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晚,劉氏都在說服她去太后的壽宴,說以她的外貌和在某些方面的才智,雖然人癡傻,但說不定能覓一個好夫婿,至少嫁給伯府的公子成為正妻還是可能的。
經過這么多的事,劉氏已經認為宮無傾有天助,成為主母,還是能夠穩住局面的。
宮無傾不用想也知道,是陳氏在慫恿她。
云上燁朗然一笑,“小毒物,你有什么拿得出的才藝么,還是你要在壽宴上擺一盤棋,自己跟自己下?”
宮無傾,“一首琴曲。”
云上燁微微一詫,他沒有想到,宮無傾還會彈琴,她心腸冷黑,沒有感情,也不管什么賢良淑德,看起來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竟會閨房女子的琴藝……
這,有點不可思議。
而且宮姝擅長琴藝,那可是名動凰城的,到時肯定免不了有對比,小毒物怎么下得了臺?
她是無所謂,可他不愿意讓那些鄙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若是其它勾心斗角的事,她有的是辦法扳回一局,可若是她在琴技上輸了,也要想辦法讓宮姝自殺嗎?那可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思忖道,“我知道有一種作畫的方法,請一個名家將畫作好了,用隱藥水隱去畫,到時你在壽宴上,出示空白宣紙,再到屏風后作畫,藥水失效,名家的畫也就顯出來了,最后噴一口酒水,這副畫就是你的?!?
宮無傾停住腳步,抬頭看他,“好主意,不過,我還是要彈琴?!?
而且,能讓云上燁費勁心思為她作假,實在不容易呢。
云上燁皺起了眉頭,“小毒物,那樣的場合,有太后,皇上,皇后的眼睛看著,你有法子借別人的手彈出好曲子嗎?”
宮無傾,“我自己彈?!?
而且,他沒有見過她彈琴,就一開始否定她,她有點不爽。
云上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能壓過宮姝的,只有瑤鳳曲?!?
宮無傾,“不用你管?!?
再說他不會以為她丟臉了也是等于丟他的臉了吧?
云上燁見她固執,已經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替她圓場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宮無傾彈得一塌糊涂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有趣是有趣,可是真的很沒有顏面?。?
他們是一天繩索上的螞蚱,他怎么能夠不管她呢?
此時是“秋老虎”之際,炙熱的太陽烤得人冒油,宮無傾的腳悶得一陣陣難受,她忽然想要泡泡腳,這樣想著,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臉頰撲來一陣陣涼爽的風,她扭頭,云上燁眼望著前方,眸子清湛,手執著扇子,替她扇涼,面容少了放肆,紈绔,被一種寧和取而代之,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云上燁。
也沒有再拒絕,反正她也很熱,這種好事正求之不得,只要他不對她動手動腳就行,嗯,對的,就這樣。
“你準備了什么才藝?”
她難得問了一句。
云上燁一雙美目望著她,“這個么,看情況?!?
或許可以這樣表達,他一定要去表演嗎?
云上燁身上的香味隨著涼風一道向她襲來,漸漸地,宮無傾沉浸在這樣
的感覺里,折了一只花來玩,看到蝴蝶又追了起來,笑容時而恬靜動人,時而活潑靈動,云上燁用扇子遮住半臉,偷看了幾眼。
不愧是小毒物,什么招數,什么面相都有。
到了池潭,只見池水澄澈得一眼可以望到底,里面倒映著竹子,紫荊花,芭蕉葉……甚至底下有多少石子都可以慢慢數清,彩色游魚穿梭其間,幾簇蓮葉鋪展,荷花綻放如火,構成一副旖旎又清新的畫面。
有十來個男女學子在賞景,歡聲笑語,氣氛歡快。
宮無傾蹲下身體,將指尖放到水中,幾只金魚便游了過來親吻,“去買一些投料來?!彼f。
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她猛地朝云上燁看去,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該是已經紈绔去哪兒了,宮無傾才不關心,逗著水中的魚兒,心情十分不錯。
“看,那就是宮家三小姐,今天贏了陳昭莞圍棋的那位。”
對面,一對年輕的小公子在私語。
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模樣都很清秀。
“哎呀,長得可真漂亮呀,雖然是癡傻,但還會下棋,已經很厲害了?!?
兩名男子說著向宮無傾走了過來。
“你好,我叫司馬臨,他叫司馬桓,我們都來自寧寰公府,是堂兄弟。”
個子高點的司馬臨介紹道。
寧寰公府,宮無傾心中微微一動,當初銀面男子將她從棺材中救出來,正是寧寰公府的左丞相司馬川為她排了腦內的瘀血,才沒有落下頭痛的疾患,司馬川是銀面男子的師傅,可不可以通過他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呢?
她的腦海中,掠過那一抹殷紅,也許也是因為,那是第一個提及她隱私,還為她找一個安全去處的男子吧。
她站起身來,眨巴一下眼睛,“你們好?!?
見她并不排拒,司馬臨和司馬桓都很高興,司馬桓問道,“你報了什么課程呀?”
宮無傾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數,“琴藝,詩書,棋類?!?
“我們也報了詩書和棋類,不過可以男女子不可以在同一個學堂。”
司馬臨吐了吐舌頭。
聞到一陣香味,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循味看去。
宮無傾微微一怔,云上燁一手分別拿了兩包零食,長身而立,綢衣翩然,臉色不好地看著她,“好啊,本公子辛辛苦苦為你買吃的,你在這兒勾搭小男生,是不是嫌棄我老了?”
司馬臨和司馬桓拔腿就跑,“三小姐,以后再找你玩?!?
宮無傾見他嚇跑了兩位公子,輕哼一聲,“我做什么,用得著你管嗎?”
云上燁挑眉,“我偏要管?!睂杉埓闶撤诺剿种校淮俏刽~的,一袋是自己吃的,各類堅果鐵板燒等混雜在一起,香味誘人,這是凰城一種特有的吃法。
宮無傾吃了一顆花生,嘎嘣脆,帶著蔥花味,很是可口。
云上燁撩起衣擺,在池潭邊的石凳上坐下來,他沒有吃零食,只是將魚食撒了下去,一群好看的魚游了過來爭食。
“按照你的性格,不會輕易搭理男子,剛才,為什么?”
云上燁淡淡問。
其實,他知道原因……
這究竟是喜還是憂?
宮無傾說,“同在一個書院,我總不能隨時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云上燁微微搖頭,忽然勾起一抹冷笑,“我把銀面人殺了,他不會再出現了,你不要再抱有幻想?!?
宮無傾盯著他,“你胡說?!?
云上燁第二次向湖中投食,眸子幽然,“看來,你還是不太相信我的手段。”
宮無傾伸到紙袋中的手停住了,沉默了一會兒,“為什么?”
云上燁不咸不淡道,“分不清敵友,索性不留?!?
宮無傾垂下睫,掩住了眸中的異樣。
她忽然站起身,“我回去了?!?
將兩袋吃食扔到他身邊,還好,沒有灑出來。
為什么會傷感呢?!
也許是因為,他是救她的男子,也是觸及到她隱私的男子。盡管一開始,他是抱有目的的,但她能夠在熙原侯府吃好穿好喝好,都是以他救她為前提。
那樣的高華疏漠,像月光一樣遙不可及,就這樣不在了嗎?
云上燁望著湖面,眼中氤氳起一層黑色,小毒物,你真的是情動了嗎?
原來,你喜歡的人,是那樣的。
宮無傾回去的途中,神思有點茫亂。
她是怨云上燁下了狠手,可是,要她為他報仇,程度似乎并不夠,但她心口就是賭得有點難受啊!
一個人撞到了她的身上,或者是她撞到了人,她踉蹌一步,及時回神,險險穩住,可是卻聽到哎喲一聲,原來是對方摔到了地上。
“你瞎了嗎?沒長眼睛嗎?哎呀,痛死我了?!币粋€尖利的聲音響起。
宮無傾本來在仔細回憶是不是她先撞上去的,如果是就道個歉,聽到對方這樣說,也就懶得想下去了。仔細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個著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的女子,約莫十六歲的年紀,尚有兩分姿色,裙子絆住了她的腳,她忿忿地皺著眉頭,努力想爬起來,邊用憤怒的眼神看宮無傾。
面相很生,不認識。
宮無傾做出了判斷。
女子的丫頭趕緊去扶,卻被女子將手拍開,“哼,是她撞倒我的,我要她扶,還要她當著全書院學子夫子向我道歉。”
宮無傾伸出手,在半空摸索,雙腳也凌亂地邁開,雙眼空洞茫然,“我撞到誰了呀,人在哪兒呢?”
“小姐,真的是個瞎子,噥兒扶你起來吧?!?
丫頭焦急道。
要是被人看到自家小姐狼狽地躺在地上,可是要鬧笑話的。
“原來是個瞎子,不過,一個瞎子不好好待在家里,是來給書院添麻煩的嗎?你看看第一天就撞本小姐身上了,真是晦氣,聽人說書院來了一個癡傻,又被我倒霉遇上一個瞎子,唉,罷了罷了,扶我起來。”
噥兒將小姐扶起來,低聲道,“有人說看到云公子往這邊去,再走一會兒,應該就能夠見著?!?
女子也頓時火氣消了一半,也不跟宮無傾計較了,“走吧,我不想看到這個掃把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