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建康大地安靜如處子,當(dāng)?shù)谝豢|陽光落在建康城上,東陽門的守軍無不驚奇的發(fā)現(xiàn),在他們目力所及之處,上百架高達數(shù)丈的怪物緩緩的向城墻靠近,怪物巨大無比,用輪子推動,形狀看起來像是一般的望樓車,但又有它的樣子,身后有數(shù)百人在奮力的推動怪物,在怪物身邊,又有數(shù)千騎兵緩緩行動,在騎兵身后,更是無盡的宋軍,正越過已經(jīng)修好的大橋。
“敵襲、敵襲……”守城的士兵終于尖叫起來,值守的蒙古漢軍小將林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原是鄂州的宋兵,先前雖沒見過這等怪物,但見怪物比城墻還要高,而且怪物高大無比,定然是用來壓制守軍的攻城武器。
林侗瞬間失了魂一般,數(shù)量多達上百架的怪物,足可以把整個東陽門都控制起來,眼看怪物緩緩的靠近城墻,他知道情況的嚴重,拼命的向大營跑去。
解成昨晚不敢熟睡,他一連做了幾個噩夢,直到今天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他心里還想著昨天宋軍沒有絲毫攻城的打算,恐怕今天也沒什么事,只需嚴加防御,防止宋軍偷襲便可,沒想到他還在熟睡之中,便聽到了嘹亮而急促的號角聲,他當(dāng)時還以為在夢中呢?
直到林侗闖進大營,解成才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林侗失神的眼睛,才知道情況不妥,他一個鴿子翻身跳起來,著急問道:“宋軍有多少人?”
“上百架攻城武器,人數(shù)不知幾何,還源源不斷從南岸開過來。”林侗嘴唇發(fā)紫,雙手還在發(fā)抖,他跑得實在太快了點,以致現(xiàn)在還沒喘過氣:“不過肯定是宋軍的主力。”
“攻城武器?”解成不明林侗為何強調(diào)攻城武器,只是他也來不及細想,連忙在親兵的幫助下穿好盔甲,一步也不敢停留迅速向東陽門沖過去。
戰(zhàn)爭就是這樣,有時候遲疑片刻就能夠決定勝負,解成需要第一時間了解戰(zhàn)場的情況,確定宋軍是主攻還是佯攻,然后再確定是請求援兵還是固守。
等解成來到東陽門,城墻上的將士也已做好了準備,但解成所見,守城的將士眼中無一不是露出驚恐的表情,解成不由抬頭看起,眼睛一愣,大霧雖還沒散去,但借助朝霞,解成看到上百架怪物已清晰的出現(xiàn)在眼前,只見怪物足足比城墻還要高上幾分,可別小看了這點高度,攻城的宋軍反而成了俯視,而守城的元軍則成了昂視,兩者的對比就像攻城的宋軍換成了守城的元軍。
幸好,怪物很快就停了下來,解成正疑惑之中,卻看到怪物很快就被固定起來,解成仔細看起,原來宋軍早已修好了臺座,顯然不是臨時所修,這些怪物剛好可以固定在這些臺座之上,解成有些心慌,不知道宋軍將做如何打算,也不知道宋軍什么時候在東陽門前修了臺座。
林侗害怕解成責(zé)怪自己,連忙解釋道:“卑職認為是宋軍昨夜所修,昨夜霧大,兒郎們看不清楚。”
解成哪里還顧得上責(zé)怪他,吩咐剛上來的解虎調(diào)集將士,他已知道一場大將將會免不了出現(xiàn),怪物的動作很慢,等到將士都上了城墻做好準備,解成才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其實還沒打定主意請求救援,還是依靠自己的兵力固守。
此時,怪物已固定好臺座,每一架怪物又有數(shù)十名小兵爬上去,林侗眼神不錯,看到宋兵爬上頂部,發(fā)現(xiàn)頂部還有不少東西。
“小心。”林侗突然看到怪物頂部火光一亮,他心中涌起一陣不妙的感覺,瞬間撲向解成,兩人在一束火光中臥倒地上,隨后“嘭”的巨響,爆炸就在兩人身邊響起。
可憐的解成被摔了一個頭暈?zāi)X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爆炸聲連綿不絕響起,竟然把整個東陽門都覆蓋在其中,他好不容易回過神睜開眼睛,卻被城墻上的慘象嚇呆了,只見目力所及之處,皆是斷臂殘軀,血腥飛揚,士卒的慘叫聲混雜一起,就算是躲在垛口的士卒,也會沾上火油,很快就成了火人。
“嘭”的一聲,只見如嬰兒手臂大小的床弩狠狠的刺中了一個小兵,隨后一聲巨響,小兵粉身碎骨,然而還不止如此,爆炸的威力把附帶的火油飛濺四方,再次引起大火。
“嘭”的一聲,靈巧的床弩,帶著火藥和火油,落在城墻之間,又因為怪物要比城墻略高,故此俯視而射,床弩是靈巧之物,幾乎每一支弩箭都能射中一個目標,然后爆炸聲響起,火油飛濺,造成的連鎖反應(yīng)并不止傷亡一人。
所有的守兵,被這突而其來的打擊嚇得死死的躲在垛口之下,然而火油還是會飛濺過來,火油的爆炸還是殃及他們,他們不停的顫抖,每一聲爆炸必然會引起更多的尖叫,但伴隨的更多是慘叫。
林侗不知從什么地方取了一個盾牌,把解成扶起來死死的靠在垛口之下,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宋軍并不是一起發(fā)射床弩,而是分成數(shù)批,所以才造成了連綿不絕的跡象。
解成粗略看了一下,爆炸雖然造成的傷亡最多不到兩千人,但守軍已亂,所有的守軍都是死死的躲在垛口之中,仿佛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成為對方的獵物,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這種弩箭射中之中,爆炸會把一個人炸得粉碎,死無全尸這才是他們害怕的根源。
不過,這些蒙古漢軍的前身是精銳的宋兵,對火藥頗為熟悉,很快已有一部分將士安靜下來,但無奈這不僅僅是火藥,還有火油,火油在城墻上燃起了大火,很多將士都被燒死,一部分還沒死透徹的將士,在城墻上滾動,或是向昔日的同僚沖過去,他們或許并不是要殺死他們,然而求生的本能希望昔日的同僚能夠救他一命。
一些躲在垛口的將士,被這些已失去了理智的火人逼出垛口,這些死里逃生的士卒再次出現(xiàn)在宋軍的視線,床弩毫不遲疑的落在他們身上,隨后“嘭”的一聲,死無全尸,火油四濺,大火再次燃燒。
每個人的臉色越發(fā)變得蒼白,解成有點失魂,他沒有守城的經(jīng)驗,只是潛意識認為守城與攻城也沒有多大的區(qū)別,無非是殺戮罷了,然而此時才發(fā)現(xiàn),殺戮只是決定勝負的最后一環(huán)。
“將軍,你看。”身邊的林侗,突然拉了拉解成,只見城墻外數(shù)不清的宋軍,抬著高大的云梯沖了過來,解成再看一下自己的瞭望塔,不知什么時候竟然被宋軍炸毀,眼看宋軍已沖到了城墻之下,那里還顧得及對方的床弩火藥,大聲命令:“放箭,給老子放箭。”
然而宋軍的床弩火藥完全壓制了他們的舉動,剛才的反應(yīng)已證明了宋軍能夠射殺每一個僥幸的元兵,他們閃閃縮縮不敢離開垛口,只是雙手不時往外放箭,只是有多少效果就不一定了。
“給老子死。”解成大喝一聲,竟然砍翻身邊的小兵,怒吼:“給老子放箭,要不然老子先殺了你們。”
“林侗,你馬上前往建春門向董將軍請求援兵,說宋軍主力強攻東陽門,請董將軍迅速派出援兵。”
解成的怒吼,死神的威脅,守軍終于鼓起了幾分勇氣,再加上所剩下的三千后軍也上了城墻,人多膽大,守軍也開始亂七八糟的往城外放箭,然而死亡還是死死的威脅著他們,床弩火藥的發(fā)射頻率雖然不高,但每一次都會造成小范圍的轟動。
“啪”的一聲,云梯頂上的鐵鉤終于牢牢的抓住了城墻,解成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他唯有一邊大聲吆喝,一邊期待董士選的援兵能夠迅速趕來。
解成手執(zhí)盾牌站在垛口之間,只見無盡的宋軍如洪流一般涌向城墻,粗略看去至少有將近三百家云梯,云梯幾乎覆蓋了整個東陽門,幸好此時宋軍的床弩發(fā)射也慢了很多,畢竟每一次床弩的發(fā)射都需要極其繁瑣的步驟,而且在怪物頂部安裝床弩也不容易,這才給了守軍一絲機會。
再看一下守軍,剛才一陣慌亂,至少有三千守軍傷亡,剩下不到五千守軍,其中一部分人已有條不紊的放箭,或許準備礌石和滾木,鍋里的火油也在加熱之中,解成這才心安了不少,只要宋軍不能一鼓作氣攻下建康,他相信自己就能夠堅守到援兵到來,只是那個怪物實在太可怕了。
爆炸聲響起,董士選馬上醒來,他這段時間別說是熟睡,就是躺下來也是輾轉(zhuǎn)反復(fù),幾乎把床板翻爛,宋軍開始攻城反而好一點,畢竟知道宋軍的計劃,然而可惡的是昨天竟然安安靜靜的度過了一天,別說攻城,連人影也不多見。
如此一來,董士選卻更加緊張,因為他有一種自己在被宋軍暗算的感覺,他知道宋軍或是在調(diào)兵遣將,然而自己有沒有城外的消息,只好跟部將強調(diào),提高警惕,又覺得這個方面不行,那個方面有問題,如此再三折騰到半夜。
“怎么回事?”董士選叫了一聲,門外一個值守的副將連忙走進來,低聲道:“將軍,像是東陽門傳來的聲音,宋軍可能開始攻城了。”
“是火藥爆炸”副將剛說完,爆炸聲再次想起,董士選和宋軍交手不少,自然能夠清楚的聽出是火藥的爆炸,副將緊張得連呼吸也不敢喘,幸好董士選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吸了一口氣,道:“建康城墻不是這么容易炸開。”
副將這才明白,董士選竟然怕建康的城墻被火藥炸開,副將覺得董士選有點擔(dān)心過度了,遲疑片刻,道:“建康城墻固若泰山,宋軍想炸開不容易。”
然而,爆炸聲卻是連綿不斷,董士選終于忍不住,讓親兵披甲來到城墻之上,早上的還是很大,再加上東陽門被硝煙迷茫,透過迷糊的陽光,僅僅能夠讓董士選看了一個模糊,遠遠看去東陽門,爆炸聲不斷,而且不時升起一道火光。
“莫非是宋軍的火油?”董士選有些緊張,然而東陽門的信使還沒過來,而建春門派出的信使也還沒有回來,他是兩眼摸黑不敢有所動靜,更不知道宋軍是主攻東陽門還是佯攻,做不出決定。
“將軍,東陽門尚有將士八千余人,解成將軍又是一時的勇將,想必不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副將看到董士選一臉愁容,只好勸說道:“就算是宋軍強攻東陽門,解成將軍也一定能夠堅守到我軍援兵趕過去。”
“嗯。”董士選只好點點頭,但卻吩咐建春門的大小守將一定要再三警惕,免得被宋軍襲擊。
郭平淡淡的看著城墻,新式望樓車的威力出乎他意料之外,出動士卒攻城也就在情理之外,再說他也要給城內(nèi)的六千大軍創(chuàng)造條件,無論是楊不及還是劉義,多種兵種配合都是第一次,一切都還在摸索階段。
宋軍沖上去的瞬間,傷亡,很快就出現(xiàn),礌石、滾木和火油,很快就發(fā)揮了他們應(yīng)有的作用,雖然望樓車上的床弩火藥還是不停發(fā)射,但元軍也只有硬著頭皮頂上,面對死亡的危險,守軍也激起了不多的勇氣,雖然床弩火箭還是不時取走他們性命,造成局部的動蕩,但局勢很快就相持下來。
傷亡,肯定會免不了,從南下的那一刻開始,郭平就知道了傷亡一定會存在,而且有可能還會造成很大的傷亡,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郭平就沒有退兵的打算,至少在呂文煥大軍回師前沒有,他想一鼓作氣拿下建康。
“大人,床弩火箭跟不上供應(yīng)了。”劉義一臉嚴肅的看著郭平,看到已靠近城墻開始攻擊的士卒,他于心不忍,有點艱難說道:“建康城墻太厚了,大部分火藥都埋到了坑道里,要不、要不……”
“不行,一定要保證坑道的火藥用量。”郭平斬釘截鐵說道:“攻城哪會沒有傷亡,給兄弟們擂鼓。”
“望樓車繼續(xù)靠近,弩箭壓制。”
隨著郭平有條不紊的命令,望樓車下竟然再次出現(xiàn)數(shù)百人,每個人都用力的推動巨大的望樓車,每一架望樓車上大概有數(shù)十名士卒,他們已把床弩擺在一旁,每個士卒都繃緊了眼神,嚴肅的看著爬上云梯奮力向上攀登的兄弟。
“嘭……”巨大的礌石滾下,云梯被砸了一個正著,結(jié)實的云梯瞬間損壞,云梯上的宋軍,幾乎被砸城了泥漿。
“倒……”隨著元軍一聲怒喊,終于燒得滾燙的火油傾倒而下,不時發(fā)出滋滋的聲音,還帶有一絲肉香在戰(zhàn)場上飄揚,但宋軍很快就有人上前,用濕透了的棉被蓋在火油上,或許蓋在沾了火油的兄弟上,然而沾了火油的兄弟,顯然是活不成了,用力一拉,肌肉都能撕開。
“大人,”苗再成有幾分著急,看到宋軍一個個倒在地上,他就想沖上去和元軍拼命:“末將請求出戰(zhàn)。”
“苗老將軍,”郭平擺了擺手,道:“還早著呢?工兵營的把握可不止這些,還請苗老將軍坐鎮(zhèn),勿亂軍心。”
苗再成被拒絕,雖是有點不忿,但卻不愿意違背郭平的主意,在大營內(nèi)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一會兒楊不及氣喘喘的跑了進來,道:“郭西夏,到了射程內(nèi)。”
礌石、滾木,加上三千后軍,再加上宋軍的床弩火箭顯然是弱了很多,解成終于喘了一口氣,宋軍的勇敢并不在蒙古兵之下,云梯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人,他們無畏的向城墻爬上,明知道要死,也要憋著一口氣為云梯下面的兄弟擋住弩箭,推開礌石,或抱住滾木。
“將軍,”解虎一臉疲倦,指著遠處的望樓車,驚慌喊道:“快看。”
解成連忙站起來,看到望樓車竟然再次動了起來,緩緩的向城墻靠近,望樓車看起來雖然高大,但速度很快,在解成的驚訝聲中緩緩靠近,遲疑之間已到了跟前。
“噗嗤”,每一架望樓車上突然站起了數(shù)十名宋軍,他們手執(zhí)強弩,從高處壓制城墻上的元軍,解成大吃一驚,連忙讓弓箭手對射,然而一個俯視、一個昂視,差了一個天和地,宋軍的弩箭很快就把元軍壓制在垛口之內(nèi)。
“大人,怎么辦啊。”解虎著急了,看到解成還沒有回過神的樣子,大喊了一聲:“宋軍要上來了。”
“躲在垛口,等宋軍上來。”解成大喝一聲,迅速抽出腰間的大刀,他知道拼命的時刻來了。
宋軍并沒有讓解成等待很長時間,相對剛才宋軍零星登上城墻,此時由于有了望樓車上弩箭的壓制,每一架云梯上都有宋軍登上城墻。
按照解成的想法,攻城和守城,都是殺戮而已,殺戮,將會決定勝負,解成大喝一聲,手中大刀化作一道百煉,奮力向登上城墻的宋軍砍去:“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