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鹹安二年七月初,京口之叛平定,叛首庾氏兄弟、武沈父子皆被送至建康斬首示衆;整整十名鐵甲軍將領給揪出來砍去了腦袋,由是民怨稍息;桓熙與郗超以功過相抵,不賞不懲。
段隨與驍騎軍將士成了真正的大贏家——朝廷特旨加驍騎軍一幢,全軍增加到五幢計五千人馬,此事並非桓溫授意,明眼人一望即知這是朝廷在著意籠絡段隨;置驍騎將軍一職封與段隨,秩第四品,加樂鄉侯,並領驍騎軍騎督;費連阿渾積功得封第八品的明威將軍,領驍騎軍副督;劉裕因功授武猛校尉之職,秩第九品,直升爲驍騎軍第五幢幢主;其餘大小將領皆有升賞,士卒們則賞錢無算。。。全軍上下一片歡呼,此刻無論胡漢,軍心盡爲段隨所得。
如今的驍騎軍獨領西府風騷,又在建康朝廷與晉國民間頗有好評,端的是左右逢源,風頭一時無兩。不覺間傳言四起,說是桓溫已然失勢,連段隨都靠向了建康朝廷。
好景不長,七月中下旬的時候,桓豁與桓衝各領一部精兵到達姑孰,兄弟三人謀劃一夜,決意一起上書建康。其奏表措辭嚴厲,要求連誅庾武亂黨,名單列了長長一大串。建康重又人心惶惶,皇帝司馬昱慌了手腳,大筆一揮,通通準奏。消息傳開,桓黨人心爲之一振,到底這大晉江山十分裡頭桓氏還佔著七分,誰言桓公已然失勢?
緩過神來的桓溫重拾強勢,邀集壽陽、建康、江北等各部西府將領前往姑孰議事,說白了就是要他等跑去表忠心。段隨這裡自然也不例外,一封桓溫親筆所寫的書信此刻正靜靜躺在他的案頭,看來分外刺眼!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段隨陷入了沉思:若說桓溫對自己毫無芥蒂,那純粹是自己糊弄自己——以桓溫的爲人,對待下屬定然是說一不二,若非生了疑慮,之前如何會專門修書一封痛斥愛子以討好屬下?這麼看來,此一去吉兇未卜啊!然而不去肯定也不行,那不擺明了自己心裡有鬼?驍騎軍雖勇,到底兵少將寡,真個撕破了麪皮,桓溫決計不會容自己存於世上!
段隨有心擺脫西府、投向晉廷,這事兒他同帳下心腹早已溝通過了,費連阿渾、昌隆兄弟、染干津等鮮卑人自然無所不從;劉裕當他是兄長,張威感激他救命之恩,兩個都沒意見;皇甫勳雖然有些遲疑,可也覺得奉晉朝正朔並無不對,既然大夥兒都是這個意思,自己只好跟著走一步算一步罷。
眼下桓溫邀段隨去姑孰議事,不知是福是禍,段隨拿捏不定主意,當下喊來幾個心腹商量。可他等到底只是武夫,爭論半天也拿不出個辦法來,最後染干津大聲嚷嚷起來:“不去不去!大不了姑孰遣軍來攻,大夥兒拼個魚死網破!”
段昌喝道:“胡說八道!姑孰有西府幾萬精銳,你拿什麼去拼?拼完了恁地讓秦人笑話!”
染干津嘟囔道:“打不過跑路就是!我等全是騎兵,四條腿還怕跑不過兩條腿不成?”
費連阿渾氣得直搖頭:“跑?跑到哪裡去?先前我等在北地時還能南投大晉,如今若是惡了桓公,天下之大,我等卻到哪裡去尋那容身之所?”
張威點點頭,插口道:“桓公來信只是邀將軍往姑孰一行,也沒說便要對付我等。。。我瞧這姑孰將軍還是要去的,只是要尋思下,如何才能保得萬無一失。”
“要不然我領一幢人馬相隨罷了!萬一有事,我拼了性命也保得將軍平安!”劉裕大聲道。
“不妥!若是有大軍同往,反倒落了形跡,桓公必然生疑!”皇甫勳趕忙接口。
場中吵成一團,段隨聽了一陣頭痛,擺擺手示意大夥兒安靜下來,繼而說道:“罷了罷了,今日到此爲止,我有些頭昏,先回府去了。”說罷起身而去,留下廳中諸人面面相覷。
腦中存著心事,段隨回到府中依舊坐立不安,在屋裡發了好一陣愁。正自看著窗外發呆,一雙柔薏靜靜按上了他的額頭,輕輕按摩起來。溫暖的指勁與淡淡的體香帶來說不出的舒緩放鬆之感,段隨覺著全身都舒坦起來,不自覺閉上了雙眼,飄飄欲仙。
好一陣過去,段隨身心俱都爲之一鬆,霍然睜開了雙目,柔聲道:“好晴兒!這當兒得你這麼一按,真是再舒服不過!頭也不昏沉了,氣也順了。。。”
果然是晴兒俏生生站在那裡,聞言蹙眉道:“郎君有什麼煩心事麼?”
小夫妻兩個感情甚篤,段隨也不瞞她,當下將事兒說了一遍。晴兒聽完,眉頭越發緊蹙起來,半晌道:“郎君不是與那安石公交好麼?此事晴兒也拿不定主意,郎君不若去問問那安石公的意思?”
段隨眼睛一亮,喃喃道:“不錯!安石公老謀深算,想必有那萬全的主意。”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回身一把抱住晴兒,叫道:“還屬我家晴兒最聰慧,我真是歡喜死你啦!”
晴兒吃他緊緊抱住,掙脫不得,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頓時如山花燦爛,映得滿屋子生輝。段隨看得呆了,連聲喃喃:“真美!我家晴兒美得沒邊了!”
“是麼?比那謝家詠絮女如何?”晴兒眼珠子一轉,輕笑著問道。
“呃?”段隨的腦門上一瞬間起了不知幾多黑線,訕訕笑著,那表情要多尷尬便有多尷尬,突然叫道:“哎呀!想起來了,還有要緊軍務在身!好晴兒,我去去就回!”跳將起來,狼狽逃竄而去。
“貪心鬼!”身後響起晴兒銀鈴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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