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玄還是走了,顧蔓知道留不住他,也沒去留,只不過沒曾想到,他走了之后的時間遠比這一天都難熬。
繁重的服飾都已褪去,躺在他先前所躺的位置,聞著他留下的淡淡清香,才能稍微安下心來。可是就這么平躺著也覺得渾身不舒服,翻個身,心里又不安起來。
折騰了也不知多久,也確實累了困了,可就是睡不著,迷迷糊糊之際,還聽見外面吵吵鬧鬧的,顧蔓頓時清醒過來,連鞋子也顧不上穿,跑下床去看是不是蕭隱玄回來了。
屋子里并沒有他的身影,顧蔓準備出去看看,可當手握上了冰冷的門框時,卻又突然清醒了許多:不行,她這一出去,豈不是告訴所有人,蕭隱玄今晚不在新房里?
想起他所要做的事是非常隱秘的,只好作罷,只隔著門聽外面的動靜。
“這里是王府后院,世子和世子妃的新房,豈能容你隨便亂闖?”老者威嚴的聲音傳來:“世子妃的弟弟也不行,世子他們歇下了,現在會打擾到他們。”
弟弟?
顧蔓心里一個激靈:是顧茗!
果然,接下來便聽到了顧茗的聲音,不過他似乎來的有些匆忙,說話時不住的喘氣:“可我只有這一晚上的時間了,真的不能見我姐姐一面嗎?我還有話想告訴她。”
“那也不行,小公子,你先回吧,有什么事老奴明天定代為轉告。”雖然來過賢王府很多次,但顧蔓對里面的下人并不太熟識,也不知現在攔住茗兒的究竟是誰。
聽見茗兒似乎找自己有急事,她也很想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想到蕭隱玄,便只能忍下。
“那好吧。”顧茗嘆了口氣,也不再堅持:“這是我送給姐姐的新婚賀禮,勞煩您交給她。”
顧蔓怔怔地靠在門后,一段時間不見,茗兒似乎變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初見她就落跑的孩子。也沒發現他是什么時候走的,回過神來時,顧蔓只聽見先前那老者斥責下人的聲音:
“你們都是怎么做事的?外人跑進了內院都不知情,萬一打攪到世子和世子妃休息,你們還想不想在王府待下去了?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別以為世子大婚,你們也能偷懶。”
他們的聲音都壓制得很低,但夜深人靜,顧蔓在門口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蹙眉。
緊接著,她又聽見了疏清的聲音:“老管家,您別生氣,是世子吩咐我們回去休息的,他說新房這邊不需要人手幫襯。”
“那也不行,萬一混進來刺客之流,世子和世子妃的安危便沒了保障。”許是聽見是蕭隱玄吩咐的,他的語氣便弱了些:“留兩個小廝守在院門口,其他人都散了。”
院子里又完完全全沉寂下來,顧蔓輕嘆了一聲,又怕外面的小廝聽見,急忙捂著嘴回了內室,回了一見空空如也的新房,又不禁嘆了口氣。
紅燭已經燃過了大半,新房卻冷冷清清,許是在地上待得太久了,身上有些涼,顧蔓這才發現自己連鞋子都沒穿,擦了擦腳,這才跳上床,蓋著繡了交頸鴛鴦的大紅喜被,這才有了點暖意。
許是燭火太晃眼,又或許是滿室的紅色讓她覺得心虛,顧蔓索性翻了個身,背朝著外面,慢慢回想婚前所做的那個夢。
女配一直喊著讓她幫她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怎樣才算幫到了她?又該不該幫?
想得太投入,竟然連屋子里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都沒曾發覺,直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讓她突然緊張起來。
顧蔓騰地坐起身子,果然,那燭火下坐著的人不是蕭隱玄又是誰?
不過,他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索,顧蔓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心里總是擔心的。“你回來了。”
“吵到你了?我去外面。”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語氣波動,可顧蔓明顯看到,他在站起來的那刻,身子微不可查地朝著旁邊歪了一下。
顧蔓立即反應過來:他受傷了。
“你別動。”跳下床,快步跑到他身邊查看他的傷勢,還好,只是傷到了左手臂,雖然出血嚴重,卻沒有生命危險,血是鮮紅色的,并沒有中毒。可是,看到他半條衣袖都被血浸染打濕,心里又心疼極了,“我幫你止血。”
然而,話才說完,腳下一空,整個人已被他打橫抱起,顧蔓下意識地用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驚訝地看著他:“你……快放我下來,你的傷口會裂開的。”
蕭隱玄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抱著她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放在床上,這才白了臉,喘息得有些急。饒是這樣,還不忘道:“沒穿鞋就跑下床,也不怕著涼生病。”
顧蔓脫口而出:“我只是一時情急。”
他臉色終于恢復了一絲血色:“蔓兒,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我對你也是如此。”他更加不舍得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看著他真摯的面龐,顧蔓心里陣陣感動,可鼻尖的血腥味再次提醒著她,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她迅速彎下腰找到鞋子,一股腦全套上,這才開始下地尋找止血的藥和工具,蕭隱玄這回終于沒阻止她,又默默地坐到了桌前。
迅速找來干凈的棉花和布條,將他的衣服沿著破損的地方撕開,離肩一寸的地方被利刃劃開了好長一道傷口,露出粉嫩的肉,顧蔓看不下去,卻又怕閉著眼睛會弄疼他,只好忍著難受,開始清理傷口周邊的血漬。蕭隱玄只是抬著臉,如果他沒有瞎的話,一定在專注地看著她。
雖然關心則亂,但此時她的頭腦卻十分清楚,見他胳膊上血流不止,張口便問:“你回來這一路上的血跡處理干凈了嗎?”
“沒有。”
顧蔓一愣:“那肯定就會有人追過來?”
他點頭:“已經追進府里來了。”似乎是怕她擔心,又加了一句:“放心,是我故意引他來的,府里的血跡已經處理過了,他們就算懷疑我,也沒有任何證據。”當然,這還需要顧蔓這個世子妃的配合。
顧蔓心領神會地點頭:“好。”
傷口的血漸漸止住,手臂上的血跡也被顧蔓一一清洗掉,只是,他這滿身的血腥味……如果到時候他們真的沖進來,這味道第一個便出賣了他。
突然瞥到了桌上放著的鴛鴦酒壺,顧蔓頓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