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聽完才松了口氣,道,
“還好侯爺有些心計,若是他退讓一些,帶著你跪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在那女人面前直起腰來了,這后宅之事,不過是東風壓倒了西風,轉(zhuǎn)了頭又西風壓倒了東風,但這女人既然是被圣上親口定下的妾氏,就是老侯爺和侯爺兩個拿著刀逼了你,你都不能跪下,這是正房嫡出賦予你的尊貴身份!”
說到這話的時候,老太太多年超平級誥命夫人的尊貴氣度盡顯無疑。
眾人皆垂手恭聽。
賈母復又嘆道,“早就聽聞這蔣家老侯爺是個寵妾滅妻的,沒想到他竟然敢干出讓嫡出兒媳婦給他妾氏行禮的事情來,是半點體面都不顧了,還好姑爺是個硬氣的!”
陳氏也跟著贊道,“若是不硬氣,他和他妹妹怕是也長不大了。”同樣是受到偏心,怎么蔣子寧就能這么硬氣得走出侯府,創(chuàng)出一番天地來,自己的丈夫則只能在窩里橫呢?
“對了,說到他妹妹,仿佛是個縣主,聽聞是個脾氣孤僻不好說話的,又和姑爺相依為命長大的,她不同于那小何氏,你便是受了委屈也多讓著些,不然那影響你和姑爺?shù)姆蚱薷星椋人黾蘖司秃昧恕!辟Z母又叮囑了道。
賈璐知道她的不容易,也不大愿意見她受這些流言所擾,便撒嬌道,
“這蔣家的流言哪里可信的,你們放心,伊雪是再好相處不過的了,人長得好看,只是性子安靜了些,當日我餓著肚子進門的時候,還是她給我端了一碗面過來,要不然孫女可就要餓慘了的!”
章氏嘲笑道,“當日出門前,蓉兒媳婦好心好意給你端了一碗粥過來的,誰讓你光顧著說話的,可不就餓著你了嗎?”
章氏這么一說,眾人才知道還有這一件事情,紛紛笑道,“活該了”等語,賈璐可不依,將她當日受的苦道了來,
“老太太是不知道,當日我盯著那個紅蘋果口水直流,就連那個半生不熟的餃子都吃了兩三個呢!”
王夫人會心一笑,便道,“那感情好,正好多生兩個!”
已婚的婦女都笑了起來,都道,“生兩個還不夠,生三四個都不嫌少的!”
賈璐無奈了,她臉皮厚,在家人面前也不裝什么羞澀了,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
“確實是生兩個不夠的,應該像老太太和太太一樣生三個才是好的!”
賈母笑了道,“好啊,你個丫頭,竟然敢調(diào)趣我們了!”
沈氏便道,“她哪里沒有這個膽子啊,瞧瞧剛剛姑爺瞧她的樣子。”
說著又扶正了賈璐的腦袋,道,
“老太太,您在看看她的眼睛底下,就可見姑爺是如何寵愛她了,從一個蜜窩里挪到另一個蜜窩里了,膽子也不就是蹭蹭得往上長了嗎?”
老太太樂呵呵的,“真的嗎,璐姐兒,再過來讓我瞧瞧!”
賈璐挪了挪身子,避開了賈母道,“老太太,林姐姐還在呢,你們說什么呢!”
黛玉繡絹捂了臉上的笑意,道,“你們說你們的,又扯上我作甚!”
說歸這么說,屋子里頭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大家終于收斂了一些,不再說那些個房中私事了。
賈璐瞧了只有黛玉一人在,便問了,“老太太,既然咱們要一處吃飯,何不請寶姐姐也一塊過來,我都好些時候沒見過寶姐姐了!”
這么一說,卻見王夫人僵了僵,頓時臉色不大好了起來,賈璐遲疑猶豫了,問道,
“怎么,寶姐姐不方便嗎?”
王夫人不大想回答,還是賈母輕拍道,
“好孩子,你記得你寶姐姐原是你的心意,只是你寶姐姐這會子怕是沒什么心情過來。她那個兄弟薛蟠去年冬天之前不是出了門的嗎,也就是你出門子前頭兩三天的事情,他們家的鋪子里的伙計來了,說是她兄弟又打死了人了,究竟如何我們也不知道。
不過那日之后,薛姨媽便嚇病了,她們家那個兒媳婦是叫金花還是桂花的,也不是個省心的,整日里在家鬧騰著,你寶姐姐也不容易,既要擔心你被抓起啦的哥哥,還要關(guān)心你姨媽,操心那個不省事的嫂子,還有鋪子里的事情,咱們還是體諒她一下,將家里里的事情都給收拾好了再說,如何?”
賈母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卻把事情道得誰都清楚,王夫人黑了臉,道,
“老太太說笑了,薛蟠那個孩子雖然莽撞了些,但他在咱們家里住了這么些年,什么人品難道老太太還不知道,定然是他在外頭出手闊綽了些,被拿起子小人看中了,做了仙人跳,讓蟠兒鉆的,蟠兒單純,一時不察就被人給抓住了的。”
復又道,“好在,他舅舅才升了內(nèi)閣大學士,如今正在回京都的路上,等他回來了,查出實情,不會讓那起子小人好過的!”
瞬間,氣氛有了些許的凝滯,賈母和王夫人這對曾經(jīng)的模范婆媳,也漸漸有了隔閡了。
陳氏是大兒媳婦,原來也應該是她最合適打圓場的,但瞧她那毫不遮掩的笑意,就知道靠不住了。
還是章氏打了哈哈,道,“不管怎么樣,總要平平安安的才好,不說是薛姨媽和寶姑娘,就是我們這些當外人的也著急啊!”
沈氏跟著道,“很是,很是,當初薛公子還救了我們姑姑一回呢,我們也感激著,若是薛家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但凡是能幫的上的,咱們定不會推辭的。”
賈母對于章氏和沈氏幫著王夫人說話有些不滿,但是當日薛蟠在鐵網(wǎng)山上幫了一回賈璐也是實情,也不可能跟著落井下石,自己不占上分,果斷緩了口氣,道,
“只盼著他能和你們說的一樣好好的就好,如今娘娘在宮里頭過得不容易,咱們這些當家人,當親戚的不能幫襯娘娘,也總不能拖累了她才是!”
賈元春自從上回流產(chǎn)生下一個男孩之后,身子就垮掉了一半了,后來即使竭力隱瞞了,還是在坐月子期間,讓元春知道實情,又很是哭了一場,傷了眼睛。
一開始皇上念及她才去了孩子,對她很是憐愛忍讓,但元春因為失子之痛很是癲狂,折騰了幾回,皇上也沒耐心了,加上宮里頭那群虎視眈眈的妃嬪們從中挑撥的挑撥,上眼藥的上眼藥,所以她的日子也很是不好過。
薛蟠再好,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外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親生女兒了,遂也不在說話了。
賈璐微微倚靠在賈母身上,瞧著眾人打機鋒耍心機,像是只覺得十分的悲涼與無奈,賈家進入了今年,波折不斷,有的是她知道的,有的是瞞著她的。
這大廈將傾的局勢難道還不夠他們警醒的了嗎?到了現(xiàn)在還只會內(nèi)訌而不知道團結(jié),就連陳氏這個年輕的時候奉律法為圣典的人,也被這個家給污染了,沉淪為了一樣的后宅婦人呢了。
難道真的只有抄家才能喚醒他們嗎?
賈璐微微合上了眼,也快了,自己那個重生的父親擔憂害怕了一輩子的事情,就快要發(fā)生了,就讓自己看看,賈家究竟能不能躲過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