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王笑容一滯,“云公子不知道,說出這樣的話是要殺頭的嗎?誰不知本殿在天澤域過得安逸?說得好聽一點是眷戀此處,說得難聽一點是回那個時發干旱的破地方做什么,云公子也太抬舉我的志向了。”
云上燁淺啜了一口酒,“不錯,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可是堯久出現之后,你就不再這么認為,堯久要想重新翻身,就只有仰仗你坐上皇帝,而且以他的才智,必定會給你提許多可行的計策,你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夙王抿起唇角,手卻在寬袖中叩緊了,他自以為深藏不露,沒想到還是被這二人發覺,看來,他們更是不能留了。
宮無傾微笑道,“其實,夙王殿下有做皇帝的心思,也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畢竟在皇子之中,夙王稱得上佼佼者之一,競爭者大都是平庸之輩,沒有這等志向,才是可惜。”
夙王眉頭凝起,慢慢飲了一口酒,“如此,我更是不明白二位的意思了。”
宮無傾道,“正是因為殿下想做皇帝,或者是被激發起了做皇帝的志向,而殿下又以為我二人是玨王殿下的支持者,所以才想到解決我們。”
夙王淡笑,眸底殺機隱現,“宮無傾,你知道得太多,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宮無傾靜靜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我們已經與玨王脫離了關系,殿下還要一意孤行嗎?”
夙王一怔,也就是說,這個結盟已經分崩離析了?他盯著宮無傾的眼底,憑著識人的本領,看不出她有撒謊的跡象,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為什么?”
宮無傾道,“我只是告訴殿下這個結果,如果殿下知道后,還接受堯久的挑唆,要我二人的性命,恐怕說不過去,也別怪我二人不留情面。”那一場掉水的陰謀,正是夙王安排,只要將她和云上燁帶到府內審判,他們能否活著出來,只怕是一個未知數。
云上燁溫柔地望著宮無傾,為什么每次她說出“我二人”這三個字,都像有一雙小手在撓他的胸口呢,與此同時,還有一種下腹微微一緊的感覺。
夙王沉默了下來,宮無傾說得不錯,他們不干擾他的野心,他也就沒有必要再與他們作對,他心底松了一口氣,說實話,這兩人誰招惹誰倒霉,他還不愿意去碰他們。
他笑了起來,“宮小姐說得嚴重了,我待二位為座上賓都來不及,怎么會打二位的壞主意。”
宮無傾勾起唇角,赫連璽主要是依靠夙王,只要夙王不愿意,等于斬斷了他的翅膀,對付起來,就輕松得多了。
這一頓飯的后半場,吃得還算氣氛融洽,夙王談起了天澤域的風土人情,東海蠢蠢欲動的局勢,倭寇的狼子野心,嘆說這兒看似繁榮昌盛,實際也是危機重重啊,宮無傾辨聽出一個趨勢,倭寇可能又要起勢了,她想到宮晟曾經的水師提督身份,淡笑不語。
等出了酒樓,看著夙王半醉著被人扶回去,
云上燁淡淡道,“你覺得夙王可信嗎?”
宮無傾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他還算是一個聰明人,不過,希望最好不要變卦。”
云上燁意味深長,“可是,卻有永遠的戀人。”
宮無傾白了他一眼,“我在說正事,你可不可以用心一點。”
云上燁一副委屈的模樣,“可我也在說正是。”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不是說我穿開襠褲么,要懲罰。”
宮無傾還沒有回過神來,他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宮無傾無語搖頭,忽然看向不遠處一座橋廊上站著的一個身影,神色浮起了冷笑。
那一處河水濤濤,翻卷襲涌而下,戴著半面雪雕面具的男子立在橋上,望著這邊的情景,眸子冷寒,神色陰沉得嚇人。
他沒有想到,宮無傾居然會想到分化離間他和夙王的合作關系,這女子真是一個災星,她一出現,他的噩夢就要來臨。
赫連璽哼了一聲,宮無傾,你走著瞧,你終究會有來無去!
云上燁笑道,“他現在是恨死我們了,巴不得我們立刻死在他的面前。”
宮無傾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他派人一路圍剿追殺,又在楚城布置下重重防衛,妄圖把我們消滅在城墻之內,我才不關心這人的死活。”
是啊,有些人在她手下吃虧了無數次,依然不知道悔改,偏生要奪了她的命,她不過是進行防御而已,對錯,性質都不同。
說話間,橋廊上的男子卻是不見了。
其實,對于赫連璽的下落,皇帝或多或少有些心知肚明,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沒有必要像對付敵人一樣往死里整,只要赫連璽安于此處,不被揭發,他也可以安逸地度過一生,但人永遠是不會知足的,況且赫連璽疑心太重,只信任自己擁有的權勢,地位,甚至想要染指皇位,注定會有一個不好的下場等著他!
兩人逛了一陣子,又打算去藍家花原外看看,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們跟前,“宮小姐,你們在這兒呀,害我好找了半天。”
宮無傾眼中的溫度降了下來,“有什么事嗎?”
阿欒看云上燁一眼,猶豫了一下,“公子蘇醒了,心中有愧,想方面跟姑娘道一個歉。”
宮無傾唇角泛冷,“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不需要道歉,后日施法術,我會出現在藍府。”
阿欒一聽不由得臉色黯淡,“宮小姐,當時的情況您也知道,還請亂憫一下公子。”
宮無傾幽幽道,“終究是我疏忽,沒有理由怪一個失去了神志的人。”
云上燁望著她,目光關切,“我們走吧。”
阿欒看著二人離開的身影,嘆了一聲,心情復雜。
喝了一碗湯藥后,藍初懿果然好轉了一些,聽說宮無傾不愿意回來,他臉上都是愧疚,“這一回,她是真的恨上我了
。”
阿欒說,“宮小姐是怪自己疏忽,公子,您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藍初懿搖頭,望著景致旖旎的園子,“你說,這些風景,她不來,還有什么意思?”
他的眸色無限悵惘,淺黛色的眸子浮起了凄迷,無傾,我一錯再錯,也不怨你要徹底遠離我……
可我,從來不后悔這一場相遇。
藍家花原在南城郊區,那兒分布著大片大片的田莊,山地,外面布置了一些守衛,是為了避免有人攀折和偷花,其他的游客,有身份的,多多少少會放進去一些。
宮無傾是藍家的客人,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去,他們是凰城人,沒有人知道他們不俗的身份,云上燁正要跟著宮無傾,卻被兩柄劍攔住了,“這位公子,我們不認識你。”
宮無傾微笑道,“云公子是凌風國皇子,也不可以進去嗎?”
守衛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了一下云上燁,雖然不確定宮無傾話的真假,但這位公子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比楚城的貴胄差,客人又開了口,便道,“公子請吧。”
云上燁修眉一挑,款款道,“看來這兒已經有人打點過了。”
宮無傾說,“畢竟是藍家的田莊,想讓誰進來,想拒絕誰,是他們的自由。”
云上燁笑道,“估計某些人正在里面等著你呢。”
宮無傾道,“你怎么關心起這個了?”
她顯然很不愿意提及藍初懿,云上燁撫著她的頭,溫聲道,“就當我沒說。”
此刻正經過一條通幽曲徑,兩旁是竹林奇樹,不少竹子上還開著花出來,那些細碎的花朵像雪花一樣,璀璨簇擁,風一吹便飄落幾許,竹子開花十分少見,游人嘖嘖稱奇,不少人甚至駐足不走,宮無傾卻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云上燁正觀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見她并不像其它游人那樣欣喜,便問道。
宮無傾伸出纖美的手,接過飄落的碎花,“竹子大片開花之后,很快就會枯死,因此竹子開花是不詳之兆,我猜可能有人要死了。”
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前方,只見藍初懿著了一身紅衣,正和阿欒駐足看竹花,他的氣色好了一些,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桃顏黛某紅衣墨發,襯著不斷飄落的白花,勾勒組合成一副絕世風華的畫面,妖冶卻又清柔,華貴而不張揚,仿佛天地之間再也沒有別的色彩,只是那一抹笑中,帶了悵然哀茫之色。
他緩步而行,所經之處,竹花都飄成了一方盛景,游人一片嘩然,都圍了上去,藍初懿被驚動,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宮無傾的身上,有星點的喜悅一掠而過,只是他很快看到了她身邊的云上燁,眸子黯淡了下來。
宮無傾收回目光,臉上沒有一點溫度,云上燁嘴角蕩起一抹玩味,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藍家并不單純,他們聽命于夙王,而夙王之后,又有一個赫連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