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耐性本來很好,但面對這件事,她似乎失去了平日的冷靜,“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不管你同意還是不同意,我都要去。”
這是她的堅持,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那我也再告訴你,我絕不同意你去。沈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你去他公司能討的了好處?”陸祁言語帶不屑:“他會主動提出讓你去他們公司上班的目的,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
“正因爲清楚,所以才更要去。”沈沉也跟陸祁言卯上了,“如果不去,難道要每天跟在文旻身後,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嗎?”
“你覺得我在浪費你的時間?”
沈沉偏過頭,“至少你沒讓我看到一點希望。”
陸祁言聞言,禁不住失聲笑了出來,他斂眉看著沈沉,沉聲問:“所以你要自己尋找希望了?”
沈沉不語。
面對沈沉如今這衝動的性子,陸祁言也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自沙發上起身邁步走到沈沉跟前,強大的壓迫感將沈沉籠罩其中。沈沉最是受不了陸祁言這股氣息,因爲這總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很渺小,就連呼吸都是他賜予的空氣。
下意識地後退,卻被陸祁言擡手按住了肩膀。一如以往的強勢。
怒目而視,沈沉望著陸祁言的臉:“你可以讓我呆在文旻的身邊,爲什麼就不能去創豐?”
陸祁言微微傾身與沈沉正面相視,“創豐是沈江的,陸氏是我的。沈江知道我們的關係還要讓你去創豐,你難道真的相信他是爲你好嗎?”
沈沉對此不置可否,轉而接道:“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想去。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留下來的目的只爲了一件事,如果去創豐可以接近沈江,找到證據證明當年的事,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並且不計後果的選擇去。”
“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就勇者無畏了嗎?”陸祁言的語氣有幾分凝重。
沈沉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兩個人都沉默著。
過了許久,陸祁言放開按在沈沉肩頭的手,他站直身淡淡道:“我知道我攔不了你,如果你執意要去,我又能說什麼呢?”無聲笑了笑,陸祁言說:“我等會兒就讓人事部把文旻之前的助理調回來,這樣你交接起來也簡單。房子你繼續住著,創豐離公寓比較遠,我讓劉叔每天接你上下班。”
陸祁言這般寬容的樣子,她想對陸祁言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這段時間她已經很感激陸祁言的幫助了,如果再去麻煩他,只會讓自己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不在陸氏上班,你也沒這個義務再爲我提供這些。房子我可以先住著,但我會每個月交付房租,至於上下班接送這件事就不用麻煩了,我坐地鐵去也要不了多久。”沈沉不敢直視陸祁言的眼睛,只能看著他的眉心說:“謝謝你,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先去忙了。”
陸祁言點點頭,說完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辦公室的自動門緩緩閉合後,陸祁言才收回目光走到落地窗前。仰望著窗外的碧朗晴空,想著方纔沈沉的態度與決定,線條優美的脣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沒有後顧之憂,所以纔會拼盡全力吧。”將目光又落在高樓林立的遠方:“沉沉,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從沈沉決定要去創豐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勸不住。
之所以要拒絕,要與沈沉爭論,要讓沈沉生氣,並不是真的想要阻止她去,而是要讓沈沉自內心深處肯定自己的選擇,並且還要有去了就必須有所收穫的決心。
沒有後顧之憂,才能無畏前行。
沈沉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所以才能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但如果她知道身後還有一個可以在她未來困難時伸出援手的人,那她就真的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
而陸祁言要做的就是她背後那個人。
沈沉第二天就直接去創豐那邊報道了,沈江安排他的秘書帶沈沉去市場部,並讓前任市場部經理把工作交接給她。回到同樣的工作崗位,沈沉接手起來也很快,但因爲不想耽誤後期的工作,她當天還是加班到了晚上七點。
就在沈沉低著頭專注的看著資料時,一道人影突然闖了進來。沈沉擡頭一看,見是沈江,忙站起身來,“沈總,你怎麼來了?”
沈江笑容和煦地看著沈沉,“正準備下班,見你還在辦公室就過來看看。”目光落在辦公桌那一堆文件上,他關切道:“第一天上班,不用將自己弄得那麼辛苦,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沉笑了笑:“謝謝沈總,我把這些看完了就回去。”
“現在這裡又沒外人,你也不用沈總沈總的叫,以後私下叫我二叔就行了。”
沈沉點點頭:“好的,二叔。”
沈江低低的‘嗯’了聲,“對了,這個週六你有時間嗎,你嬸嬸聽說你回了公司,就想大家一起聚一聚,剛好這個週末清雅的戲也殺青了。”嘆了口氣,沈江繼續說:“我們這一家人吶,也有很久都沒在一起聚過了,趁著你回來這個機會,一起爲你接風洗塵。”
沈沉笑著點頭,完全同意的樣子。
沈江滿意地笑出了聲:“你看你,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這些年可真是一點也沒變。這樣吧,你週末把祁言也一起帶過來。到時候讓你姑姑他們也過來,我們一起吃頓飯。”
沈沉看著沈江那略顯老態的臉,道:“好,我跟祁言說一下。”
“嗯,酒店我到時候讓你嬸嬸定好了通知你。你也別太晚了,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麼明天再來做也是來得及的。”沈江滿臉關心的說著。
沈沉依舊點頭:“我待會兒就收拾回家。時間也不早了,二叔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見。”
沈江看時間也差不多快七點半了,想著唐敏如還在家裡等著,他也不再繼續耽誤,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沈沉將週六家宴的事對陸祁言說了,對方自然是沒什麼意見。到了週六晚上,陸祁言讓劉叔開車到沈沉樓下接她,他們一起去預訂的酒店。
“這幾天有什麼收穫嗎?”陸祁言翹著二郎腿一派悠閒的坐在後座位上,他今天穿了一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服,骨節分明的雙手交叉握著放在膝蓋上,沒有工作時的冷肅與孤傲,此刻的陸祁言看上去更多了一絲人情味兒。
沈沉躺靠在座椅背上,淡淡地說:“我這幾天還在熟悉公司的業務,暫時沒有什麼收穫。創豐的財務及重要文件都握在沈江的親信手上,我現在只掌握了創豐一些客戶資料。”
“有東歐嗎?”
“是合作很多年的一家公司了。”沈沉轉過頭問陸祁言:“你怎麼知道東歐與創豐有合作?”
陸祁言淡笑:“不僅有東歐,還有瑞天,包括被陸氏收購以前的中埔集團,是嗎?”
沈沉點頭:“東歐和瑞天很多項目都是創豐投資的,不過這些都不是創豐重點的合作對象,我看過創豐近一年的市場報告,創豐現在似乎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海外一家醫療器械公司了。”
“你說的那家醫療器械公司,我想我應該知道一些。”陸祁言語氣很是平靜,彷彿沈沉說得這些他早已料到。
面對陸祁言這反應,沈沉心裡多少也能猜到,或許在自己知道這些之前陸祁言就已經調查過沈江的背景了,“雖然沈江做的某些事可能觸犯了法律,但不得不說,創豐是一家合法經營的公司,並沒有做任何違反經濟法律法規的事。”
“你說的僅僅是創豐。沈江可不止創豐一家公司。”
“你是指……”
“但那些公司的法人卻並不是沈江。”
期待的目光瞬間又暗淡了,沈沉回過頭看著前方車輛:“沈江那麼聰明,怎麼可能讓自己被人抓到把柄呢。”
“不用想那麼多,時間還很充足,我們可以慢慢來。”陸祁言不善於安慰,只善於陳述事實。
沈沉笑笑,“也是。”
驅車半個小時,沈沉與陸祁言總算是到了目的地,劉叔將二人送到酒店大門口,然後自行去停車場泊車。沈沉到時其他人都已到齊,包括沈清雅與陸文旻。
沈沉很不好意思地向衆人道了歉,陸祁言在後面又補了句:“路上有點堵車,讓大家久等了。”
他開口衆人均表示理解,眼見大家都到齊了,唐敏如便安排服務員上菜。
沈清雅坐在沈沉旁邊,兩個人好似許久沒見一般熱絡地聊了起來,陸祁言則像應付似得回覆沈江。
等菜上齊了,沈江作爲這一羣人當中輩分最高的,自然是要出來說兩句,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然後才舉杯邀飲一番,在場的人都回了禮數。
等大家都喝過一輪了,沈江才繼續道:“今天除了家庭聚會外,主要是想借這個機會,一起爲我這侄女兒接風洗塵。她這些年一直在外受苦,現在終於回到公司,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願。來,餘莨,與二叔喝一杯,咱們過去的就徹底翻篇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二叔都是你堅實的後盾。”
唐敏如沈沉本就沒什麼好感,所以也根本沒打算給沈沉什麼好臉色。沈沉也沒顧及她,起身向著沈江深深地行了一禮,從桌上將紅酒杯端起,一手舉杯,一手託著杯底,“謝謝二叔讓餘莨到創豐上班。這一杯,餘莨敬你。”
仰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和著她內心的不甘、恨意與痛苦一併喝下。
陸祁言白皙細長的手搖晃著紅酒杯,若有所思地看著杯中液體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的淺淺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