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獲利最多?
這句話,便像是一粒種子,扎在林火心中。
種子總會有發(fā)芽時候,只是這時機來得如此之快。
他拖著疲累身心,腦中極速思考。
目前無法排查,在冀國這邊,還有誰參與此次叛亂。
雖然他不愿相信,但是揚獍,確實在他懷疑之中。
若是幾日之前,林火斷然不會懷疑自家?guī)熜帧?
可是。
呂烽死了。
他將呂玲玲交給林火,林火必須慎重。
“林少俠?”傳令男人輕聲喚道,他眼中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林火為何遲疑,“是揚大人派人來接我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離開這里?”
林火抬頭看那人。
他能夠看得出來,那人眼中期望,還有眼底那絲恐懼。
這些甲士隨他出生入死,到了這種時候,已是不愿,在被困一處,孤軍奮戰(zhàn)。
林火明白他心中所想,所以他再次選擇相信,“走吧,引他們上山?!?
傳令兵應聲離去,身形似也輕快不少。
林火走出簡陋營帳,不知為何,心中煩躁。
他舉頭望月,卻在那樹椏之間,見到一只細腿圓肚蛛正在結(jié)網(wǎng)。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停停。
林火突然覺得,眼前便有一道蛛網(wǎng),朝他籠來,可他卻不知結(jié)網(wǎng)者,究竟是誰。
不知何時,渡鴉來到他身邊。
她在懷中抱了一只白熊,靜靜站在林火身側(cè)。
林火扭頭看她,“這是阿呆,還是阿瓜。”
懷中白熊已然安睡。
渡鴉輕柔撫著白熊脊背,便如同一位母親,月光灑她側(cè)臉,朦朦朧朧,“這是阿瓜,像我,不愛說話?!?
林火微微一笑,“阿瓜像你,那阿呆呢?”
渡鴉瞥了林火一眼,“像你?!?
“像我?”林火摸著后腦勺。
“對?!倍渗f肯定答道,“因為它叫阿呆?!?
林火先是一愣,隨后啞然失笑。想不到過去這么幾個月,倒是被渡鴉調(diào)侃了。
他伸手想要揉亂渡鴉頭發(fā),卻聽到樹林之中有所異動。
“誰!”林火驟然上前,將渡鴉拉到身后。
揚獍手下,上山不會如此之快,林中難道有人埋伏?還是其他難民逃入山中?
扭頭望去,卻見到山林之中,走出十數(shù)人來,人人斗笠布衣。
林火皺眉,伸手按住劍柄,“鬼見愁?黑一門?”
林外那人,抬起手來。
林火捏住千磨,出鞘一寸。
為首那人揭下頭上斗笠,喚了一聲,“火哥!”
林火渾身一震,看著眼前熟悉面孔,嘴角顫抖,“小……小石頭?”
“火哥!”小石頭又喚一聲,向林火奔來。
林火放開劍柄,兩人抱在一處。
他拍了拍石磊后背,哈哈笑道:“幾個月不見,你黑了不少,也壯實不少,像個男人了?!?
小石頭撓頭傻笑,“三成大師對我不錯,一路上還教了我不少東西?!?
林火欣慰點頭,卻又感疑惑,“你們怎么來了這里?”
小石頭面色一沉,“火哥……烽子哥的事情……”
林火臉上笑容垮了下來,“你們都知道了啊……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也不是。”小石頭凝神道,他回頭望向身后。
人群之中,一人去了斗笠,卻是三成大師。
他雙手合十,沉穩(wěn)說道:“我們事實上,是為林施主而來。”
林火心中疑惑,卻也不忘禮儀,還禮之后,方才問道:“三成大師,何出此言?”
三成大師嘆了口氣,“說來也巧,我們修行路過冀國北境,正遇到此次大戰(zhàn),傳令信使。那信使身受重傷,彌留之際,委托我等,將戰(zhàn)況送至當?shù)貙④娛种小?墒?,等我們到了將軍府,卻發(fā)生一件怪事……”
“怪事?”林火皺眉。
三成大師繼續(xù)說道:“那位將軍,早已出發(fā)。”
“嗯?”林火眉頭一挑,“大師所言,是何意思?”
三成大師解釋道:“據(jù)城中百姓所言,那位將軍,在初六時候,便得到消息,狄軍入境,北境求援?!?
林火驟然一驚,“可是,初六時候,狄軍才剛剛發(fā)起奇襲,他又怎么會知道此事?難道是未卜先知?!?
三成大師搖了搖頭,“并非未卜先知,而是有人提前將事情,告知于他?!?
說到此處。
山坡上亮起火把,揚獍手下甲士正在上山。
一眼望去,人數(shù)足有數(shù)千。
這么多人?
林火咽了口唾沫,艱難問道:“大師,可是這消息出自何人?”
三成大師望向山坡,“傳出消息之人,叫做揚獍?!?
揚獍?!
林火看著山坡之上,火把盤桓而上,頓覺背脊發(fā)涼。
三成大師繼續(xù)說著,“我們擔心這揚獍會對你不利,便緊跟于他,此次他派出甲士來尋你,我們便尋蹤而來,提前一步,找到你處……”
林火咬緊牙關(guān),“揚!獍!”
兩個字,便如從牙縫之中,硬擠出來一般。
他那雙手,已經(jīng)按住腰間刀劍。
渡鴉伸出手,將他手腕按住,“打不過的?!?
林火將渡鴉震開,“打不過也要打!是他!是他害死了呂烽!是他害了這么多無辜生靈!我林火平生……”
話未說完,被渡鴉按住雙唇。
她搖了搖頭,“打不過的啊?!?
林火渾身打抖,死死捏住兵刃。
渡鴉嘆了口氣,放開手掌,“我們?nèi)羲懒?,呂玲玲又該怎么辦?”
林火雙眼顫抖,腦中天人交戰(zhàn)。
最終,他放開雙刃,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火哥!”小石頭驚呼道。
林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坡上冀軍,已快到營帳門口。
林火轉(zhuǎn)過身去,“帶上呂玲玲,我們走?!?
等火把踏入營地之時,營中早已人去帳空。
同一月下,燕國北地,小姜村。
花袍突然于夢中驚醒,坐起身來。
身邊水玉懷胎六月,睜開惺忪睡眼,“相公?相公你怎么……”
睜眼去看,正見到姜杉滿面淚痕。
水玉大驚,就要起身,被姜杉輕柔按住。
月光灑入屋內(nèi),清冽幽寒。
水玉縮了縮身子,小聲問道:“相公?”
姜杉搖了搖頭,“我做了個夢?!?
“夢?”水玉疑惑問道。
姜杉為她蓋好被褥,自己反而起身,披了外衣,“我睡不著了,去看會兒書?!?
水玉壓住下唇,臉上滿是擔憂。
姜杉微微一笑,“沒事的,你好好休息,我的小崽子,還指望著娘親健健康康呢。”
水玉見他不說,也只能閉上雙眼。
姜杉穿了鞋襪,走出內(nèi)室,輕巧合上房門。
他緩緩走到書架,猶豫片刻,從兩摞書后,拎出私藏煙桿。
六個月了,他都未碰煙酒。
可今夜,那夢令他心煩意亂。
他緩緩步出屋外,點了煙草,深深一吸。
滾煙入肺,又作一道煙線,散入夜空。
朦朧了月,恍惚了神。
姜杉似乎看到,在那籬笆外,呂烽朝他揮手微笑,隨后,隱入黑夜,再不回頭。
次日。
冀國北境,狄軍大舉入侵。
戰(zhàn)亂起,山匪亦要趁亂。
拓跋元一,率本部人馬,換了狄軍兵甲,殺入天元城中。
至此,烽煙起滅,引得戰(zhàn)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