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這是一場密謀,所以就連大火也分外奸邪,撲天的火光向上洶涌地躥著,似乎要肆虐所經(jīng)過的一切,若不是護(hù)城河攔住了大火的去路,這場火將可能是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
然而這里的城民們,又有幾個能意識到唇亡齒寒的道理呢?試想,若是太子皇甫修凝在知道這座山里別有洞天之后,他是否會允許新權(quán)在他將來的國土上鶴立雞群?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蕭嵐帶來的人馬不僅僅是為刺殺皇甫凌,更是為占領(lǐng)未知的領(lǐng)域,這深山里自生自滅的神秘地帶,想必就要終結(jié)于叛亂者揮起勝利旗幟的那一天了。
我緩緩站了起來,不想理會任何人,身上潮乎乎的還在滴水,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倚靠到熱氣球的邊緣,看那遠(yuǎn)處的中央城在火海里漸漸萎靡,我能看見許多人都逃了出來,卻看不出那些縮成一團(tuán)的人的性別,其實估計他們也不知道這樣的叛亂是能讓他們幸福,還是不幸。
畢竟,許多人并沒有參與到這場叛亂里來,也有許多人并不希望歷經(jīng)叛亂。
也許平平常常的活著,才是人世間最最幸福的事情。
我看著人頭攢動的地面,感受著越升越高的熱氣球,剛才怦怦直跳的心才終于平靜下來。
但是我的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似乎空了很大一塊,不踏實,我又轉(zhuǎn)頭看看周圍,一共是六個人,成墨宇。皇甫凌,云天依,嚴(yán)柳,蕭嵐。黑召喚燁……
窄小的熱氣球已經(jīng)很擁塞,這一陣子的事情好紛雜,攪得我心亂如麻。
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我的內(nèi)心會如此失落。不是因為我失去了什么,而是因為我沒有看見什么!
“等等!”我的聲音已經(jīng)和大腦同步了,在我又環(huán)視了一遍各個成員的臉之時,我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死死望著蕭嵐。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抓住蕭嵐的脖子,連壓帶打地坐在了他的腹上,然后用我低低的聲音,恐慌地質(zhì)問他道:“莫。莫飛虞呢?”
怪不得我的心里如此之空。原來是這熱氣球上少了一個人。且是一個重要的人!
黑召喚燁先前在婚房里證實說,成墨宇是邑國的公主,而莫飛虞也是邑國人士。這么說來,成墨宇要想打聽到一些什么。還真得靠莫飛虞,可是莫飛虞在叛亂中是否逃脫了一死呢,若是沒有逃出生天,若是死在了央宮里,我猜測眼前的蕭嵐與這件事情推卸不了關(guān)系。
問不問成墨宇的身世,我都不在乎,我最在乎的還是莫飛虞此刻的性命可在了!
身下這個人本是安靜的歇息著,他剛才還變成了皇甫凌帶我上來的墊腳石,我估計他整個人到現(xiàn)在都還緩不過氣來,但是練武之人,總是有極好的適應(yīng)能力,蕭嵐在被我驚起后,已經(jīng)掰開了我的手,轉(zhuǎn)而推我到一邊,把我推到了熱氣球邊緣的位置。
蕭嵐坐在了地上,只咳嗽了一聲便若無其事的干笑著,隨即開始擰他身上的水。
我在整場驚嚇中平穩(wěn)的心,被他這么一推,簡直就要崩裂了,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還在昏迷的黑召喚燁,似乎沒有一個人會心疼我吧,他們的目光全在那個云天依身上。
皇甫凌是云天依的夫君,嚴(yán)柳是云天依的親哥哥,他們對于我這樣的一個外人,不過是來扶我一把,讓我有話好好說,不要太激動,但是有誰知道我在想什么,又有誰知道我在痛苦什么呢?
話又說回來,莫飛虞是皇甫凌的好友,為什么皇甫凌一點都不擔(dān)心他的去向呢?
再者言之,蕭嵐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為什么沒有人來憤起而殺了他?
蕭嵐繼續(xù)干笑著:“呵呵,呵呵呵……你找不到莫飛虞,竟對我泄憤些什么。”
“肯定是你,是你殺了他,對不對?”我激動地詰問道:“當(dāng)時央宮里有那么多圍困你的人,怎么沒把你殺了!”
“我根本就沒有看見莫飛虞!更何況,吉人自有天相,我為何要告訴你我是怎么逃出來的!”蕭嵐對我不屑一看。
“呵呵,你裝什么清高,你這個登徒子,你剛才在水下干了什么,要不要我同大家揭穿一下?”我想起蕭嵐對成墨宇的那個親吻,若是說他想救她,一點都說不過去。
所以只能說蕭嵐剛才是動了淫邪之心,想在死前還占點成墨宇的便宜。
畢竟成墨宇就是被他拉下去的,若是沒有蕭嵐,我剛才根本就不可能摔到水里去,蕭嵐分明就是要將我置之于死地,無論是從婚房里的惡狠言語還是到刀戈相向,我都能看出,蕭嵐對云天依和皇甫凌的恨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成墨宇身上。
由此可見,死鬼黑召目木對蕭嵐的影響也特別大,自從他說成墨宇就是云天依以后,蕭嵐的復(fù)仇之心便牢固在了成墨宇的身上。
“我不過是忽然間想通了,忽然間不想讓你死了。”蕭嵐緩了口氣,望向我,有些膽怯似的說道:“我愛上你了,雖然接觸的次數(shù)并不多,但是我默默看了你好久,就是喜歡你這個性子。”
我聽到這種話之后,自然是感覺不好意思,現(xiàn)在雖然算不上大庭廣眾之下,卻也有許多我在意的人在場不是嗎,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蕭嵐的話,只是忽然之間的反應(yīng)便是沉默不語。
蕭嵐見我成墨宇不語,便似乎多了一絲勇氣:“你以為我真的會殺了你嗎,我只是看不慣你同別人在一處,呵呵,我知道,我說這些會讓你覺得鄙視,但是我知道,就算有許多人在場,我也不會瞞著我的心……這就是我愛一個人的方式,我要讓她知道,然后請她給我一個機(jī)會。”
我愣怔著倚靠在熱氣球的邊緣,雖然不知道蕭嵐這次是不是又想混到我們內(nèi)部來,但是拒絕的話始終不能說出口,畢竟面對這樣一番聽起來還算中肯的言語,我有些招架不住,并不忍心一口就罵回去。
“可我不知道黑召目木說的是真是假,即便你真是成墨宇,而不是云天依,我也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這種靈動的性格,無關(guān)于你的身份,什么云和公主,什么已為人妻,我都不在乎……或許你會說,我在這個時候向你表露心意,是不懷好意,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知道你們不會留我太久,所以我到這熱氣球上面來,也無非就是想說這最后幾句而已,接下來要不要將我扔下去,任你們處置。”
蕭嵐這一番話,倒點醒了我,黑召目木曾經(jīng)告訴他,現(xiàn)在的成墨宇就是云天依,然而黑召目木已經(jīng)死了,所以現(xiàn)在這個秘密只有我和蕭嵐知道,我一個人總是這樣說的話,只能讓大家覺得我是對皇甫凌癡心妄想。
前些時候,皇甫凌接受了成墨宇的身子里駐著云天依之魂,是因為云天依沒有醒來,并且成墨宇所說的記憶是皇甫凌與云天依之間極其私密的,所以皇甫凌相信了成墨宇的話,認(rèn)定成墨宇現(xiàn)在的真魂就是云天依。
然而,待到云天依也醒來的時候,她也能說出自己和皇甫凌之間的點滴記憶,并且還說成墨宇和云天依的魂魄已經(jīng)各歸原主了,以至于我變成了想破壞別人幸福的第三者!
我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就是云天依,要么就是云天依的殘魂附體導(dǎo)致成墨宇記憶的暫時喪失,但是我始終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誰,那么現(xiàn)在,蕭嵐的話是否能幫我證實自己的身份呢?
我上前一步,跪坐到地上,十分誠懇的同蕭嵐說話:“你說,我到底是誰?又是誰告訴你我是那個人的?”
“你是云天依,鬼魂黑召目木告訴我的。”蕭嵐也十分誠懇的答著我的話。
“那么我再問你,你覺得我是誰呢?”
蕭嵐眼神深了一深,似乎在考慮,許久才道:“無論你是誰,我都愛你。”
從這話,我便聽出來,其實蕭嵐與我接觸不多,他也不可能認(rèn)出我來。
破罐子破摔吧,事到如今,倒不如開誠布公。
我站起來,走向那個云天依,在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后,才道:“云天依,你說,你是云天依嗎?”
“我不是誰是啊,墨墨,你又犯蛇精病了?”云天依一臉無辜的看著我,還逼近一步,道:“你莫不是又犯病了?”
我望著她那張我如此熟悉的臉,那是我只能在鏡子里看見的臉,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是在看雙胞胎姐妹一樣,只不過那種如臨大敵的心情該怎么言說呢。
“呵呵,那我問你一件事,你知道小筒子嗎?”我想著,同這個云天依一起回憶往事,興許也能讓我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筒子?一筒?麻將嗎?”云天依忽然這樣說道,似乎真的不知道小筒子是誰。
如果她真不知道小筒子是誰,那么一切疑云便都可以云開見日了!
而我此刻,特意去看了皇甫凌的神情,事情仿佛有了轉(zhuǎn)機(jī),他淺淺勾出了依稀可見的溫柔之笑,且很有玄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