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從宮白氏的院子出來,她看一眼漸下的陽光,眸中流動著某種說不出的神色,抬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宮白氏和宮珩都放了心,至少靖國公府不會在這件事上惹起麻煩,她要的,是一個安安靜靜的環境。
“三小姐,大小姐還在落淚呢。”沈媽媽在一旁道,“可見她有多不甘。”
宮無傾微笑,“明明是一個火坑,有的人偏要往里頭跳,隨她去吧。”宮姝嫁出去后,她不用看到她,至少會覺得靖國公府的風景好一點。
廂房的梳妝臺前,宮姝冷笑著,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宮無傾,一個月后,就是你的死期,就算你成為正妃,又如何呢?
第二天,凌王一身紅衣,騎著白色高頭大馬,在吉時來到靖國公府,他看上去俊美非凡,氣質雍容高冷,馬的身上套著紅色的馬轡,頭上戴著大紅的喜花,靖國公府內高朋滿足,大殿內已經擺上了宴席,看到他的到來,所有人都跪下迎接,赫連璽微笑著,“各位起身吧,今天是本王大喜的日子,本王特來迎接正妃和側妃,就不打擾各位用餐了,還望各位盡興,不醉不歸。”
他下個馬,向宮珩和劉氏行了拜見之禮,劉氏不待見凌王,便沒有搭理,只是回了禮,宮珩面色平靜,道,“無傾性子不好,希望凌王多加寬容。”
“自然。”赫連璽笑道,“本王會好生調教她,宮大人不必憂心。”
宮珩聽著“調教”兩個字,心中極其不對味。
而宮銘化則是一臉諂媚,“姝兒不但美麗溫柔,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端莊識大體,她為了凌王,拒絕了許多公子的求親,還望凌王能夠好生待她。”
赫連璽頷首,有些不耐,“本王自有分寸。”
陳氏嘆了一聲,“姝兒昨晚上掉了淚水,是興奮,也是委屈,她還一直以為能和凌王舉案齊眉……”看到凌王眼色不好,她微微嚇了一跳,“不過,成為側妃也是她的福分,以后她一定會盡心盡力服侍殿下。”
宮珩不由得暗暗搖頭,作為大房伯父,他更希望宮姝嫁給地位相當的公府世家為正妻,而不是凌王這樣內心陰歹的小人。
這時,兩頂花轎從乾錦院子分出去的兩條大道抬了出來,更華貴大氣的是宮無傾的,格局略小一些的是宮姝的,賓客們都伸長了脖子望,希望美人能夠掀起紅蓋頭,挑簾望一眼,果然,較小的轎子窗簾微微掀開一角, 只見鳳冠之下,纓絡垂旒,流珠璀璨,宮姝粉臉含春,黛眉如畫,眸中秋波婉轉,仿佛晴方瀲滟,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便已經讓人覺得傾城不可方物,等到再要欣賞幾眼,宮姝卻已經放下了簾子,只留給人無限的遐想和回味。
“哎呀呀,聽說宮三小姐美貌不輸大小姐,甚至有略超的勢頭,可惜她太矜持,連個小面也不露。”
“據說這個宮三小姐性子倔強,睚眥必報,又頗有手段和謀略,可不是個一般的人兒。”
“無論怎么樣厲害的女人,嫁人
后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一個貴婦人抿著嘴笑道。
轎子停下,兩個身著鳳冠霞帔的新娘都被扶下來,都是裊娜水蛇腰,款款仙子步,身上的紅和金線,交織成絢麗的圖案,在陽光下顯得尤其耀眼,要不是宮姝因為年長稍微高一些,人們根本分不出哪位是長姐,哪位是三妹。
二人在丫頭的攙扶下,拜了祖宗,宮白氏,還有各自的父母,這才重新上了轎子,在爆竹和嗩吶聲中,由轎夫抬出了靖國公府。
至始至終,赫連璽的目光都落在宮無傾的身上,等她進入轎子,他才收回視線,驅馬而去。
等行到了靖國公府的范圍之外,便是凰城大街的開端,忽然聞得前方一陣爆響,煙花沖上天際,然后絢麗炸開,在白日也顯得十分耀眼,緊接著,無數煙花在上空綻放,連接成片,此起彼伏,十分瑰麗壯觀,仿佛海浪層疊席涌。
只見遠遠的,有一隊人馬敲鑼打鼓而來,領隊的是一群紅衣紅袖的青年男子,后面是一隊穿著同樣紗裙的婢女,手挎花籃,一路撒花,所經之處,十分奪人眼球。
然而,看到一匹大馬上的男子的時候,赫連璽的身軀驀然僵住,他下意識地,勒住了馬匹,見他停下,這個迎親隊伍也停了下來,看著來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無相一身大紅衣袍,青絲如瀑,用一根碧玉簪束了,只是這樣簡單的裝束,便襯得他面顏清朗絕美,透著兩分高冷的妖冶,他修美的手指握著韁繩,看向前方,唇角微微勾起,只慢慢向前策去。
赫連璽眸子越來越黑沉,他只為了防備宮無傾逃跑和玨王勢力作亂,作了部署,眼下看來,這些,還遠遠不夠。
沒想到啊!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一人清冷疏漠,含著戲謔,也帶著宣示占有的意味,一人陰冷得如同烏云密布,隨時可能下傾盆大雨,等終于距離近了,無相淡笑,“噢?正巧,凌王也娶親?”
“你娶的,是哪一府的千金?”
赫連璽目光充滿了警惕。
無相手中的鞭子往大一頂的轎子一指,“喏,來了,正是靖國公府三小姐,凌王也是知道的,宮三小姐是我的未婚妻,現在我來娶她,也合乎情理。”
赫連璽冷冷地看著他,像面對一個鬼魂,“不可能,我親眼目睹,你已經見了閻羅王,血流盡,心臟碎裂,怎么還可能活過來?”
無相緩緩道,“表哥,你要驗明正身嗎?”
赫連璽眼中掠過一抹駭人的光芒,“你裝神弄鬼,就是為了在這個關頭損我一筆?”
“那又怎么樣呢?況且宮無傾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做,沒有人會說什么,包括皇上。”無相看著赫連璽吃癟又不甘的樣子,頓時覺得好笑,“或者,你可以殺了我。”
殺了他,他何嘗不想,赫連璽嘴里浮起一抹嗜殺,“你以為,今天能夠達到目的嗎?”
這時,宮無傾從轎中走下來,她還蓋著
紅蓋頭,身形裊娜,每一步都如柳枝曳姿,款款而行,卻自然而然,沒有一絲矯揉造作,蓋頭紅影之中,隱見瓔珞和明珠長垂,眉目絕色,長睫只稍微一動,便撩得人心混亂,每個人都緊緊盯著她,想要窺到更多的顏色。
無傾似笑非笑,“我的未婚夫回來了,你還要繼續糾纏下去么?”這話是對赫連璽說的,聲音很低,“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自有天意,要娶我,你永遠沒有這等福分,我雖然無徳不才,容貌粗陋,卻也不是你這樣的劣等人配得上的。”
赫連璽眸子一派黑沉,“你以為,今天你可以逃得掉?”
宮無傾啟齒一笑,“要不要拿你的狗命來賭?”
她稍微抬首,“各位,今日是我大姐與凌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也是我宮無傾與禮國公府大公子結成連理之日,由于碰巧在一天,我又在吉時與長姐出嫁,有人便不問情況傳了風言風語,還請在場的人,為無傾作個證,我一直清清白白,不容任何侮辱,前有被割舌的洛世神,還望后來者安守本分,不要再重蹈覆轍。”
她這樣一說,再加上剛好出現的云上燁,凰城百姓都知道誤會了她,宮無傾繼續道,“況且凌王作為皇族子弟,自當是知道那些事該做,那些事做了會損害皇室威嚴,懂得拿捏分寸,又怎么會做出強娶良家千金這等無徳之事來呢?”
她說完回到了轎子上,靖國公府抬著她的轎子,到了禮國公府的隊伍之中,再一輪煙火在天上炸開,交織成一副壯闊華麗的圖景,火光在下墜的瞬間,仿佛流星明滅,美輪美奐,大氣唯美,人們發出一陣陣贊嘆聲,只有兩個人彼此注目,眸中燃起了不可熄滅的火焰。
赫連璽臉上已經僵冷得可以結成冰塊,可眼底卻是黑火騰騰,伴隨著滔天的殺氣。
無論如何,宮無傾,他一定要得到!
“云上燁,這是你逼本王的。”
終于,赫連璽一字一頓地道。
無相淡淡笑了,“就是逼你,你能怎地?無論從道義,律法,還是民心,無傾都只能嫁給我,你湊什么熱鬧?”
他眸子乍冷,卻大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凌王殿下試圖阻攔我娶妻,說是不能與皇族吉日沖撞,天下竟有此等道理,難道,皇族就可以憑著權勢為所欲為了嗎?既然如此,我看今天凰城百姓都不用吃飯逛街睡覺了,因為這好日子是凌王殿下的,只能凌王的人才能享受。”
凰城百姓一聽,都覺得不可思議,對著也凌王指指點點。
赫連璽聽著他膽大包天的污蔑,氣不打一處來,眼看著禮國公府的人就要將宮無傾的轎子引領前去,他更是忍無可忍,正要下令,這時,從四面八方涌出無數護衛,有的從街道速跑,有的在房上掠飛,都形成一個蓄勢待發的合圍陣營,而赫連璽的人見云上燁的人開始行動,不等吩咐,也迅速現出身形,不過是眨眼間,雙方已經激烈纏斗了起來,一時間血肉飛濺,慘叫迭起,百姓都往四處逃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