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的喝多了!”勢清明搶先開口。與其讓妻子發怒,不如由他發怒,后面的事還好處理一些。
可勢生立那個蠢豬哪會理解兄弟的一片苦心,頓時臉漲得像豬肝一樣,一拍桌子站起來:“勢清明,你也怪哥?你忘記哥小時候我是怎么幫你的?現在有了媳婦就不讓親人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意圖與勢清明干一架,可腳下不做主,踉蹌得差點倒下。好在這里什么都會缺,就是不缺人。大家手忙腳亂地將他拉起來,他卻又癱倒下去。幾拖幾倒之后,勢生立才好不容易靠著別人的力量站直了身子。
勢老太太拍著手地罵:“作孽喲,不會喝就少喝點,非要喝到這樣連娘老子都不認識的程度,又滿嘴地胡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勢生立這會兒酒涌心頭,只是對著老娘打酒嗝、吐酒氣,要不就是傻傻地笑,說著“老娘放心”、“老二太沒良心”這樣不著邊際的話。
老太太嘖著嘴,趕緊叫兩個孫子快送勢生立到房間里讓他挺尸去,沒有這樣丟人的。她回頭望著小兒子,“你也是,你哥喝了酒就是渾人,還一句一句地當了真與他計較,說句難聽的,喝醉的人不算是人,你滴酒沒喝也這樣犯渾,難道你也不算人?”
這番話是說給誰聽的,林雪心知肚明。她即不發火也不開口,轉身就往后院走。
眾人面面相覷,這件事就這樣完了?到底是城里女人雷聲大雨點小,一句沒吵戲就散了。大家都不禁有些覺得不過癮。
媳婦這一走,老太太覺得自己占了上風,不由得得意起來,不過她臉上可不會表現,而是十分嚴肅地看著勢清明:“你哥剛才雖然是醉話,可也說得有一點不錯,你老婆是太目中無人。有空的時候你是得好好說說林雪,親朋好友這一大群人站在這里,一聲不吭地就走,還說是有教養的人家出身,這像有教養嗎?”
勢清明皺起眉,今天高朋滿座,難道還讓他教訓老婆不成?林雪脾氣是壞了一些,心卻是好的,也算女人中少有的大度了。但是這些話他暫時不會對老娘講,同樣的,他也得顧全老娘的面子,所以,只是笑著讓老娘不要與林雪計較,因為林雪對老娘是十分孝順的。
勢老太太暗自嘆氣,小兒子是書讀得太多讀傻了,哪有這樣當著眾人的面給媳婦長面子的,這還能在家里立得起規矩嗎?如果換作大兒子,不要說她這樣講,只要好一個眼神也會將大兒媳婦罵得狗血噴頭的。
老太太嘟嘟囔囔個不停,勢清明也不辯白,只是一味地和稀泥。威嚴嚴重受損,這讓老太太心里不大好受。
親戚朋友們都勸老太太大度一點,不要與小輩們計較,老太太便也就順坡下驢。今天值得夸耀的事實在太多,剛剛才起頭便讓兒子們打斷,雖說談興沒有方才高了,但離吃晚飯還有幾個小時,漫漫白日如何渡過?還有比炫耀更讓人開心的嗎?
女人們一個叫一個地要往后面走。勢清明趁機開了小差,還在老娘跟前做夾心餅干嘛?不如到隔壁小叔家找幾個人打打牌去,樂得個眼不見心不煩。
勢老太太走了兩步一回頭,小兒子沒了蹤影,頓時更加來氣。好在兩個孫子和孫媳婦站得遠遠的說話,并沒有走遠。
老太太特地叫了一聲:“欣欣啊,咱們到后院歇一歇,喝點茶。”與剛才罵媳婦的樣子相比,現在的她簡直判若兩人,無論誰聽了她的語氣都會認為,對這個孫媳婦她是滿意得不得,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欣想實在懶得跟她走,她心中的氣不比林雪少,可因為初來乍到,不敢像林雪那樣發作,便想著等人散了與勢成訴苦,卻不曾想老太太連這個機會也不給她!
她苦著臉望著勢成。
勢成有什么辦法?他和勢曄現在的真實想法時,只求太后大人別點他們的差!她會對人講什么,他們不用聽也會想得到的,八成是要控訴林雪的不是,到時候他們是搭腔還是不搭腔?
勢老太太又喊了一聲欣想。
勢成急忙說:“要不,你就去吧?”
欣想一步三回頭。
勢曄出主意:“坐一會兒你就說要上廁所,我們在隔壁等你。”
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欣想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些笑,走到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心滿意足地拉起孫媳婦的手:“別和他們那兩個臭小子在一起,他們能去哪里?還不是臭河邊爛水溝,掏魚摸蝦,將衣裳都弄臟了。咱們到后院去,奶奶昨天剛買的棗,可甜了,專留給你吃的。”
欣想苦笑,心道,我倒愿意就跟著他們走,但你肯嗎?嘴上還得連連道謝。
大家都稱贊著欣想長得好看,又是大學生。
老太太頭一昂:“這些有什么?我家欣兒家是開大公司的,那叫一個有錢,將咱們這個村子買下都沒問題。”
欣想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怪不得勢成的爸爸說話沒邊,原來都是祖傳。
一群人剛進堂屋,就看見林雪拎著一大桶水進了勢生立的房間。弟媳婦進大伯子的房間本來沒什么,但勢生立現在已脫得只穿個褲頭在床上睡覺,她走進去可就有些不合適了。
有人捅了一下勢老太:“你小媳婦這是要去侍候大伯子?”臉上的笑是意味深長的。
剛剛勢成和勢曄出來匯報過,勢生立將房間里吐得一塌糊涂,衣裳被子全都臟了,急需要處理。老太太沒搭理這兩個小子,當時她正在教勢清明回去訓媳婦,哪有心思管這些?
勢老太太用腳趾頭想也明白,小兒媳婦沒有服侍大兒子的好心,她的到來肯定不懷好意!老太太一把甩了扶住她的欣想,小腳費力地動了起來,一邊跑一邊朝著林雪喊:“你要干嘛,你大哥睡得好好的!”
林雪也不回答,跑到床前拎起桶就將水往勢生立頭上一倒,頓時床成了水床。
這是剛從井里打上來的水,涼得冰人。勢生立立即醒了,睜著雙驚訝的眼睛望著林雪。
林雪也瞪著眼睛看著他:“醒了沒有?要沒醒,水有的是!”
勢生立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頓時吼道:“你神經病啊!”
林雪冷笑,也不開口,拿起桶就往外走。老太太和其他人這時已經趕到,上前就攔住林雪,要奪她手中的桶,可人老力衰,哪是兒媳婦的對手?倒是有熱心人想上前幫忙的,可手還沒伸到,林雪便發了話:“這是勢家的家事,你們管可以,但有一點要將勢生立用的我家的錢全部給我追回來,不然的話誰管我就坐到誰家去,一天不解決一天不走,到時候我要將你們家砸爛了,可別怪我林雪無禮!這村子里我認識誰呀,所以也不必給大家留面子。”
大家又不約而同地退縮了,這個城里的媳婦平時笑模笑樣,可下手真夠狠的。現在十月的天氣,喝醉酒的人受了這涼水一激,至少也得大病一場,還有這術今天是沒法住人了。
老太太拼了命的叫勢清明,可哪里能夠叫得到?只得央求旁邊的人去幫著找一找,又不住口的叫孫子、孫媳婦,除了欣想應聲而來,其他人連個影子都沒有。老太太有種落了單的心慌,她拉著欣想的手:“快從你嬸嬸手中將桶搶下來,她要害你爸爸呀,這心腸怎么就這么狠呢?”一面說一面眼淚流了出來,顯得那樣無助。
欣想遲疑著,不知該不該上前。
林雪冷冷地哼了一聲:“媽,你們是給了人家小姑娘彩禮了、還是買了金銀首飾了?這樣也敢胡知給人家安個爸?欣想家人知道了,不找你們算賬才怪!”
一句話提醒了欣想,是啊,她怎么這樣糊涂?任由奶奶瞎講。這里一大群人,八成是要誤會了,還以為她已經嫁了呢。
勢生立下了床,沖過來搶過林雪手中的桶就往她身上摔。林雪手腳靈敏躲過去了,老太太卻不知是氣懵了還是嚇傻了,居然站著一動不動,這桶就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身上。這是勢生立花了吃奶的力氣扔出來的,老太太頓時被打得向后直仰,身后的人一起用力扶起了她。
疼是第一感覺,老太太卻顧不上認真感受,口中大喊著殺人,撲上來就找林雪拼命。
林雪將勢生立推上前:“殺人兇手在這里,媽,您是要報警還是要上醫院?報警我給打110,上醫院給你打120,您放心兩樣都快得很,兇手也跑不掉,大家眼睛都看到的,是您的大兒子砸了您!警察最恨不這種不孝之人,一定會為你報仇的。再說了幾天之內二進宮,想不加重處罰都不可能。”
勢老太太心里恨得牙直癢癢,卻又不敢再說要報警之類的話,她雙手一叉腰,沖著林雪翻白眼:“甭和我說這種沒用的。我問你,為什么要拿水潑我兒子?”
勢生立跟著老娘有話學話:“是啊?為何要潑我。”
他的狼狽的樣子真是滑稽極了,大家想笑又不敢笑。
林雪淡淡的:“我呢是不是和喝醉了的人講話的,我婆婆剛剛講過,喝醉了酒的人不是人。大哥,你這會兒要真醒了,我就與你談一談,要是還醉著,那就沒什么可講的。不過,你放心,我有的是讓你醒酒的法子。”
她一面說著,一面就要往外走。
勢生立嚇了一大跳,這個女人又想干嘛?
這時候,程玉玲已經在眾人的摻扶下下了房間,一看床上地上又是水又是嘔吐物,一片狼籍,頓時放聲痛哭,大罵是哪個黑了心的要害她,一定不得好死。
老太太的嘴往林雪那邊一撇:“還有誰,你的好妯娌。”
對于兩個兒媳婦的關系,從林雪剛進門開始,老太太就在不遺余力的挑撥,無奈是兩人很少呆在一起,金錢上林雪又不計較,不僅替人家養著兒子,而且只要回老家總會給程玉玲帶東西,加上程玉班玲出車禍時是林雪不遺余力的跑前跑后,這種恩情只要是個人就不會忘記,因此妯娌關系一直未能挑撥得壞。
現在聽說禍害房間的人是林雪,程玉玲沒了之前的怒氣,只呆了一呆,問道:“好好的,你為何生氣啊?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講嘛,一家人好商好量。”
對這個嫂子林雪唯一的意見是沒有主見,疼兒子疼得不是地方,埋怨或者有,卻沒有恨。現在見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心又不禁軟了。這個床晚上嫂子也要睡的,真是個掛誤官司。
勢生立一指林雪,沖著妻子嚷:“你和她客氣個啥,沖上去打她呀!她難道還敢還手不成?打傷了倒有人養你了。”
這種不要臉的話居然能這樣堂而皇之地講出來!
林雪的怒火又了上來,她也不說話,沖出人群就往后院廚房跑。
老太太嚇壞了:“廚房有刀,可不敢讓她碰!”
嚇得廚師立即將刀藏了起來。可林雪進來了看也沒看刀的方向,沖著油壺就去,拎起就走。廚師和幫工都嚇傻了,第一次看見如此驃悍的女人,想追又不敢追。
林雪進了房門就將油蓋一扔,拎起油桶就往地上倒。老太太和欣想上來阻止時,半桶油都快倒光了。林雪扔了油壺,摸出個打火機來,沖著勢生立冷笑。
“我看你是還沒清醒吧?要不要生堆火幫你烤烤這里的濕氣,也好讓你早點清醒過來談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