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眸中都是抗拒和排斥,眉頭深蹙,嘴角抿起,手覆在藍初懿瘦弱的胸膛上,時緊時松,只要她一用力,就可以將他推開,可是,她雖然對他無情,卻也不想他死,心中只有惱恨,無邊無際的后悔。
阿欒要進入馬車,漣秋奪過藥碗,“你不能進去。”
“為什么?”阿欒不解,他懷疑她們是不是對公子不利了。
漣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怕你氣到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快被你氣死了。”
阿欒本來偏要進去,聽了這話止住了腳步,一臉郁悶,他不都是為公子好嗎?
漣秋匆匆將湯藥給藍初懿灌下,藍初懿迷蒙地望著宮無傾,嫣紅的嘴唇動了動,身軀終究緩緩地倒在了軟榻上,宮無傾拉好了衣裳,眸子黑沉得嚇人。
漣秋將藥碗放到一邊,“小姐,你不要往心上去,畢竟,你是為了救藍公子。”
宮無傾神色帶著嘲諷,下了馬車,這時,她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個身影,身子不由得一僵。
云上燁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長身立在這個后花園的口子處,他望著她,臉上有著不可置信,還有受傷,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是啊,他已經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還有,她脖子上的紅印子和吻痕,正好說明了這一切。
宮無傾垂下了長睫,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沒有打算解釋,也沒有奢求他的再次原諒,她還有什么資格?連她都鄙視自己……
她垂下長睫,向花園的另一頭走了出去,小手藏在袖中,攥得很緊,像一只做錯了事的小倉鼠。
渾身無力,摯愛疏離,但她還得繼續走下去,宮無傾,你是自找的。
云上燁望著她離開,眸子深黑,眉心微蹙,心猶如被刀子凌絞。
小毒物,你不是,再也不給某些人一點垂憐了嗎?
漣秋忙跟上,宮無傾漫不經心一笑,“我想一個人靜靜,別跟來了。”
漣秋止住了腳步,看著似乎在一瞬之間憔悴的云公子,跺了跺腳,“哎呀,小姐,你們好不容易走在一起,難道不去挽回了么?”
宮無傾眸子浮起了蒼涼,“你只需要告訴云公子一聲,是我對不住他,讓他再也不要見我了,現在就回凰城吧。”
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徑的轉折處,漣秋只覺得心疼,為小姐,也為公子,她向公子走了過去……
宮無傾出了藍府, 一個人在大街上行尸走肉般閑逛,還撞到了幾個行人,她魂不守舍的模樣甚至引起了流氓的注意,笑嘻嘻地迎上來打她的主意,幸虧她的護衛及時出現,把那些二流子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楚城也是有一條大河,不過是從城南穿過,河上連接南北的橋廊和拱橋無數,宮無傾買了一小壇子烈酒,站在一處長橋上,憑欄而喝,望著河上的游船千帆,紅男綠女,唇角淺醉迷離地勾起。
一個腳步聲在她身邊停
下,清冷的氣息隨之而至。
感受到了危險和很久以前熟悉的感覺,宮無傾瞳孔一縮,霍然回頭。
拿男子身著一身玄衣,浮雪一般的面具遮擋住了鼻根以上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冷寒的,好看的眼睛,下面部俊美非凡,線條精致,高華冷峻,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
宮無傾大腦中的混沌飛快散去,變得一派清明,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諷刺,看對方身后跟隨的十名高手個個深藏不露,顯然是有備而來。
“宮無傾。”男子慢慢開口,“你害我至此,如今我們又在楚城見面,真是一種緣分。”
“是啊。”宮無傾站直了身子,手中還拎著喝了一半的酒壺,“我雖然不是為你而來,但順手殺了你,還是可以的。”
赫連璽幽幽笑了,眼中沒有一點溫度,“若我還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你或許還能傷得了我,可今時不比往日,你以為你還能借此討得了便宜?”
宮無傾挑眉,諷刺道,“赫連璽,你過去的一次次倒霉,是你時運和實力不濟,又狼子野心,遭到了天譴,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你何苦怪到我的頭上來,這可不是大丈夫的行徑,你跟古時候那些失敗卻遷怒紅顏的男子終究沒什么兩樣,難怪成不了大業。”
赫連璽眸子一黑,“一年不見,你還是這樣伶牙俐齒,可你現在孤身一人,靠耍嘴皮子根本拯救不了你。”他一揮手,立刻有兩名護衛上前,要拿下宮無傾。
“怎么,凌王殿下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處,卻不好好珍惜,又要制造孽債嗎?”
一個聲音朗朗響起,卻是云上燁攜著一隊護衛前來,“我的未婚妻在此看風景,也得罪了閣下嗎?”
赫連璽帶了十個,他帶了十一個,有點故意為之的味道。
他怎么來了?她是個不配得到原諒的人,他還時刻為她擔心么?
宮無傾心中更加愧疚,她垂著長睫,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赫連璽看到當初害得自己落魄的罪魁禍首之一,神色更冷,“不過是看到宮小姐一個人在此,生怕被歹人盯上,作為朋友,我想讓她移步府內,好好保護她罷了,云公子何必說得這樣難聽?”
云上燁輕輕地笑了,“這么說,我還得感謝閣下?不過既然我這個未婚夫來了,就不勞閣下費心,傾兒,我們走吧。”
他看出她的不敢面對,輕輕一嘆,將她擁在懷中,“我既然知道了緣由,也懂你的難處,又怎么會怪你?小毒物,拿出你曾經的無禮霸道來。”
宮無傾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我……”
“沒有你,只有你我。”云上燁握住了她的小手,觸摸到刺骨的冰涼,“委屈你了。”可以想象,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她有多痛苦,多煎熬,他怎么還人心怪她?
看到二人牽手離開,赫連璽嘴角扶起一抹譏諷。
“殿下,如何打算?”
一名低著頭的護衛上前,低聲道。
“讓他們有來無回吧,既然他們到了楚城,就讓這里成為他們的葬身之地,不然……”
不然,等著他的,只有一個后果。
勾結,戰敗,逃遁,這些罪名加諸在皇子身上,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云上燁取下宮無傾手中的酒壇子,淺嘗了一口,不由得皺眉,“這么烈的酒,你又喝了半壇子,必定傷身害體,誰允許你這樣傷害自己了?”
宮無傾苦笑,“我只是心情煩悶,想要醉一場。”
云上燁將酒壇子隨手扔到了河中,濺起一陣水花后歸于寧靜,他捧起她的小臉,“看著我。”
這三個字帶著不容反駁的魄力,宮無傾慢慢抬頭,望著那雙關切的眼睛,卻不知不覺自己的眸子被水澤沾濕,眼前的人變得模糊。
“笨蛋。”云上燁手指拭去她細碎的淚珠子,“何必撐到現在呢,終究是你為難你自己。”
宮無傾嘴一撇,一拳砸在了對方的胸膛上,“還不是你來得慢了。”
云上燁挑眉,還反而怪到他身上來了啊,看來,該好好懲罰她才是。
這時,只聽到噗通一聲,卻是一個女子從遠處的位置掉下了水,一個人影則鬼鬼祟祟地從拐角處跑開了,宮無傾和云上燁對視一眼,兩人并沒有多管閑事的意思,畢竟對楚城并不熟悉,惹來禍患反而不好,正要走來的時候,那女子開始呼救,一聲比一聲凄慘,很快河邊圍過去不少人,可就是沒有人下去施救,那兒位置是河道最深處,又湍流暗涌,掉下去的人極難生還,施救更是困難,就連水性好的人也不敢輕易嘗試,因此官府在欄桿處設了警示牌,百姓對這一處都小心翼翼,但這里已經成為絕好的殺人拋尸場所。
兩人走了幾步,宮無傾皺眉,“還是去救起來吧,然后,什么也不用管。”
云上燁沉默了一下,“也好。”
這時已經聽不到女子的呼救聲了,湍流正在飛快裹挾和吞噬她的生命,人們正搖頭嘆息,只見一個白衣人影從天而降,掠入河中,抓住女子的頭發,飛快將她提出水面,然后扔到了地上。
云上燁看也未看一眼,抬步走開。
那女子喘了一口氣,大聲說,“俠士,大恩來日必定相報,請留下大名。”
“不必了。”
云上燁淡淡扔下一句話,走到宮無傾身邊,望著她,眸子帶上了兩分溫柔,“我們走吧。”
宮無傾沉吟道,“她是被人暗害,逃出生天,對方必然不會放過她。”雖然也不排除那女子抱著某種目的的可能性。
云上燁笑道,“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比我狠心的人,沒想到還有善良的一面,真是讓人不敢置信。”
其實,宮無傾的自私無情只是對敵,無辜可憐的人,她從來都有同情心,她微笑道,“要論殘忍,我哪里及得上你的萬分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