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朝會之時,長安未央宮裡,(西)燕國羣臣匯聚。朝堂上亂哄哄的,人頭聳動,喧譁聲不斷。幾個大老粗嘻嘻哈哈,沒半分正經,儼然還是先前當流寇時的作派。
大殿上首,換了主的寶座依舊金碧輝煌,皇帝慕容衝端坐其上,一臉心事。
一大早起來右眼便跳得厲害,到這會兒也沒見消停,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慕容衝這麼想著,大殿裡忽然掀起一陣騷動,彷彿呼應他心中所想,有人衝進大殿,伏倒地上,高聲稟報:“啓稟陛下!大事。。。大事不好!高(高蓋)尚書他,他。。。”
慕容衝一驚:“他怎麼了?”
趴在殿下之人作武官打扮,灰頭土臉,髮髻散亂,身上處處可見斑斑血跡,顯然才經歷過一場激戰。
武官哭喊道:“我等隨高尚書進至五將山,孰料羌賊姚萇竟在山中設伏,我軍大敗!高尚書衝在前頭,被團團圍住,走投無路之下,無奈降敵了!弟兄們僥倖逃回長安的,不到千人!”
“什麼?”慕容衝呼啦站了起來,面色發白:“不是有楊定所部爲大軍開路麼?高蓋拖在後頭,輕易不該中伏啊?”
武官咬牙切齒:“那楊定壓根沒進五將山,全在外圍轉悠。後來見高尚書中伏,他不但不救,反而收拾部衆,叛走仇池去了!”
慕容衝頹然坐倒,眼前發黑。滿殿上下皆大驚失色——五萬大軍叫人來了個一鍋端,連尚書令高蓋也降了敵,這一記重創實在太狠,(西)燕國怕是一時半會恢復不了元氣。更要命的是,姚萇這老賊公然撕破了臉,露出了其猙獰爪牙。他在嶺北休養生息良久,實力不可謂不強勁——單看其伏擊高蓋一役,就知其有備而來。事到如今,用屁股猜都能猜到,這老賊定會挾大勝之威直取長安——長安,危矣!
好半晌,慕容衝緩過勁來,忽然一撇嘴問道:“那個,那個。。。段隨可有消息?苻堅可有消息?”
“俱無!”這武官逃回長安時,苻堅正被押往新平,一夥子(西)燕殘兵逃得匆忙,哪裡會知曉苻堅的情形?至於段隨,明明他心急如焚想要趕回長安與慕容衝對質,陰差陽錯間卻與東來的高蓋大軍交錯而過,愣是沒碰上面,這會兒下落不明,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哪裡。
慕容衝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這時殿內已然吵成一團,衆將各執一詞,爭得面紅耳赤——倒也有人主張整兵迎擊姚萇,可惜這一類人實在叫屈指可數,殿中文武十之九八都在高喊“避敵鋒芒”,而他等爭吵的焦點,則是到底該當避去哪裡?
有說退至華陰的,蓋因當初慕容泓曾在此地大敗秦軍;有的說再跑遠些,扼守潼關天險;更多的人,以慕容永、慕容恆爲首,順勢高喊:“先皇已矣,長安再好卻不是久留之地,何不就此東歸河北故鄉?”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大夥兒紛紛點頭,幾乎所有人都一致應和:“東歸故鄉!東歸故鄉!”
喊聲震天,繞樑三尺,生生將慕容衝從遐思裡給拉了回來。慕容衝面色鐵青:“我等都是堂堂鮮卑男兒,何懼區區小羌?就是要東歸,也要走得風風光光!”
“敢問陛下,何爲風風光光?”慕容永冷笑一聲,追問不止。
慕容衝對著慕容永怒目而視:“一者,擊敗姚萇,爲五萬弟兄報仇!二者,取回苻堅頭顱,一血亡國之恥!”
角落裡慕容麟跳將出來,叫道:“陛下所言極是!若不能擊敗姚萇,遭他尾銜追殺,這東歸之路。。。怕是不會平坦!”
慕容衝話兒說得豪氣,慕容麟分析得也算在理,兩個一唱一和,登時將滿殿呼聲壓了下去。慕容永與慕容恆對視一眼,一時無語反駁。
韓延不失時機開了腔:“陛下既有如此壯志,我等自當謹遵聖命!大夥兒且各自回營,整軍備戰!”
衆臣怏怏散去。慕容衝望著慕容永的背影,暗暗生氣:“豎子焉敢無禮若斯?”
。。。。。。
慕容永回到府中,憤憤難平,找到慕容恆說道:“慕容衝多半是反悔了!明明就是他不肯東返,卻拿苻堅的人頭來說事,壓根就是在搪塞大夥兒,氣煞我也!”
慕容恆點點頭:“燕王(慕容垂)深得族人之心,眼下更平定了河北,威望遠在慕容衝之上,慕容衝焉能不明此節?所以他就想長居長安,關起門來當他的大燕皇帝,免得去河北與燕王爭雄!”
“哼!”慕容永冷哼一聲:“關中戰亂頻仍,民生凋敝,實非久留之地。他慕容衝要當他的皇帝我不管,卻不容他把幾十萬族人留在關中給他陪葬!”
“那是自然!”慕容恆接口道:“不過萬事皆不可操之過急。雖說高蓋這一敗,把慕容衝的平陽舊部丟了個七七八八,可慕容衝到底還頂著大燕皇帝這座大帽子,又有韓延唯其馬首是瞻,此外慕容麟末路來投,自然也是千不肯、萬不願回去河北。。。我思之,我等還得再造些聲勢,只有壞了慕容衝的名聲,才能順理成章帶同族人東去!”
“然也!”
很快長安城裡謠言四起,皆道慕容衝私心作祟,不肯帶同族人迴歸故鄉。雖有韓延、慕容麟竭力撲殺,可對慕容衝的怨恨,卻已在鮮卑人心中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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