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啊,你看看,是不是朕待你不薄了曾經,朕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你一個人,將所有的好也都只給了你一個人。可惜,朕不知道,你究竟能夠理解多少砦”
東方轍再次緩緩地開口,柳云凡趕緊又將耳朵貼緊。
“這么多年的夫妻情誼,為了那個秘密,殺了你我真下不去手。你看看,我讓你一個人住在這華美的宮殿中,該享受的榮華富貴你都享受了。你更得到了我所有的專寵愛,所以,不要再恨下去了好嗎”
“朕只想你安安靜靜的呆在這宮殿之中,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等到百年之后,安安心心的上路。”
“云若啊你還是熟睡的時候好,朕還可以每天支開他們單獨來看看你。如果你醒來了,是不是要會拿刀子殺了朕呢”
“我也不想將你一個人扔在這里,怪只怪當年,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發現朕的秘密的。你可知道,那關乎我們扶月帝國的國運啊”
“哎”
東方轍憂傷的嘆了口氣,“云若,你好好休息吧,朕回去了。這房中的燈會一直亮著,朕知道你怕黑所以,這些年來,這燈從來都沒有滅過明天,朕再來看你。”
聽聞房中腳步聲越來越近,柳云凡趕緊一個轱轆隱藏在樹叢中。
東方轍推開了房門,滿身哀傷的走了出來。
走至門前的臺階上,他抬頭望了望天空,終于長嘆一聲消失在夜色中鰥。
柳云凡蹲在樹叢中,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
那個背影,很高大,很威嚴
那身黃燦燦的衣服,就算是在昏暗的月光下,依舊難以掩飾那份高貴與至尊無上。
可惜,那緊緊只是表面上的風光無限。
柳云凡銳利的眸子,幾乎將前面那遠去消失的背影削成透明的樣子
她看到了那背影的蕭然與無奈,看到了他內心的掙扎與悲傷,更看到了一代帝王在國運存亡跟前的無力與嘆息。
柳云凡很能夠理解他的感受,一代帝王,尊貴無比,他本應該是這一國中站的最高的那個人,卻因為“傀儡”二字,多了太多的悲涼、痛楚、以及辱沒
看著東方轍遠去了,她才輕嘆一口氣,哀嘆了一下這位失敗的君主。
接著,柳云凡躡手躡腳的走到那扇敞開的窗戶前面,緩緩地探頭往里面瞅了幾眼。
床上的人還在靜靜的熟睡著。
“轱轆”
她翻窗而入,又在地上翻了一個跟頭,起身時已經蹲在了離床亦不遠的地方。
柳云凡就是好奇,想進來看看這房中的秘密。
傳言中,說當今傀儡皇帝東方轍只有一位皇后,沒有妃子。
皇后名叫肖云若,是個沒有背景但是極有姿色的民間女子。
當時還成為了一段佳話,說唯有皇后一人受到皇帝專寵,真是天下間最幸福的女人
更有稱贊說,東方轍雖然身為帝王,哪怕只是傀儡帝王,卻絲毫沒有荒淫之弊病,只寵愛皇后一人,實在是難得
只在當時,那是一段佳話,可是后來的傳言就變了味了。
百姓口耳相傳的流言又變成了:傀儡皇帝東方轍的這位皇后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至于肖云若去世的原因,眾說紛云。
有的說她病死了;有的說她生孩子難產而死,最后連龍種都沒有保住。
還有的說,她其實是被皇帝賜死了,原因是她想謀害皇帝。
于是,大家對肖云若的評價又變了
眾人開始說,紅顏薄命,薄命、薄命,不知何時就會丟掉性命;紅顏禍水,禍水、禍水,禍端要來紅顏遲早是要消失的。
再怎么著,這也只是百姓口中茶余飯后閑來解悶的傳言。
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假誰都說不清楚。
云若皇后死了之后,皇宮中的另一件事再次勾起了大家的興趣。
就是,傀儡皇帝自此并沒有再次迎娶妃子。
詭異的是,皇宮中居然多了一處神秘的房子。
聽聞是一間非常豪華的大房子。
那間房子,皇帝不許任何人靠近,只有他自己可以進到里面去。
正因為如此,后來才漸漸傳出皇帝好男寵。
那位神秘的男寵就在那詭秘的房子中。
這一切,當然只是傳言。
真真假假,卻都在今晚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柳云凡已經看到了那詭秘的房子,也知道了詭秘房中的人,她正是肖云若皇后。
這樣看來,所有的傳言都是假的。
肖云若皇后根本就沒有死,只是被東方轍囚禁在了這一處詭異的寢宮中。
皇帝讓她一個住在了這座大的出奇又空曠的令人發指的碩大的建筑中。
方才東方轍一直在說肖云若不應該知曉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秘密。
可是十幾年前究竟是什么秘密,值得一位傀儡皇帝將自己唯一的皇后囚禁在這一處華美卻凄涼的宮殿中。
并且,他從此再也不娶嬪妃,甘愿每日看看這位熟睡的結發妻子,然后孤獨終老。
柳云凡輕聲輕步往前挪了挪,終于起身。
她想要看看,這床上的人究竟長的什么樣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子,能夠讓東方轍每日這般對待
床上的人,靜靜的躺在那里,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柳云凡的視線,從她的腳底緩緩地往上移動,再往上移動。
恍惚間,她腦中沖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床上躺著的,該不會是一具尸體吧
想完,她全身忽然涌出了一陣冷汗,皇上不會這么重口味吧
她又慢慢的將身子往一旁側過去,借著房中微弱的燭光。
漸漸地,她看到了床上躺著女子的臉。
這一看不要緊,柳云凡渾身的汗毛立刻就豎了起來。
床上躺著的,就算不是一具尸體,但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她面色蒼白,臉上瘦弱的僅僅是一層皮包在骨頭上,頭骨每一處的棱角都顯現分明,就好像是干涸了湖泊,露出了突兀的尖石,再也撐不起過往的小船。
她的額頭高高的凸出,仿佛是經歷了無數的碰出一般,上面居然還帶著淤青與淺淺的血絲。
整張臉上,只有鼻子是挺立的,但是它依舊是柔弱的病懨懨的。
還有那雙蒼白的唇,仿若被抽干了鮮血,抽掉了生機。
床上的人,身上蓋著被子,只露出這么一張憔悴的面目異常的臉頰。
但是緊緊是這一張臉,就足以能夠令人想象到她被子之下的身體究竟會是怎樣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
柳云凡驚詫萬分。
這床上躺著的,不是一個人,還是一幅病態的畫啊。
要不然是她凹凸的眼球時不時的會動一下的,真的會讓人覺得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一具清冷的尸體。
女子的呼吸,很微弱,很微弱。
近距離仔細仔細的傾聽,才會感受到她一深一淺、一起一伏的呼吸氣息。
這樣的生命,好像一不小心在下一秒便會終結
猛然間,柳云凡的心頭生出了濃濃的憐憫之情。
這樣子活著,恐怕還不如死了的好。
她望望四周的擺設
這里是這么華美,這么高貴,這么典雅。
布置成這般,很明顯應該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子才會擁有的住所。
可是眼前,卻住著這樣一個病弱的、可憐女子。
居然是如此的諷刺。
柳云凡凄然一笑,這帝王之家,后宮之事,真的是榮華過后,凄慘無常啊
她靜靜的盯著眼前那張干枯失水的容顏。
依稀之間,柳云凡看到了她往日的風華,看到了她往日絕美的容顏,看到了她曾經帶笑的雙頰,看到了她彼時幸福的步伐
而如今,一場巨變,恍如隔世之行。
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她變成了一副病態的、憔悴近乎行尸走肉的模樣。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源自于十幾年前的那個皇室絕密。
可是,那個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柳云凡向來都知道,皇家的秘密永遠都是用血與命作為代價保守起來的。
眼前這位肖云若皇后,在知曉了一切之后,僅僅只是被囚禁起來,已經是皇上對她莫大的恩賜了。
“東方轍,我恨你”
床上羸弱病態的女子,忽然間像是彈簧一般從床上彈坐起來起來。
柳云凡心頭一顫,馬上以最快的速度竄進了床簾之外隱藏了起來。
云若皇后定定的坐在床上,沒有了言語,沒有了動作,甚至連呼吸都是微弱的。
好像,方才僅僅是全身的神經忽然間緊繃,將她帶了起來,那緊緊是身體的簡單反射而已。
良久,她仍舊保持這個動作定在床上。
柳云凡緊緊抓住的床簾被放下來,同時她也放下了心。
剛才肖云若的那一聲呼喊,恐怕只是在做夢吧
她回想起剛剛心虛躲避的一刻,她好像看到床上女子睜開的雙眸。
那雙眸子中沒有絲毫神采,更沒有絲毫意識。
她只是像一具木偶玩具,雙目瞪得好大卻沒有聚焦
柳云凡靜靜的等待這下文,她想,或許她從夢中能夠說出些什么有用的東西,若是有幸的話,她能夠聽聞那個皇室絕密。
可惜,沒過多久,只聽床上“嘭”的一聲,
肖云若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她再次變回了方才靜悄悄的了無生氣的木偶模樣。
“云若皇后,云若皇后”
柳云凡露出腦袋,朝著床上叫了幾聲。
可惜,床上的人都沒有動靜,她一動不動的卻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身上的被子敞開了一半,露出上半身的睡衣。
她應該是睡熟了。
柳云凡大著膽子從后面閃出來,在床前站了一會兒。
肖云若還是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干枯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光彩。
她最后嘆了口氣,終于轉身。
肖云若,不過是千千萬萬皇室冤者的縮影吧
某種程度上,她是幸運的,還可以有命或者;但另一方面,她這么活著,還不如死去一了百了啊
柳云凡無奈搖頭,皇家的事情就是諸多繁雜,就連傀儡皇帝這里都要搞出一陣詭異出來。
還好那位太子殿下是瘋瘋傻傻的不知好歹,要不然,遇到這樣家門不幸的情況等等
柳云凡忽然想起,當今圣上不是就娶了一個老婆嗎
那么,這個女子不就是太子的母親
那不就是她未來的掛名婆婆
由此,她還想到了一件事情。
傳言中說,太子東方聿原本是個正常的聰明的孩子,可是十幾年前生了一場大病,之后便性情大變,從此就變得瘋瘋傻傻的了。
方才東方轍又說,十幾年前的那個秘密
太子東方聿十幾年前大病,云若皇后十幾年前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這兩個十幾年之間,究竟相差幾年又究竟存在什么樣的關系
柳云凡的神色越發的嚴肅了起來。
不難想象,這扶月帝國的皇室,在十幾年前絕對發生過一場非常巨大的變化。
那個變化,應該是顛覆性的,災難性的。
它一定埋沒了太多的真相,牽連了太多的人與事,更甚者,流了太多的鮮血踐踏了太多的生命
柳云凡這種復雜的心思,最后終結在了一棵樹上
她從云若皇后的房中出來之后,腦子里面就在不停的思考這些與她沒有多大關系的皇室秘聞。
正因為想的太投入了,以至于忘記了她來這里的初衷,更甚者,她沒能有機會看清楚眼前的路子。
于是乎,整個人就開始拐著彎開始前行。
走了沒多久,便一頭狠狠的撞上園林邊的樹上。
柳云凡撞樹的細節是這樣的:
她的腳先狠狠的踢到了樹上,腳尖傳來的刺痛讓她陡然間意識到自己走的路子不對,于是她想抱起腳來揉揉疼痛的腳尖,結果忘記轉向了,腦袋一低,又沖著樹就磕了下去。
下一刻,“咚”的一聲,她的腦門就撞在了粗壯的樹干上。
柳云凡這一下撞的,倒是沒有白撞,將她的腦子撞開竅了,也將她的思緒拉回到正軌上來了。
她終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不是來太子寢宮偷銀子買聚香酒樓嗎怎么走錯了路之后就在這里到處瞎轉悠了
還有,這是哪里
柳云凡抬頭,彎彎的月亮似乎又被蒙上了一層迷霧。
隱約中還在緩緩流動著,像是一處移動的迷宮,總是遮住月亮的一部分,讓人看不完整。
淡淡的月光灑下來,照在地上,幽清而又冰冷。
這樣的月光,注定是不該有溫度的。
它的光是冷的,它只會降溫。
四周靜靜的,空落落的,配上這皎潔的冰涼的月色,溫度驟然降低。
柳云凡這才發覺,走了一晚上,她居然沒有走出云若皇后那詭異的宮殿。
她那宮殿未免也太大了吧
想完之后,柳云凡又打了個冷戰,該不會在這里也會遇到鬼打墻吧這可不是一個令人愉悅的事情。
又哆嗦了幾下,柳云凡終于從眼前的樹跟前移開,到處開始找路子離開。
皇天不顧有心人,還好她只是因為想事情才會在那詭異的宮中兜著圈著。
如今已經走出來了。
子時,柳云凡找到了太子寢宮。
憑借她上次來的經驗與記憶,那位瘋癲太子殿下的銀子,在他的梳妝臺上面放的最多。
這一點,再次表明了,那位太子殿下,究竟有多么愛胭脂水粉,多么愛女人的裝扮
柳云凡躡手躡腳的就進了某瘋太子的房間;躡手躡腳的走到梳妝臺前;躡手躡腳的打開盒子。
果然,她眼睛立刻就睜大了起來,亮晶晶的都快要將昏暗的房間照成了白晝。
手中的梳妝盒中,果真放著一大把的銀票。
她趕緊拿出來,財迷似的數了數,居然整
整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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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凡開心的近乎手舞足蹈。
甚至,她還想,這次誤打誤撞的被賜婚給瘋太子其實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好處的。
至少,先保住了命不說,還有偷不完的錢
真是美哉
她絲毫沒有懷疑,為何這銀子這么容易就弄到手為何這銀子恰好是十萬兩
自然,她更沒有懷疑瘋癲太子的真實身份。
不再遲疑,柳云凡抓起銀票就往自己拿來的口袋中塞,三下五除二之后便將銀票洗劫一空。
那空的梳妝盒,她再次放回了原處。
柳云凡美滋滋的想,瘋癲太子這里就有十萬兩銀子了。
那么,她從自己的地獄無門那里洗劫而來的銀子,怕是要還回去的。
裝好了銀票,柳云凡將布袋緊緊地綁在了腰間。
四下瞅了瞅,發覺瘋太子沒有醒來,于是她再次賊溜溜的就離開了。
臨走時,還不忘感謝一些老天爺,真是太眷顧她柳云凡了,居然讓她想什么來什么
當然,這其中的真相,此時神經大條的她是不會知曉的。
說她神經大條,一點兒都不冤枉。
就說柳云凡方才往四周瞅來瞅去看看有沒有被人發現的那動作吧,她真是瞎瞅。
她居然沒有意識到,從她進門開始,房中就有一個人始終站在她的身邊,笑瞇瞇的看著他。
他一身妖艷的紅衣,可是臉上,早已經不是那張瘋太子的模樣,沒有涂脂抹粉,也沒有瘋瘋傻傻。
那張臉,是一份無數次出現在她面前的屬于狐貍臉的溫存;是一副驚艷世人的絕代風華。
那張臉,自始至終都帶著迷人的溫柔的笑意。
柳云凡躬在梳妝臺前洗劫銀子,他就站在她的背后抱著手臂,靜靜的看著。
那樣的眼神,是在欣賞著自己最珍視的人;是奉獻著自己此生的最溫柔的一面。
他一直用淺淺的笑意,看著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銀票有了一個合理的幸福的歸宿。
然后,他看著柳云凡轉身,看著她悄然打開門,看著她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的視線,順著她離開的軌跡,鋪就了一地的柔情愛意
良久,他才扯開嘴角,悠悠道:“凡寶寶,你拿了本太子那么多錢,大婚之日,可就是你還錢之時”
“阿嚏”
柳云凡剛出了太子寢宮那華美的大門就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差點兒沒把肋骨打斷。
WWW .тт kān .¢ o 她捏捏鼻子,咕噥一句道:“天真的冷了,好像凍感冒了”
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又拽了拽腰間的銀票,感覺稍稍好些,她喜滋滋的繼續往前走。
此時的柳云凡,只感覺到了秋天的涼意,卻沒有感覺到方才偷錢時身后的那一團火熱。
沒有感受到那人熾熱的目光,溫柔的情誼,以及戲謔的珍視。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這次的偷錢行為,再次墜入了某只狐貍預先設計好的圈套中
那只狐貍早已經在暗地里將這筆賬計算好了,順道按時辰增長著利息,還是用了五成的利率。
某狐貍太子是這么想的,這輩子他是不能指望她的凡寶寶能還上錢了。
一直以來,她都是窮光蛋一枚,還得靠他偷著摸著的送錢救濟。
所以,某腹黑的狐貍太子想到了另一個非常靠譜的還錢的好方法。
既然他的凡寶寶還不上,那就讓凡寶寶給他生個小寶寶,到時候,讓那小寶寶替她還。
他還想,若是一個小寶寶不夠還的,那就生兩個,兩個還不夠還,那就生一窩總有還上的時候。
“阿嚏”
柳云凡又打了一個噴嚏,這會兒,她感覺到了自己肋骨在痛苦的叫囂。
“哎呦,太冷了”
她哆嗦著身子,將衣服攏的更緊了。
腦子里忽然間有了另一種覺悟
這個,有時候錢真的不是萬能的,有錢也驅散不了寒意,就像她現在,身上可是帶著十萬兩銀子啊普通百姓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
可是,這銀票不能當衣服穿在身上啊她真的好冷的說
或許天兒真的冷了,柳云凡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被冰住了,都不會看路,不會思考問題了。
居然,她又迷路了
更巧合的是,她又走到了撞她的那棵樹前面。
柳云凡“噗嗤”一笑,正想抬腳踢上去,以表示他們有緣分,結果蒼穹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癲狂的大笑聲。
那聲音很大,很詭異,很玄幻,很恐怖。
像是自天際飄來,然后被障礙物擋回去,最后又被擋了回來,久久的回蕩,久久回旋,久久不愿逝去
柳云凡記得這個聲音
,這是方才那位云若皇后的聲音。
“啊哈哈哈哈”
她正想著,遙遠的天際又是一陣詭異的狂笑聲。
似真似假,似夢似幻。
一瞬間,柳云凡覺得自己的身體更冷了,這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只因,那笑聲,讓人聽著就像是來自十八層地獄厲鬼的凄慘哀怨,帶著濃濃的陰森、凄清、詭異、還有絕望
云若皇后醒了
這是柳云凡的第一反應。
本著強烈的好奇心,柳云凡還邁開腳步過去了。
這個云若皇后,她的樣子詭異的如同鬼魅;而她的聲音,直接就是鬼魅。
這樣的人,絕對不是正常人
柳云凡忽然間想明白了,在那樣的地方被囚禁了十幾件,她要還是正常人才怪
她最終還是去了。
殊不知,這其實就是天意的指引啊
什么迷路,什么好奇
這不過是天意軌道上面早已經確定的了一步。
這是冥冥中的注定,注定著,這一切的秘密,這一切的氣息,這一切的詭異,都必須要由柳云凡
這傳說中的璇璣福女去解開最終的謎團
天命難為,至少在這一刻,她還沒有能力對抗天命,所以,只能由著天命的意思去做。
片刻之后,柳云凡拐過一條小路。
遠遠地,她看到了唯一有亮光的那間房。
透過那扇打開的窗戶,她看見了里面燭光掩映下的婦人
她一身雪白的睡衣,披頭散發的仰著頭站在房中地上。
那雙干枯的手臂全部張開,像是在擁抱什么又好像是在釋放什么。
先是大笑一陣,那瘋狂的笑聲傳出好遠。
接著她聲音低下去,這聲音很小,幾乎無法穿透房間,不知道咕噥了些什么。
再然后她又小聲的嘿嘿嘿一陣笑意,這樣的笑,波瀾起伏,總在似有似無中穿過空氣,落盡柳云凡的耳朵中。
前面的大笑,帶著狂妄與憤然,好像心頭壓抑著巨大的恨意;后面的低笑,帶著開心與舒心,好像轉瞬間她壓抑的仇恨與痛楚消失的無影無蹤。
房間里,云若皇后一直重復著這樣的過程。她張著手臂,一直重復,重復
看來,云若皇后果真是個瘋子啊
柳云凡的身影,終于走近了。
她緩緩地如同幽靈一般站到了那扇窗戶前面的黑暗之中,靜靜的望著里面時而瘋癲時、時而瘋狂、時而嬉笑、時而大笑的女子。
此時靠的近了,柳云凡看清楚了她側著的枯澀的眸子。
那里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水潤,只剩下歲月滄桑刻畫在上面的悲涼與無情。
她看清楚了她枯瘦的臉頰,那是一寸寸干枯的皮膚,好像里面的每一個細胞都已經變得干癟失水,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活力。
她看到了她蓬亂的頭發,如同干枯的雜草,好像一碰便能夠脫離根本,再也無法直立在世間。
她看清楚了她瘦弱的臂膀,看清楚了她青筋暴起的手背。
甚至,看到里面汩汩流淌的血液
似乎,它們已經沒有了鮮紅的色澤,有的只是被歲月禍害稀釋之后的渾濁與陰暗。
終于,她也聽見了她每一次開心笑聲之前咕噥的字眼兒
“霧隱云,風掩月。春夏覆,秋冬滅。天下墜亂,蒼空陰怒。皇室清脈血雨濁,王座龍涎了無聲”
“天道滅國,百災具臨。皇族正統,血染龍脈”
“蒼天有道,天道難斷。人間有情,有情無情倉皇殿,地獄門。濁清靈,妖言惑”
“扶月帝國東方轍我詛咒你叛亂滅國,涂炭生靈,覆滅蒼穹”
云若皇后依舊瘋癲的說著,越說越激動,最后她踉蹌著步子,到處撞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了力氣,她猛地栽倒在了桌子旁邊,腦袋狠狠的磕在了桌角。
一瞬間,她的樣子消失在柳云凡的視線中。
可下一刻,她又大笑著爬起來,踉蹌著身子,額頭上,卻還在流淌著鮮血。
她恍若未知,狠狠的抹了一把,抹的臉上到處都是,像是被割開了一刀刀口子。
一瞬間,那張臉再次猙獰恐怖
“東方轍,我詛咒你滅國顛覆哈哈哈哈”
額頭的鮮血,還在汩汩的流淌,流到了她的臉頰,最后流到了她雪白的衣服上,染紅了一片
正看著,云若皇后猛然間轉身,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看了過來。
柳云凡嚇得心猛地一顫,以為她發現了她的存在。
下一刻卻發覺,云若皇后根本不是在看窗外的她,她的視線是往
上挑的,她盯著的是著窗戶之上的某個東西。
她是看不到柳云凡的,因為柳云凡站在窗外的暗處。
緊接著,云若皇后緩緩地朝那個東西走過來。
停住腳,又踮起腳,將它拿下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我的孩子”
當看到她懷中抱的東西的那一刻,柳云凡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了起來。
云若皇后抱著的,居然是一個小孩兒的頭骨,雪白又凄涼的。
它很小,很像是還不足月便夭折的孩子。
“我可憐的孩子你還沒有出生就死了”
云若皇后緊緊地將頭骨抱在懷中,“是他是他害死了你呵呵,活該活該他斷后啊哈哈”
柳云凡驚愕的盯著肖云若瘋狂模樣,盯著她陡然間生出的慈愛,將懷中的骷髏抱的更緊,再緊。
那個“他”又是誰誰要斷后
難道是皇帝
貌似,皇帝東方轍生了一個瘋癲太子,真的是要斷后的。
柳云凡又想起了傳言。
說云若皇后難產而死,這個倒是有些根據的。
她不是死了,而是瘋了;她不是難產而死,而是死了孩子。
“孩子,娘帶你去喝奶,喝完了奶,娘親摟著你睡覺睡覺”
柳云凡打了個哆嗦,立刻腦補出一個畫面
一個瘋癲枯瘦的婦人,正在一個骷髏頭喂奶
天哪好可怕
她今天晚上身上雞皮疙瘩,就一直沒有消下去。
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嚇得。
柳云凡搓了搓雙臂,直覺告訴她,現在她必須趕緊回去捂著被子睡一覺。
要是再在這里看這位瘋癲的云若皇后摟著一個骷髏頭睡覺,她柳云凡以后就不用想好好睡覺了,一定一入夢鄉就是骷髏頭。
想罷,柳云凡最后看了云若皇后蕭然的背影一眼,不再遲疑,使出了她能夠“飛跑”的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云若皇后的寢宮。
之后,她飛進晉寧侯府的小院,沖進了自己的房間,爬上了床,進入了夢鄉
夜色,終于濃重了起來,朦朧了起來。
那樣子,似乎想要掩飾什么真相;又好像在混淆某個真相。
但究竟是哪一樣,只有夜色知道。
秋風,還在輕輕吹著,枯黃的葉片,也在不情愿的在半空中飛舞。
一切,都顯得那般勉強,那般不情愿。
這樣的場景,持續了大約兩個時辰,隨著“吱呀”一聲,柳云凡的房門再次開了。
下一秒,她從里面躡手躡腳的走出來。
此時的柳云凡,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的男裝,腰間,掛了兩個布袋。
一個裝的是買聚香酒樓的那十萬兩銀子,另一個是地獄無門的全部家當。
她這么早起來,實際上是要將這一萬兩銀子放回原地。
既然已經弄了錢了,為了不讓地獄無門那些小嘍啰們因為丟了錢鬼哭狼嚎的,她才決定一早過來將原來的狀態還原。
沒有多久她就到了地獄無門的門口。
還是之前的那一套飛上墻,落下,進賬房。
可偏偏這賬房還沒進,居然就聽到里面有人在低聲的哭泣。
還是個男人。
他聲音不大,明顯是在壓抑著。
貌似,那人哭的挺忘情,連她推門而進了都不知道。
柳云凡順著聲音,越過障礙物,到了一個角落中,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了那個哭泣的人。
她記得,這是幫她管賬的仆人。
他平時膽子小的很
當然,柳云凡早就發覺,她這地獄無門的人膽子都非常小,一個個的都是大男人,就會動不動就哭鼻子,一點兒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
簡直丟她這個非凡小圣的臉。
柳云凡這么想,明顯的又開始耍無恥了。
明明是她的表現讓人家覺得太恐怖了,動不動就用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提當初那位慘死在鳳長歡手中的仆人,還說誰要是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
她都這么說了,讓誰聽見不會害怕
以至于地獄無門的人都被她禍害成這副模樣,都覺得自己雖然住在地獄無門中,實際上那地獄的大門早已經為他們打開,就等著他們被人推進去。
當然,柳云凡才不會自我反省的,大多數時候她都在裝無辜,而且裝的非常像。
“喂,你在這兒哭什么”
那人似乎沒有覺察出是她的聲音,繼續我“嗚嗚”哭泣道:“我一早起來上茅房,卻發現賬房被盜了,完了,我要死了,若是被小圣知道了,我就要死了那個該死的賊人,已經來這里偷過好多次了,可是這次居然盜的什么
都沒有了”
說到這里,他哭的更慘烈了。
以前只是少個幾兩銀子,可是現在全部值錢的都被洗劫一空了,所以他又想起了那位被利刀穿項的仆人,不得不用痛哭排解自己的恐懼。
“喂你你別哭了”
柳云凡將手中那個小袋子往他面前一扔,“你點點看,丟的是不是這些東西”
那人急忙翻開袋子,借著微弱的亮光仔仔細細查探一番后,“啊”的一聲,道:“沒錯,就是這些”
他這才將眼睛擦干凈了看看眼前人是誰
一看不得了,立刻就嚇的不會說話了,結結巴巴道:“非凡小圣,怎么是您”
“當然是我”
柳云凡美好氣的看了一眼,“我不僅是你們的非凡小圣,我還是來這里偷東西的盜賊我跟你講,這件事你就給我保密,全當沒有”
“啊您是盜賊”
那人聞言,還沒等柳云凡那句“全當沒有發生過”說完,愣是嚇得白眼一翻騰昏了過去。
“啊呀要不要這么夸張”
柳云凡嫌惡的看了一眼,又嘆口氣。
仆人嚇昏過去了,估計他也不會亂說話。
這件事,也算是辦成了吧。
下一件事就是去聚香酒樓找那肥老板,將酒樓買過來。
說干就干
柳云凡出發了。
不過,她做事總是這么的驚天動地,而且還是那么的不走尋常路。
一大早,人家酒樓還沒有開門做生意,她直接就飛到了酒樓的后院,直接就沖到了正在吃飯卻味同嚼蠟的肥老板的房中。
這動靜,嚇得肥老板筷子都扔了。
人家老板娘花了一早上的時間,苦口婆心的勸說自家已經受了好幾圈的夫君,要他好好吃飯,想開些,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生命貴重。
肥老板真的想開了,剛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結果柳云凡就莽莽撞撞的沖進來。
于是乎,肥老板手中的筷子連同那一口菜立刻就被嚇飛了。
立刻,肥老板整個人也給嚇的沒有了力氣,連開口詢問都做不到了。
好在老板娘是個辦事兒的主兒,就算是被驚嚇到了,也能夠立刻就反應過來。
她看到進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便訓斥道:“哪里來的野小子居然敢私闖民宅”
“哼什么私闖民宅這宅子馬上就是我的了”
柳云凡癟嘴冷哼,“我怎么會是野小子我可是你們兩口子的貴人呢我是來阻止你夫君上吊自殺的”
“你”
“這是十萬兩銀票”
老板娘剛想呵斥她出言不遜,但看到柳云凡從腰帶上面解下來的裝銀票的口袋時,聲音戛然而止。
她立刻驚喜的拿起來,放到肥老板跟前道:“相公,你看,我們的酒樓可以賣掉了這些錢足夠我們后半輩子吃穿不愁”
于是乎,這件買酒樓的事就這么成交了。
賣了酒樓,有了銀票,肥老板跟老板娘很快就收拾東西走人,而柳云凡也是開始了酒樓的整改工作。
這一天,她沒有去漢霄學府,也沒有去找塵夫子請假,就在酒樓中優哉游哉的指使伙計們重新收拾。
她暫時沒有銀子,就先讓伙計們把那些亂糟糟的不需要的舊東西扔掉,不滿意的擺設也撤掉,等到籌集到銀子,再重新添補。
本來,她是等著塵夫子像上次似的來找她,然后跟一個娘們似的婆婆媽媽的嘮叨他半天,她都做好了聽他嘮叨的準備。
可惜,直到下午,她沒有等到塵夫子,卻等來了另一個不速之客。
那還是個殺氣騰騰的不速之客
當夕陽西下的時候,柳云凡正在聚香酒樓的院中欣賞落日殘陽。
它偏西斜掛,染紅了半天。
她看著,說不出的愜意。
欣賞著,欣賞著,柳云凡情不自禁的就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正舒暢的沐浴著夕陽光景。
忽然感覺斜陽光像是被人擋住了,散出陰郁的氣息。
下一秒,一股森然的冰冷緩緩的靠近她,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味道。
柳云凡驚的猛然睜開眼睛。
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竟然真的站著個地獄羅剎。
他一身肅殺的黑色,臉色也是近乎鍋底之色,蒙著一層冰冷的霧氣。
他長袖之下的手,攥的緊緊的,隱約中還發出了“咔嚓咔嚓”的響聲。
柳云凡忽然收起了方才的警惕,還不等那人開口,便淺淺的一笑道:“怎么,這次你又是來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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