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一只渾身黑得锃亮的貓被黑衣侍衛抱了進來,“嗷嗚——”如野獸進入戰斗時的怒吼,黑色的毛發全都豎了起來,整個貓身體積迅速膨脹,連抱著它的遠風都覺得不可思議。
顧蔓更是被這架勢嚇得全身發麻,完全動彈不得,尤其是脖子那一塊,涼颼颼的,向是被黑貓吐出來的氣息噴到似的。抱著蕭隱玄脖頸的雙手也僵硬起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黑貓那雙金黃色的眼睛怒視著她,仿佛在看著什么妖邪。
“嗷嗚——”馬力十足的小短腿一直在遠方的衣服上蹭,尖銳的爪子上還掛著衣服的碎片,遠風開始控制不住,不由得開口向自己的主子求救:“主子,它……”
“扔出去。”
話沒落音,手臂上的重量驟然減輕,黑貓掙脫束縛,毫無懸念地沖著顧蔓撲過來,顧蔓直愣愣地望著快如閃電的黑貓,一時連驚叫都忘了。
“別怕。”兩個字說出口,黑貓已經沖了過來,蕭隱玄迅速抬手,“啪”的一聲,黑貓的身子徑直被他拍飛出去,不知道砸在哪,黑貓發出一聲哀鳴。
遠風立刻沖過去將受傷的貓兒抱走,身形一躍便消失不見。
顧蔓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疏清回來,猛不丁看到兩人親昵地抱在一起,大叫出來:“啊——”
顧蔓慌忙推開他,這才發現,雙手已經酸痛不已,尤其是受過傷的肩,仿佛要再次斷掉一般。
“小姐,你醒了?”眼淚突然掉下來,仿佛經歷過生離死別一樣,疏清立刻沖上去抱住她。
顧蔓被她這個擁抱弄得一頭霧水,還是蕭隱玄在旁邊道:“別碰到傷口。”
疏清立刻松開手,改為蹲在榻邊,握著她的手,熱淚盈眶:“小姐,奴婢真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傻丫頭,怎么會?”
疏清哽咽著點點頭。
顧蔓心里感念著這丫頭對她的不舍,可是,對于先前發生的事,她一無所知,反而感到困惑:回來之后,她是想和蕭隱玄說什么來著,怎么就突然忘記了?而且,后來怎么就睡著了,她完全記不起來。
“疏清,你先出去,我有話與你家小姐說。”
正在她困惑的時候,蕭隱玄將疏清支開了,疏清有些委屈地看了顧蔓一眼,癟著小嘴出去了。
“對了,你剛剛為什么要讓那只貓進來?”疏清一走,顧蔓便開始興師問罪了。
真是嚇死她了,這只臭貓,好像專門與她過不去似的。
蕭隱玄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這么敵對,以后怎么一起生活?總要適應一下。”
意識到他從前也是這樣撫摸過那么只貓的,顧蔓立刻伸手拍掉頭頂的上的大手,蕭隱玄絲毫也沒覺得尷尬,自然地收回手,單手在腰間鼓搗一陣子之后,不知摸出一塊什么東西,還是木頭做的。
還沒看清楚,他雙手便繞過她的脖子,將那東西系了上去。
“蕭……”
“別動。”
他十分認真,修長的五指在她雪白的脖子前翻飛,很快,胸前一暖,那東西貼著衣服滑了進去,顧蔓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么?”隨手撈起來一看,竟然是被一根紅線系在脖子上的木片,木片的形狀有些像現在的桃木符,上面寫著龍飛鳳舞般的字,顧蔓認不出來,又聞了一下,上面還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香,不由得紅了臉。
“定情信物。”他一本正經的回答。
若不是他的表現太過認真,顧蔓真想大笑出聲,哈哈哈,有見過用木頭做定情信物的嗎?尤其這人還是大瀚國賢王世子。
不過,片刻之后卻想到不對勁的地方:誰要他的定情信物啊?誰要和他定情啊?
氣呼呼地去解那條紅線,卻被他阻止了。“別解開。”
或許她都沒有意識到為什么要這么聽他的話,不過,在她想清楚這一點之前,蕭隱玄已經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顧夫人的下場嗎?”
顧夫人?
似乎是被永昌侯拖走了吧?
蕭隱玄似乎是誠心不給她考慮的機會,立即道:“她差點被永昌侯打死了,昨晚請的上官清源,忙了一晚上才救回她的命。”
“這么嚴重?永昌侯吃錯藥了?”
蕭隱玄又道:“是過分了些,不過也是她自討的。”
陷害人之后被揭穿了,可不都是這種下場么?
顧蔓低下頭,似乎想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可剛靈光一閃,想法迅速被他打斷:“你配合得很好。”
意識到他再說昨天的事,顧蔓又笑了。這個男人,真是腹黑!起先說要速戰速決,根本是在混淆視聽,他真正的目的根本是在拖延時間好么?
人的嗅覺再靈也不能當狗使用吧?尤其是他和蕭祈玉,那都是什么身份?世子啊!親王的繼承人!
在眾人面前彎腰聞女人手上的香味,傳出去的話豈不是笑掉大牙?
當顧蔓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才醒悟過來:他一定有后招。不過顧夫人因為太緊張,害怕在眾人面前露出了破綻,反叫他看出了破綻。
所以,顧蔓后來斷定,那只大狼狗突然撲向顧夫人的原因,是被他做了手腳。不過,顧夫人害怕自己說出了真相,也免去了他們逼問的環節。
不過,他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比較快速的辦法:若不是他靈敏的觸覺嗅覺嚇到了顧夫人,恐怕一條大黑狗也不能給顧夫人造成多大的心里壓力,以致使她提前露餡。
徹底清醒之后,顧蔓秉著孝道過去看顧夫人,不過,難得的是,蕭祈玉竟然也在,他站在屏風前,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服侍在顧夫人床前的顧白葭,眼神復雜,說不清包含著什么感情。
不過,對于顧蔓,完全沒有仇恨,仿佛蕭隱玄折斷他雙手,他斷她一只手的事完全不存在一樣。
更讓她好奇的則是顧白葭,見她來了,還特意讓開一些,語氣也算正常,不過從她紅腫干澀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對顧夫人的擔憂。
“蔓兒,母親年紀大了,如今又遭受了這些,不管她先前對你做過什么,只求你看到她已經接受教訓的份上,原諒她吧。不然,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
顧蔓最怕的就是白蓮花的哭聲了,天知道,這些男人一見到顧白葭的眼淚簡直像瘋了一樣。
“沒你說的這么嚴重,我并非斤斤計較的小人,過去的就過去了吧。”只要,不讓她忍無可忍就行。
顧白葭愣了一下,最終挪了挪嘴唇,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顧蔓瞅了躺在床上的顧夫人一眼,哎,確實是慘,整個人包的跟個粽子似的,身上的藥味重得都可以開藥鋪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顧蔓在心里唏噓了一下,便轉身退出去了。
永昌侯府的事終于傳到了前朝后宮,俞貴妃知道自己的姐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心生憤懣,在她的秘密教唆下,前朝參奏永昌侯的官員不在少數,有的說他“作風不正”,有的參他“政績不佳”,還有的參他“教女無方”,當然,是因為顧白葭公然在榮王府和上官清源鬧開,以及先前顧蔓在大庭廣眾之下搶婚兩件事。
圣裁之下,皇上準許永昌侯回家頤養天年,雖然,他還沒到五十歲。不過,永昌侯在邊境的兩個兒子都得到了重用。
不過,人心涼薄,自從永昌侯被革除一切職務只保留爵位之后,所有的顯貴立刻與永昌侯府劃清界限,甚至,外界還傳起了榮王府要休掉世子妃,以及賢王府將要找皇上廢除先前那道賜婚圣旨的流言。
,短短幾天的時間,永昌侯府一下子衰敗了不少,永昌侯的精神狀況似乎也不怎么好,顧蔓去瞧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兩鬢的白發越發明顯。朝廷家里的多重打擊對這個一向驕傲的男人來說,著實有些難以承受,見著她來了,他緩緩起身,微笑:“蔓兒,你還在怪父親嗎?”
顧蔓搖頭:“從沒怪過,不過父親這次下手確實有些重了,母親畢竟是一家之主,以后,她要如何管理侯府?”
永昌侯搖頭,臉上的皺紋越見深刻。“我也不知怎么的,像被氣昏了頭,下手就沒個輕重……罷了,不說了,府里的事,還有章姨娘打點。”
“章姨娘的身份畢竟是妾,若讓她來,只怕父親寵妾滅妻的傳言會更甚,于侯府也不利啊。”
他不答,只是看著她,嘴里喃喃:“你姨娘說得對,你早已經長大了,是父親糊涂,父親對不起你,叫你受了這么多的委屈。你與世子的婚事,也是父親拖累你了。”
說到連自己都哽咽了。
“都過去了,父親。再者,我們是一家人,我一直感激父親給我這么好的出身,絕不會因此抱怨父親。再者,外面的話都是謠傳,蕭祈玉不會休棄姐姐,賢王世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退婚。”
看著她懂事的樣子,永昌侯欣慰地點頭。好在,為她尋了個好夫婿,不然,他心里的愧疚都足夠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