薛寶釵,一項端莊得體的她為了寶玉跑得氣喘吁吁,全然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這三人今生今世到底誰才會是寶玉的官配?
還在想著,便聽得黛玉問道,“寶玉一向怕舅舅,怎么會惹了他呢?”
賈璐怔怔瞧了一眼黛玉,莫不是黛玉真對他有好感,想了會道,
“林姐姐可知道金釧姐姐去了?”
“什么!”黛玉震驚,問道,“哪個金釧?”
“就是太太身邊的金釧姐姐,前兒寶玉去了太太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寶玉匆匆跑了出來,之后金釧姐姐就被太太以打破了東西為理由給趕了出去,然后今日被發現在了井里。”
在這紅樓世界里,金釧不是第一個死的,她也不是頭一個受難的,之前有被拐賣的香菱,遠著些的,有被薛蟠打死的馮淵,有因為王熙鳳而死的張金哥未婚夫婦,近的有賈瑞,林如海和韓氏。
但這一切的悲傷痛苦都被攔在了大觀園門外頭,大觀園似乎與世隔絕了的人間樂地,金釧的死卻是大觀園里頭一個警鐘,更是大觀園里悲情的開始。
“除了這事之外,還有琪官,一個侍奉忠順王爺的戲子官人,似乎和寶玉有幾分交情,他逃走了,之后忠順王府的長史便找了過來,要尋寶玉打探了消息。再一個是林姐姐你的先生,賈雨村來訪,老爺便喚寶哥哥過去作陪,寶哥哥死活不肯過去,三事相加,這才惹惱了老爺去。”
說到后來,賈璐有些心虛了,當初若不是她嚇著寶玉死活不去作陪賈雨村,或許賈政的心情會好了一些。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重要的不再是糾結過去之事。
看著黛玉蒼白脆弱的臉色,問道,“林姐姐,你是犯了什么病了太醫可是如何說的?”
黛玉咳了兩聲,便道,“前兒又熱,又猛然下了雨,一時不妨受了點寒氣,犯了舊疾罷了,無妨的。”
賈璐不疑有他,關心道,“難得這兩年好些了,林姐姐還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黛玉應下了,賈璐見她有些勞累了,便不多打擾了,就離開了,黛玉重病勞累,但卻輾轉反側一個多時辰才睡下的。
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薛寶釵,一則是想著寶玉的人品,擔憂自己將來的大事,再一個是之后打聽了的,茗煙說怕是她哥哥見寶玉和琪官交好,吃了醋,在外頭挑唆出來,這才到了姨父耳中的。
她哥哥本就是個肆意妄為,毫無防范的性子,之前在族學的時候,為著那什么憐香愛玉得鬧得天翻地覆,現在卻是越發了得了。若真得是哥哥做得,太太少不得得遷怒她們一家來,在又想著寶玉這般性子,恐怕將來也說不得前程如何,便是遷怒了,說不得她將來還能掛到他處去。
這般想著,竟一夜未眠,到了第二日早間,薛寶釵正和她媽媽說著話,正好薛蟠醉醺醺得回來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混了,滿身得酒氣并胭脂氣,見母親和妹妹正說著話,端起茶壺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拿袖子隨意抹開了,道,
“聽見寶玉挨打了,似乎連姑媽都受了罪,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