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坐在沙發上哭了好久,陸筱然和明詣一直在旁邊安慰,好不容易纔將她安撫下來。
陸筱然示意明詣到病房裡去找陸祁言聊聊,好好安慰一下他。但病房門被陸祁言從裡面反鎖,外面根本打不開。想著陸祁言進去之前交代的小點聲不能吵到莫莫了,他只能表示無可奈何。
阿姨做好飯菜送到醫院,明詣藉著這個理由再次去敲門,“哥,阿姨做了莫莫愛吃的幾樣小菜,你把門打開我把飯菜給你送進來,絕不會打擾你和莫莫。”
明詣難得的稱呼了陸祁言一聲哥。
過了幾秒鐘,陸祁言打開門出現在門口,他從明詣手中接過兩個飯盒,“謝謝。”
明詣的手僵在半空:“不客氣。”
陸祁言看了飯盒和餐具,只有他和莫莫兩人份的,並沒有爲沈沉準備。
他走到外廳問陳婉:“沉沉的呢?”
陳婉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被陸祁言這一問又再度爆發起來,她站起身走到陸祁言面前,痛心疾首地說:“祁言,你到底要媽怎樣做你才能清醒一點?”
陸祁言沒有回答陳婉,斂眉看向送飯來的阿姨,“沒有準備?”
阿姨怯生生地說:“我……我只準備了您和小少爺的。”
陸祁言默了片刻,沒再繼續追問。回到病房照顧莫莫用餐,因爲背上有傷,莫莫只能趴著吃,一口一口的嚼的特別慢,他很耐心的喂莫莫吃。
莫莫吃一會兒停一會兒,中途還不忘問陸祁言:“爸爸,媽媽吃過晚飯了嗎?”
“應該還沒有。”陸祁言如實說。
莫莫又問:“那媽媽會餓嗎?”
“爸爸給她留了一份。”
“那爸爸呢?”
“爸爸不餓。”
莫莫突然就不吃了,“爸爸不吃莫莫也不吃。”
陸祁言斂眉,他轉過頭看向明詣:“方便再爲我買份晚餐嗎?”
明詣怔然,他瞧著眼前這對相處融洽的父子,心裡百味陳雜。陸筱然輕輕拉了他的衣角,明詣勉強笑著回答:“當然方便,你稍微等一下,我現在就下去給你買。有什麼想吃的?”
“都行。”
明詣點頭:“好,那你等我。”
陸祁言低低地嗯了聲,他又問莫莫:“爸爸那一份等會兒就來了,莫莫再吃點好不好?”
莫莫衝陸祁言扮了個鬼臉,這才繼續享受美味的食物。
明詣覺得這對父子實在可憐,無奈地嘆息了聲,轉身走出了病房,陸筱然和陳婉站在一旁莫莫地注視著陸祁言兩個人,畫面溫馨和諧的讓她們害怕。
走出vip病房,明詣在心中想著該給陸祁言買些什麼。但看陸祁言現在那副慘樣,補補身體纔是最重要的,暗裡決定到附近餐廳去給他打一份營養湯,最好喝了有助於睡眠的那種,讓他好好睡一覺清醒一點。
望著電梯上那不斷變化的數字,明詣心情尤爲沉重。
叮鈴一聲,電梯門應聲開啓。
明詣邁開腳走進電梯,與另一個人擦肩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彷彿被電住一般渾身僵直的站著。
那個人是——
明詣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他看到一個穿著病服的瘦弱身影正往他方纔來的方向走去。
明詣以爲自己產生了錯覺,使勁揉揉眼睛再去看道身影,除了距離遠了些之外,她的的確確是存在的,且無比熟悉。
幾乎是下意識的,明詣從電梯退出來脫口喊道:“沉沉?”
前行的身影頓住。
電梯在此刻關閉,明詣看著那停頓的背影心都跳到嗓子眼兒,瞳孔緊縮著,嘴脣有些輕微發顫,手心還在冒著冷汗。
那道身影緩緩地轉過身,長髮壓在耳後披散在兩肩露出整張臉,清麗的五官沒有多驚豔,只給人一種靜美之感。被叫住的人表情起先是疑惑,而後又變成了釋然。
“明詣,怎麼了?”沈沉輕聲問。
明詣被沈沉這一喚嚇得腿腳發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手撐著牆面勉強站直,嘴角有些輕微抽搐。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來似得,每次呼吸心口都扯著疼。
沈沉以爲明詣身體不舒服,就往前走,明詣下意識地緊靠牆壁,眼裡滿是畏懼。
“你身體不舒服?”沈沉走到明詣跟前,皺起眉頭問他:“要不要去看醫生?”
明詣看了眼地面,四周都是白熾燈根本照不出影子,再看沈沉腳底,踏踏實實的緊貼在地上。再看沈沉的臉,皮膚泛紅程度超過了正常人該有的狀態。
“那個……沉沉,你,你是活人,還是……”明詣吞了口唾沫,“還是……”
沈沉歪著頭一臉狐疑地瞧著明詣,她對明詣這反應十分納悶,“還是什麼?”
那兩個字明詣說不出口。
沈沉仔細想了一會兒,陸祁言今天似乎也說過同樣的話,再看明詣這反映,她不禁問道:“明詣,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明詣儘量讓自己冷靜,理智告訴他這世界上沒有鬼,然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打顫:“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沈沉,是不是還活著。”
“我不是沈沉那是誰?我沒有活著難道還死了不成?”
“可我明明參加了你的葬禮,親眼看著你被……”
“埋了?”沈沉搖頭一笑:“明詣,我想你們可能弄錯了。”
“這……這怎麼可能呢?我哥他明明說出車禍的那個人就是你,而且他還親自去認領了,昨天不單我去參加了葬禮,祁言,筱然,你媽,就連沈清雅都來了,我們親自送你最後一程的,你怎麼可能會……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明詣扶著額頭語無倫次的說。
“你們可能是真的弄錯了,我沒有出車禍,也沒有死。幾天前我從陸祁言家裡出來,在馬路上中暑昏迷,被人送到了這家醫院,這幾天也一直醫院裡,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的主治醫生。”沈沉忽然似想起了什麼,她又說:“我的包丟了倒是真的,包裡面有我的身份證和手機,我想……它可能就在那輛車上。所以纔會引起你們的誤會。”
聽沈沉這麼一說,明詣這才緩過神來。他壯著膽走到沈沉面前,湊近看了她一眼,確定她臉上的皮膚確實是因曬傷導致的紅腫。
終於……明詣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挺直背脊一臉正色地說:“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爲是我看花眼了呢。”
沈沉上下瞄了他一眼:“只是看花眼了?我看你剛纔的樣子可是嚇得不輕吧?莫不成以爲我是鬼?”
明詣昂首挺胸,想爲自己辯解時又發現沈沉已經轉身往莫莫住的病房走了去。
確定沈沉走遠,明詣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趴趴的靠在牆上,他剛纔第一眼看到沈沉時,差點就被嚇得三魂出竅。
擡手在臉上抹了一圈,明詣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淡定。想起還在酒店裡傷心的秦蕤,忙掏出手機給秦蕤和明維各打了一個電話。
沈沉走到vip病房門口時有些猶豫,心想著明詣在這裡,那就表示陸筱然也在。如果他們都以爲自己死了,這會兒進去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恐慌害怕。
忽然間,她想到了陸祁言下午見到自己時的反應……
沒有害怕,沒有驚恐,除了震驚之外,似乎只剩下驚喜和自責。
她覺得陸祁言膽子可真大。
門突然被打開,沈沉恍然擡頭,與門裡正打算出來的陳婉四目相對。她第一反應是解釋自己還活著,誰知那陳婉看了她兩三秒,然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沉忙伸手去扶,恰好裡面的陸筱然也趕過來扶,目光無意中落在沈沉身上。
她先是一愣。
隨後尖叫聲響起,震的沈沉頭皮發麻,整個樓層都能聽得見。醫務人員聞聲趕來,其它病房的病人紛紛打開門往這邊看。
陸祁言從裡面跑出來看到的畫面是,陳婉半昏半醒的躺著,陸筱然蹲在地上抱著頭渾身發抖,沈沉站在門外面一臉無辜的望著他,弱弱地說:“我真不是故意要嚇她們的……”
陸祁言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只輕聲說了句:“沒事。”
兩名護士對陳婉採取了急救措施,好在只是驚嚇過度引起的短暫行昏迷,沒什麼大問題。陸筱然的叫聲被正在打電話的明詣聽見了,匆匆忙忙掛斷電話就跑了過來,一把將陸筱然摟進懷裡,關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陸筱然還在發抖:“明詣……沉……沉沉她……”
明詣瞬間瞭然,他輕拍著陸筱然的後背安撫她說:“她不是鬼,沉沉沒死,她回來了。”
陸筱然還是不信,沈沉忙把手伸過去:“筱然,你摸摸,我真的是沈沉。”
陸筱然看了沈沉一眼,還是熟悉的面孔和氣息,她害怕的抓著明詣的胳膊,另一隻手顫抖著伸向沈沉。指尖小心翼翼的摩擦著沈沉的手背,感受到一點溫度和細膩的觸感後,她反手將沈沉的手握住。
“沉沉,你真的沒死?”陸筱然再次確認。
沈沉也再次點頭:“我活著,我真的還活著。”
得到確認的陸筱然一把推開明詣,激動地給了沈沉一個擁抱,“我還以爲自己這一輩子再也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真的……我以爲你已經……”
沈沉與陸筱然認識十幾年,雖然中途斷斷續續沒有時常聚在一起,但讀書時深厚的情誼讓她們並不生疏,不管隔了多久,感情一如以往。得知沈沉‘去世’的消息時,陸筱然在家裡哭了好久。而今這個人又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她自有萬分欣喜。
擡手圈住陸筱然的腰,沈沉柔聲說:“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個帶著溫暖與關懷的擁抱,讓她心裡尤爲感動。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人會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會如此看重自己的存在。
下意識的擡眼看向陸筱然身後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正深情款款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