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霧氣包裹著,誰也看不清三尺以外的景象,只能聽到說話的聲音以及壓抑地哭泣聲。
膽小的早抽泣起來,陳若婷還算膽大的,雖然聲音中帶著哭腔,卻指揮若定,“沒找到的話再朝那邊找找。吩咐下去,再派一隊人在府里頭仔細的搜,不僅要找到姚小姐,還要找到張小姐和顧蔓。”
沼澤地雖然是真的,卻比不得外面的深,人陷下去之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死不了的,一直沒能在其中發現姚蘭的尸體,她心里也安慰自己,也許是她成功逃脫出去了。
張箐薇也預料到發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不禁抓緊了顧蔓的手,低聲問她:“不會與我們有關吧?”
聲音瞬間泄露了她們,對面有男人輕喝:“誰在那邊?”
膽小的夫人與小姐則嚇得尖叫出聲,拼命往外面跑。
顧蔓沒辦法,只能走過去,并且回答:“是我們,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兒了嗎?”
只是,她們還沒來記得說什么,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喊了一起:“夫人,找到了。”
“還活著嗎?”
那邊,將軍府的下人已經將奮力將人拉上去來了,沼澤地被攪動,一股腐臭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了,霧氣又濃厚了一些,陳若婷招呼著眾位夫人、小姐后退,幾位下人則將打撈上來的尸體攤在平地上。
一身都是黏密的污泥,根本看不清人的面孔和身材,但陳若婷已經能夠確定,這人確是姚蘭無疑。將軍府的沼澤地,還從來沒有死過人。
不過,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她還是吩咐人去打水過來,將她渾身沖洗干凈。顧蔓的關注重點卻在姚蘭的雙手之上,雖然她全身上下都是泥,但,左手手里卻分明能夠看到一條長長的絲線結。
張箐薇也注意到了,開始明白顧蔓先前的話,身子有些發抖,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液。
張玉也撲上來,蹲在尸體旁邊拼命地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沒能救了你,對不起……”
明月郡主冷著臉問:“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是你殺的?”
“怎么可能?”即使是在抽噎,張玉也答得飛快,抬頭沖著顧蔓和張箐薇的方向看了兩眼,又迅速低下頭去,繼續抽噎:“我與姚蘭無冤無仇,怎么會殺她?可是,是我看著她死在我面前的,我,我心里難受,我竟然沒能救了她。”
顧蔓盯住她的眸子,里面不再是陰寒,而且惶恐。如果這個女人是在演戲的話,那么她的演戲可真是好啊。
明月郡主最煩別人哭哭啼啼的,十分不高興,“既然是她自己掉進去的,你有什么好哭的。”
陳若婷這時候道:“郡主可能不知道,我家的沼澤地雖然逼真,卻不可能將整個人陷下去的,所以我懷疑,這件事并沒有這么簡單。”
姚蘭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分明是有人推下去的。
說畢,立即跪下,“姚蘭是在將軍府里頭沒的,求郡主為她做主,也為我們將軍府做主。”
姚蘭的父親是戶部尚書,自己的女兒莫名其妙沒了,肯定不會罷休。
這里的女人中,唯有明月郡主的身份最高,自然的,她成了陳若婷的依靠。
“好。”明月郡主毫不猶豫地答應,微站直了身子,發問:“王夫人,姚蘭生前最后見到的人是你,你不妨說一說,她是怎么掉下去的。如果說不出原因來,別怪本郡主不念這么多年的交情。”
既然陳若婷已經說明此事有蹊蹺,她自然也明白。
張玉抽搭了一下,道:“郡主明察,真的不是我啊。”
又朝著顧蔓和張箐薇的方向看了一眼,咬著唇,似乎猶豫不決。
張箐薇越發抖得厲害,將顧蔓的手越抓越緊,抓得她指尖微痛。
見狀,明月郡主道:“本郡主奉勸殺人者主動站出來,不然,被本郡主親自揪出來,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沒人有反應。
她不耐煩了,怒瞪著張玉:“你知情卻不肯說,也算是擾亂本郡主審案,若再不說,先將你拖下去打個幾十板子。”
明月郡主年紀雖小,做起事來卻干脆有條理,絲毫不拖泥帶水。
張玉終于怕了,只好趴在她面前,顫顫巍巍地說道:“回、回郡主,我們在沼澤地,遇見過顧四小姐還有張小姐,她們與姚蘭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姚蘭的衣服都被她們揪壞了。四小姐臨走之前還威脅她,說,如果她再說多說一句,就要她好看。”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很明朗了,但張玉還在繼續說:“姚蘭她不服氣,又在我面前多說了幾句賭氣的話,我也勸她不要說了,可她不聽,沒想到,我們兩剛準備出去時,走在后面的姚蘭突然大叫一聲,便掉下去了。慌亂中,我只看到有兩個女子匆匆離去,看她們的身形和衣著,和四小姐以及張小姐一模一樣。”
明月郡主面無表情地轉身來,對顧蔓說道:“雖然你是我未來的嫂子,但抱歉,本郡主絕不會偏幫于你,來人啊,將她拿下。”
顧蔓呵呵冷笑:“郡主年輕,果然容易被人引導。單憑她的一面之詞便說我們兩人是兇手?如果我們真是兇手,當時又沒人看到,為何不將王夫人一并推下去,反而在殺人之后還留個活口用來指認我們。”
張箐薇在后面顫著聲支持:“對啊,斬草要除根,這么簡單的道理誰都懂。”
可是她很清楚,姚蘭手上的證物便是她最好的證據。
她開始后悔自己太過大意了。
不等張玉解釋,將軍府的下人已經去而復返,有四個人抬著一個貴妃榻過來,置于涼亭下,他們的手中都提著一個大大的水桶,陳若婷趕緊招呼大家走開,他們將桶里的水朝泥人的身上傾倒下去,好幾桶水之后,眾人才能看清楚姚蘭的真實面目,不過因為被泥泡的太久,她面部隱隱發青。
可是,她手中的纓絡穗子確實越來越明顯,最后,連一直觀察著事態的明月郡主也看到了,她從貴妃榻上站起身,玉指朝前一指:“那是什么?”
立刻有下人從姚蘭的手中拽出來,放在水中清洗了一下,隨后呈上去給明月郡主看。
七彩絲線加上金銀兩種,結成了結實的穗子,下面又懸了一塊玉,雖然沒有特殊標志,卻十分顯眼。
陳若婷皺眉:“我幾乎記得蘭妹妹并不喜歡這種穗子,也不會將她帶在身上啊。”
張玉也道:“我也不曾見過她手上拿著這種穗子,會不會是從兇手的手上扯下來的?”
這是唯一合理的理由,沒有人會在臨死前拽著自己的纓絡穗子吧。
那么接下來,只要找到這個纓絡的主人便能破案了。
根據張玉先前所講,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放在了顧蔓和張箐薇的身上。
顧蔓一身素白,全身沒有任何裝飾,自然不會多此一舉系一個七彩斑斕的纓絡穗子了。倒是張箐薇,這次的打扮是十足貴氣,腰間的掛著用金線銀線交織繡成的錢袋子,通明剔透的佩玉,到沒人注意先前她的身上是否系有纓絡。
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明月郡主不禁有些生氣:“這里統共就二十多人,本郡主就不信了,兇手真能瞞天過海!纓絡是誰的,趕緊站出來,不然,休怪本郡主大刑伺候。”
被這么多人盯著,張箐薇緊張得腦門上都是汗,雙腿不自覺地想要發抖,尤其是聽到她說的那句“大刑伺候”時,只要她的丫鬟一過來,她勢必會露餡,所以,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一步。
但,她沒想到的是,顧蔓朝前走了兩步,剛好將她的身影蓋在后面。
“顧蔓?”明月郡主挑眉,瞇著眼睛打量著她。
顧蔓微笑:“我站出來,是有兩個辦法可以讓郡主快速破案。”
“本郡主還用你提醒?”她十分不滿,皺著眉,顧蔓這話簡直是在懷疑她的智商。撇了撇嘴,立刻下令:“消息還沒走漏出去,若婷,你速派人將在場各位夫人與小姐所帶來的丫鬟召集起來,讓她們說出自己小姐今天所佩戴之物。凡是配有纓絡者,你知道該怎么做。”
陳若婷恍然大悟:“郡主高明,我這就吩咐下去。”
張箐薇越來越緊張了。
顧蔓微笑不語,退回去,瞪了張箐薇一眼,并且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
張玉也不說話,依舊看著張箐薇和顧蔓,緩緩勾起嘴唇,笑了。
只是,她并沒有想到,顧蔓也回應了一個微笑給她:“王夫人的心情似乎極好,還能笑得出來。不過,當時夫人正與死者在一起,也沒人能夠證明你的清白,若是郡主不能查出纓絡的主人,那可怎么辦呢?”
張箐薇一怔,抬頭看著她,見顧蔓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忽然就放了心:蔓兒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開始強迫自己不要緊張,也搭話起來:“是啊,王夫人口口聲聲說看見我們兩人將姚小姐推入沼澤地,但有誰能證明王夫人的話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