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入了馬車,陽桑公嘆了一聲,“齊兒,對如今的局勢你怎么看,對付宮無傾那等小人,你可有法子?”
陳奇虛弱地咳嗽了起來,臉憋得通紅,手下立刻取出一顆藥丸給他服下,他這才慢慢地緩過來,他道,“如果齊兒提出最好的法子,祖父一定不會采納。”
陽桑公奇怪地道,“你有什么法子?還不快說來聽聽。”
陳奇望著半空,幽幽道,“放下一切,不與宮無傾計(jì)較。”
陽桑公臉一沉,“當(dāng)縮頭烏龜,逃避仇恨,不敢為親人報仇,這便是你的好主意?奇兒,要不是親耳聽到,我完全無法想象,這樣的話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陳奇道,“這并非是懦弱的表現(xiàn),而是一種明智的止損之策,祖父,您也見識過宮無傾狡猾多端,但凡跟她碰上的人無一得到好下場,就連她的未婚夫云公子,也幾次差點(diǎn)因她而死,這種女人實(shí)在太可怕,用毒蛇來形容她一點(diǎn)也不為過,陽桑公府已經(jīng)犧牲了大哥二哥,還有三哥,四姐,未來不可預(yù)測,只怕更加兇險,及時止步是最好的選擇,況且宮無傾背后有大擎最有希望的儲君人選赫連羽,凌風(fēng)國實(shí)際控制者云上燁的支持,又收買了大批的勢力,就算是皇帝,也要忌憚一分,萬萬不可小覷啊。”
陽桑公氣得發(fā)抖,指著他罵,“你這畜牲,虧陽桑公府想盡了法子保你的身體,你竟然為敵人說話,你再多說一句不報仇,立刻滾出陽桑公府。”他喝了一口茶水,將情緒壓了下去,才忍住沒有一巴掌打在陳奇的臉上。
陳奇闔上了眸子,“祖父,這只是齊兒的提議罷了,如果您執(zhí)意如此,齊兒自然也沒有什么可說的,只會竭盡全力讓陽桑公府贏了這場斗爭,若非尊重您的選擇,是不會把玨王殿下受傷一事說出來的。”
陽桑公臉色這才好一點(diǎn),“奇兒,你是陽桑公府的一員,凡事要為陽桑公府的利益著想,萬萬不可便宜了敵人。”
陳奇心中一嘆,祖父,我正是為陽桑公府考量,如果不停手,只怕陽桑公府的將來無法預(yù)測啊。仇恨容易蒙蔽人的雙眼,只怕到了那一天,再也來不及挽回。
皇帝聽了赫連羽受傷的事,臉上有點(diǎn)不可思議,“方才七皇子才來向朕問安,朕看著他氣色好得很,怎么可能受傷呢?”
陳奇說道,“稟皇上,這世間掩掉人體真實(shí)健康狀況的藥物多得是,何況只是偽裝一下氣色,當(dāng)初微臣看著匕首正中七皇子殿下的心窩,鮮血流了一地,如果微臣沒有料錯,七殿下應(yīng)該是穿著黑服來見皇上的,畢竟七殿下愛慕宮三小姐,他必然不想宮三小姐受到懲罰,而為了趁先一步來見皇上,止血效果必然不怎么樣,換了其他顏色的衣服容易露出破綻,因此一定會換上黑色衣裳,微臣猜測,時有八九是寬大的袍子,而且殿下用的香會更濃郁,為了遮掩血腥味。”
皇帝神色一沉,“你說得不錯,玨王確是穿過黑袍子來見朕,麝香的氣味濃了不少,備駕,去絳云殿。”
陳奇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和陽桑公
對視一眼,二人面上都有得意之色,為了防備檢查,七殿下此刻一定還穿黑袍子。
然而,到了宮外絳云殿,卻不見了七皇子的身影,皇帝皺著眉頭,正要發(fā)問,赫連羽貼身奴仆周毅迎上來道,“稟皇上,適才絳云大殿出現(xiàn)了竊賊,武功極好,都是一流的高手,護(hù)衛(wèi)們根本拿不下,七殿下就追上去了。”
皇帝疑惑地看向陳奇,“你不是說七殿下受傷了嗎?重傷之人,還敢去追盜竊?”
陳奇心想殿下早就有防備,不疾不徐地道,“皇上,試問玨王府守衛(wèi)重重,怎么可能會進(jìn)來竊賊,而且打斗之后,竟然沒有引起一點(diǎn)動靜,這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事,焉知不是‘內(nèi)賊’呢?”
周毅道,“稟皇上,那些個竊賊顯然是內(nèi)功輕功的行家,沒有鬧出風(fēng)聲,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七皇子殿下追出去了,奴才擔(dān)心他的安危,正要進(jìn)宮去稟報皇上,還請皇上派一些大內(nèi)高手救援玨王殿下,以免殿下受傷呀。”
既然玨王追出去了,玨王府的護(hù)衛(wèi)一定跟上不少,皇帝并不怎么擔(dān)憂,只問道,“玨王先前可有受傷?”
周毅一訝,“皇上何處此言,玨王去央頤酒樓吃過飯后,便回了玨王府,身體無恙,還練習(xí)了一下盲劍呢。”
皇帝又看了陳奇和陽桑公一眼,有點(diǎn)懷疑的意味,“既然如此,先找到七殿下再說吧,辛苦二位卿家跑一趟了。”最后一句話帶著嘲諷和不悅,陽桑公和陳奇趕緊跪下,陽桑公道,“小五是真的看到七殿下受傷,絕不是信口胡言,還請皇上明察。”
皇帝道,“也不急在今晚,受傷之后痊愈,也必定留下傷口,等七殿下回來,無論早晚,都會自見分曉。”
陽桑公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皇帝的話緩解了他們的顧慮,這下赫連羽有心幫助宮無傾也是不能的了。
皇帝乘上轎輦之際,忽然回頭,目光落在陳奇身上,沉定中帶著懾人的力量,“你說,看到誰刺傷了七殿下?”
陳奇趕緊道,“是宮三小姐,她把匕首刺入了七殿下的胸口,夜色溟濛,也不知是否傷到了心臟部位,不過微臣看到七殿下一路出來,都灑了鮮血。”
皇帝瞇起眸子,上了轎輦。
等轎輦子的消失不見,陽桑公哼了一聲,“沒想到七殿下竟然如此維護(hù)宮無傾。”
陳奇悠悠道,“是啊,宮無傾一刀差點(diǎn)要了玨王的命,玨王卻如此寬宏大量,可見情愛這東西,足以使人迷失。”
陽桑公冷道,“這個機(jī)會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弒殺皇子,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宮無傾再有滔天的本領(lǐng),也不可能逃脫皇家的懲罰。”
宮無傾將一枚棋子落到棋盤上,又抿了一口茶水,聽著四龍將一切稟報,唇角微微勾起。
不得不說,玨王雖然采取逃避的做法,但在目前看來,法子是最好的。
四龍忍不住道,“七皇子殿下對小姐可真是癡情,想方設(shè)法地替小姐掩飾。”
宮無傾輕輕搖頭,“你錯了,他不是癡情,
而是爭取我的支持,如果這件事都做不好,我是絕對不會有一絲動搖的。”在玨王的眼里,最重要的始終是江山。
“可是七殿下為小姐受了一劍……”
四龍如是說,似乎覺得小姐有點(diǎn)不近人情。
宮無傾挑眉,“在你之前,我也有一個近身護(hù)衛(wèi),可是他的話太多了,因此我換了別人,你也要重蹈覆轍么?”
四龍忙說“不敢”,匆匆退了下去。
宮無傾纖美的手指拈著一枚白棋,輕輕摩挲,白棋上有淡在遠(yuǎn)山之間的云霧,以及一支旁逸斜出的桃花,陳昭莞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她生前最珍愛的棋子,在歲月的流逝中卻愈發(fā)地光滑圓潤。
世間不會因?yàn)槿说乃廊ザ鄾霭敕郑炊鴷驗(yàn)榛钪娜硕絹碓骄省?
看到亭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她微笑著說,“站著做什么,你是木頭嗎?”
云上燁踏上了臺階,進(jìn)入亭子,他容色淡淡,含著一抹說不出的意味,“好端端的,你為何要?dú)k王呢?”
宮無傾早就預(yù)料到他會這樣問,唇角微勾,帶著冷意,“該殺。”
云上燁坐下,拿來兩顆黑棋玩,“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本來我是不想問的,但你刺傷了他,我很好奇。”
宮無傾有些好笑地望著他,“你真的想知道嗎?如果我說了,你只怕根本無法和他合作下去。”
云上燁眸子一黑,盯著她的眼睛,“莫非他對你有什么企圖?”
宮無傾微笑,“無論有沒有,事情都過去了,既然他肯來受這一刀,可見還是有一點(diǎn)誠意的。”
云上燁握住了她的手,眸子帶著懾人的壓力落在她身上,他傾身過來,有點(diǎn)不敢相信心中預(yù)測的事實(shí),“無傾,你不妨說說,我一直想知道,能讓一個女子這樣深惡痛絕的,究竟是什么事?難道……”
宮無傾抬頭看他,眸子漆黑,“他凌辱我。”
云上燁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手捏得很緊,將她死死地?fù)г趹阎校偷偷赝鲁鰩讉€字,“我去殺了他。”
宮無傾靜靜道,“你不嫌棄我么?”
云上燁的容顏仿佛烏云傾塌,將世間的一切湮滅,他喃喃,“怎么會,我心疼你都來不及,可是,我好恨……傾兒,你等我,我這就去取了他的命。”
他說著要離開,鄭重,肅然,堅(jiān)決,沉痛,他以為還勉強(qiáng)算得上正人君子的人,居然是一個畜牲,那么多次,他都舍不得傷害他心愛的女子,居然教那個衣冠禽獸強(qiáng)占了去。
宮無傾拉住了手,小手冰涼,“你這么沖動做什么,畢竟他沒有得逞。”
云上燁神色緩了一些,摸著她的臉,“可是,你一定嚇了不少驚嚇吧。”
宮無傾微笑,“我什么時候被嚇到過,無非希望當(dāng)初你在身邊罷了。”
云上燁眉頭蹙著,“藍(lán)初懿,赫連羽……我不過是離開一段時間,這些人居然一個個如狼似虎,來打我的小毒物的主意,要知道如此,我應(yīng)該把你帶到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