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敏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船艙里那熟悉的舷窗,而是正院臥室中有著精致刺繡的帳幔。
她頓時一驚,猛地彈坐而起,望著四周怒吼道:“怎么回事?!誰把我搬回來的?!”——因為偏執和焦慮,如今她只肯睡在游艇上。
她的話音未落,忽地被人牢牢扣住肩頭,緊接著,整個人便靠進一個堅實的懷抱,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在她耳畔安撫道:“噓,敏敏莫慌,我在呢。”
這熟悉的聲音頓令林敏敏渾身一顫,飛快地扭頭看去。立時,一張被海風吹得黝黑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簾。
幾個月不見,鐘離疏似乎變得更加成熟穩健了。只是,那熟悉的眉眼中卻是透著林敏敏所不熟悉的堅忍和心痛。
林敏敏不由眨巴了一下眼,下意識地抬起手,卻在即將碰觸到鐘離疏時猶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觸了觸那近在咫尺的美人尖。
她的小心翼翼,頓令鐘離疏一陣心如刀絞。他猛地捉住她的手,攤開她的掌心,將臉頰貼在她的掌中,語帶哽咽地道:“是我。敏敏莫怕,我回來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能照顧好你……”
而對于鐘離疏的哽咽自責,林敏敏卻是置若罔聞,她只專注地盯著他低俯在她掌心里的頭顱,半晌,才抬起另一只手,沿著他披散在肩頭的長發,撫過他那愈顯厚實的肩,然后勾住他溫熱的脖頸,將臉頰貼靠在他的頭上,滿腔依戀地低喃道:“看,我就知道這么做有用的。看,你不是平安回來了嘛……”
頓時,鐘離疏那一直忍耐著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了,他忽地用力抱緊她,將臉埋入她的發間,雙肩一陣聳動。
抱著哽咽的鐘離疏,林敏敏也是一陣熱淚盈眶。但與此同時,她心頭又涌動著一陣從來不曾有過的幸福之感,于是她微笑著,側過頭去輕吻他的太陽穴,他的臉頰,他的耳廓……
漸漸的,這帶著撫慰意味的吻便變了性質。鐘離疏只覺得一陣心跳如雷,不由抬起頭,望向同樣淚流滿面的林敏敏。見他看向自己,林敏敏跪坐起身,居高臨下地捧著他的臉,凝視著他那同樣含著淚光的眼。忽地,二人便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這夫婦二人,新婚之際即被迫分離,如今久別重逢,如何還能忍得住,不由就是一陣抵死纏綿。
仿佛只是瞬間,鐘離疏身上的衣衫便被林敏敏扯得七零八落,她那濕熱的舌尖熱烈地舔過他的喉間,嚙咬著他的肩頭,廝磨著他光裸的胸膛,那一串串熱吻,直吻得鐘離疏腦中一片眩暈,忽地便是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然而,緊接著,他卻是驀地一個彈起,撐著手臂,一頭冷汗地凝視著身下的林敏敏。
他低下頭,滿懷敬畏地看著林敏敏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只手掌在她的肚子上方虛懸半晌,終究沒敢落下。
剛才的那陣熱吻,直吻得林敏敏到現在還在微微喘息著。見他如此,她不禁又是一陣微笑,拉過他的手,將他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笑道:“我算了一下,應該是在海上的時候有的。”
直到手掌實實按在她的肚子上,鐘離疏才呼出那口一直屏著的呼吸。他抬起眼,望著林敏敏道:“現在可以說了?”
“嗯?”林敏敏疑惑地一歪頭。
鐘離疏又深吸一口氣,然后才緩緩微笑道:“我就說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當爹的。”說著,俯下.身,溫柔地在她的腹部落下一吻,抬頭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可能會有孩子,卻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什么,那眼眸忽地便是一瞇,又道:“你放心,這賬,我一定幫你討回來。”
林敏敏攀住他的脖頸,搖頭道:“反正我也沒吃虧,我的賬討不討回來沒什么要緊,咱們家的虧空才最要緊……”
鐘離疏也是一搖頭,低頭以吻堵住她的唇,半晌,才抬頭道:“如今我已經回來了,這些事就交給我來操心吧。你只管養好你自己……”又心疼地撫過她的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哪樣?”林敏敏不禁一陣眨眼,她已經很久都不曾照過鏡子了。
見她想要翻身下床,鐘離疏趕緊將她抱回來,卻是忍不住抱著她又是一陣熱吻,一邊呢喃道:“不管哪樣,你都是我的妻子,我最愛的人……”
林敏敏原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床笫間一向熱情,且二人又是小別勝新歡,頓時被他吻得一陣熱血沸騰。而她的熱烈回應,也勾得鐘離疏那一直未曾消退的□□重新燃起。偏偏她如今這狀況又叫他不敢下手,只得不適地呻.吟著,在林敏敏的身上廝磨著,卻不敢太過大力,生怕傷到她。
他的糾結,以及那明顯抵在她腿側的欲念,林敏敏豈能不懂。于是她一把推倒他,便開始在他身上作起怪來。
如此一來,鐘離疏便真是“痛并快樂著”了。直到實在忍受不住,他這才抓住她,艱難地吞咽道:“敏敏,夠了,再做下去,我會忍不住的……”
“為什么要忍?”林敏敏俯在他的上方,一下下地親吻著他,“你不知道嗎?我已經五個月了,可以的。”
而他卻是不信她的話,搖著頭道:“你且等等,等我問過太醫……”
“不要!”林敏敏一皺眉,“不看太醫,不吉利!”
于是她以她的手、她的唇,她的牙齒,以她所知道的、他最不能忍受的種種方式引誘著他,折磨著他,直到他發出一聲低吼,不得不投降……
低頭望著身下那個眼神狂野,卻動作輕柔的男人,林敏敏一臉認真地要求道:“鐘離疏,答應我,下次不管你去哪里,帶我一起走,我不要再被你丟下了!”
……
昨晚,在林敏敏昏倒之時,莫媽媽和莫大柱已經把鐘離疏離京后,府里發生的大事小情全都跟侯爺說了一遍。只是,那時候眾人都以為,侯爺的歸來一定能安撫住夫人的異樣,連鐘離疏也是這么認為的。卻是不想,第二天一早,當林敏敏在他的懷中醒來時,又再次陷入到那種無法解釋的焦躁不安之中,說什么都要搬回船上去住。直到這時,眾人才第一次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也幸虧鐘離疏的存在多少撫慰了一些林敏敏的情緒,加上許是他的歸來叫她放松了神經,且這焦躁的情緒也很是耗費精力,很快林敏敏便感覺疲倦起來,漸漸便在鐘離疏的安撫下再次陷入沉睡。
命彎眉等人貼身看護住林敏敏,鐘離疏這才冷著一張臉,怒氣沖沖地去了正廳。
正廳里,接到消息的趙公和吳晦明等人早已等了有一會兒了。見侯爺進來,眾人忙站起身,還沒來得及上前見禮,就見鐘離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們是怎么照顧夫人的?!”
眾人不由一陣心虛,忙紛紛上前來請罪。莫媽媽抹著淚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今夫人還諱疾忌醫,不肯看太醫呢。”
頓時,鐘離疏的臉色又是一陣陰沉。昨晚林敏敏說“不看太醫”時,他并沒有太多在意,卻是不想那是她的病態。想著她說到“不要再被丟下”時的神情,他不禁就是一陣胸悶,然后又是一陣后悔,忍不住再次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趙公看看鐘離疏,上前勸道:“想來夫人是因為擔憂侯爺,才導致思慮過重,情緒失調的。如今侯爺已經回來了,只要多陪陪夫人,情況應該會有好轉。”又道,“之前也真多虧了夫人,若不是夫人謹慎,怕是眼下我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他將碼頭倉庫失火的事,以及目前京里的形勢說了一遍,又問道:“京城都已經傳遍了,說是侯爺遇難了,怎么如今使團還滯留在南海,侯爺倒一個人先回京了?”
鐘離疏卻是并沒有回答他,而是沉著臉思量半晌,忽然抬頭問道:“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太子那邊就一直沒有動靜,只是看著二皇子……”說到這里,他冷冷一笑,“也就是如今的這位魏王,看著他得勢猖狂?!”
趙公點點頭,道:“眼下的局勢叫朝中眾人全都看不明白,老朽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頓了頓,他又道:“怎么說侯爺身上還負有皇命,且昨兒過水關時,怕已經有人報到宮里了,侯爺是不是該先進宮一趟?”
鐘離疏一皺眉,搖頭道:“先不忙。”然后扭頭吩咐莫媽媽和莫大柱去給林敏敏請太醫,這才領著趙公和吳晦明來到外書房。
直到這時,他才將他遇險獲救的經過告訴趙公和吳晦明二人,又道:“之前我派晦明回來,就是因為在南邊發現有些情況不對勁,只是當時還摸不清一個究竟,如今結合京城的形勢一看,也就很明白了。”
他正待要細說究竟,不想門外莫大柱忽然過來稟報,說是宮里派人來了——卻不是正式宣旨,只是派人傳口諭。
鐘離疏不由就是一皺眉,卻是連衣裳都不曾換,便這么迎了出去。
來的,居然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大太監秦公公。秦公公一向是個會看臉色的,且也知道這鐘離疏就連在圣德帝面前都是個桀驁的,如今見他如此這般出來相見,便知道這位定然是知道了昨天魏王冒犯侯府的事,忙恭順小心地笑道:“恭喜侯爺脫險歸來。前兒南海那邊報來消息,皇上聽了之后震怒不已,才下令要南海諸人盡力搜救侯爺來著,不想今兒就得知侯爺脫險的消息。皇上高興得什么似的,連病體都好轉了許多呢,這不,特意差遣老奴來伺候侯爺進宮呢。”
鐘離疏的鳳眼一瞇,才剛要開口,忽聽得二門外一陣騷動。鐘離疏扭頭一看,臉色卻是一變,只見彎眉慌手慌腳地跑過來稟道:“夫人醒了,說什么都要去船塢呢。”
鐘離疏二話不說,轉身就向著二門內跑去,竟直接把秦公公給晾在了那里。
趙公看不過眼,趕緊過來解釋道:“夫人病了……”
秦公公的眼忽地就是一閃。雖說圣德帝命魏王掌事,可朝中的大事小情卻是從來沒有脫離過他的掌控,何況昨天魏王來威遠侯府“吊唁”后,臉上可是帶著傷出去的。這事或許能瞞得住別人,卻是瞞不了圣德帝,因此,一直隨侍在圣德帝身邊的秦公公自然也知道了這位威遠侯夫人“發瘋”的事。
想著圣德帝一定對這位侯爺夫人的病情感興趣,秦公公忙擺著手道:“既這么著,咱家無論如何也得去看一看夫人,若是夫人病得厲害,也好請皇上派太醫過來診治。”
他是個陰人,出入內宅自然無礙,且這般說辭也叫眾人無法推辭,因此,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追著鐘離疏進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