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突然出現在眼前,這在林火意料之外。
所謂驚喜,總是又驚又喜。
林火此刻便是這種心情。
驚訝,自然是出人意料。
而喜悅,又是從何而來?
或許是老友久別重逢的愉悅吧。林火在心中暗暗想著。這些日子,他始終承擔在重壓之下,這次見到渡鴉,竟然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英姿颯爽的女劍客,倒是給了他心安的感覺。
總不見得是“小別勝新婚”吧。林火自嘲想著,暗自搖頭。
倒是渡鴉見到林火呆呆站在那里,便回頭瞪了林火一眼。
沒有多話,林火卻自覺與她并肩。
兩人背心相互靠看,林火面朝天位卞梅舉劍,渡鴉與阿呆阿瓜便是瞄準卞竹卞菊。
那兩人巧妙避開渡鴉飛馬。
卞竹伸手扣住馬身,將那馬拉扯得失去平衡,而卞菊在卞竹膝上一蹬,借力前躥。卞菊那兩根慘白手指,便從馬脖上輕輕抹過。
便聽到那匹黑馬嗚咽一聲,隨后“嘩啦啦啦”鮮血從脖頸處流淌而出,剎那間側翻倒地,不斷抽搐四蹄。
兩人合擊干凈利落,下死手更是沒有半點猶豫。
不愧是燕國專門為大王訓練的死士。
阿瓜見到這般場景,似乎是嚇了一跳,悄悄縮了縮脖子。在它身邊阿呆一巴掌糊在自家兄弟腦后。
阿呆又朝阿瓜低吼幾聲,似乎是在痛罵自家兄弟太不爭氣。
阿瓜縮了縮腦袋,硬著頭皮繼續朝卞竹與卞菊兩人呲牙咧嘴。
卞梅并沒有搶攻,他單手翹著蘭花指,雙眼看著指尖紅暈,似乎那指尖能夠長出花來,也比林火渡鴉的性命更加重要,“又來一個送死。”
渡鴉回頭冷冷瞥了那人一眼,“我是來為你們送行。”
卞梅那根蘭花指頓了頓,微微笑道:“在我威壓之下,你連站著都很苦難了吧,還在嘴硬?”
林火低頭去看,確實能夠見到渡鴉雙腿打顫。
但是這個倔強的姑娘,硬是昂著頭顱,一臉風輕云淡,“騎馬久了而已。”
“哈哈哈哈。”卞梅哈哈大笑,“倒是個有趣的姑娘,你那兩只寵物也是不錯,白熊,可是少見的很。”
他那聲音,驟然陰沉下來,“我平生最愛用美人皮做燈籠!也正好缺了一件熊皮小襖!”
話音落,他兩手一揮,血紅真元外放,宛若兩只血爪,把山路犁開兩道口子。
足下一踏,身影化虛。
林火繃緊神經,立即運起全身真元,調動起所有精力。
揮劍!
“當!”
千磨準確攔住卞梅兩只血爪,林火與卞梅面孔近在咫尺。
便在這個瞬間,林火腦中已經閃過數個想法。
他雖然為渡鴉的突然出現感到高興,但是渡鴉的出現,對如今局勢并沒有多少幫助。她們兩人,算上兩頭小熊,同樣不是另外兩人的對手。反倒是林火原本孤身一人,要戰要逃皆是進退自如。
可事已至此,林火絕不會去埋怨渡鴉,更別拋棄渡鴉一人迎敵。
如此想來,此時便不可硬戰。
林火腦中想過這些,不過就是劍爪相交瞬間。
他立即催動真元,震擊面前卞梅。
卞梅借著林火巨力,向后空翻,兩人再次拉開距離。
這一擊卷起勁風,倒是讓渡鴉有些腳步踉蹌。
林火倒轉劍柄,抬手將渡鴉扶住。另一只手已經拔出魔刀萬擊。
他眼瞳半邊泛紅,朝著卞竹與卞菊方向粗聲怒吼,“先殺一個!”
卞梅冷哼一聲,“田忌賽馬?”
在場之中,卞梅雖然境界穩壓林火,但是死戰猶未可知。反倒是林火穩壓卞竹與卞菊一頭。
難道林火是想要殺得卞竹與卞菊其中一人,好讓他撕開一道缺口?
卞梅怎會讓林火得手?
他嗤笑出聲,揮爪攻向林火背心。
林火反倒是不管不顧,只要去殺卞竹與卞菊其中一人。
誰先得手?
生死搏命,便是在一瞬之間!
林火距離卞菊還有一劍,而卞梅利爪貼近林火后背半尺。
卞梅嘴角勾笑:“終究是我……”
話音未落,誰知面前林火驟然矮下半截。
他雙膝滑跪,千磨利劍插入地中。
卞梅身影從上飛撲而過,林火以千磨為點,單臂為軸,貼地滑出一個半圓。
他順勢用出巧勁,將阿呆與阿瓜挑向渡鴉。
渡鴉這才將兩只小熊接下,林火已經起身,攔在他們身前。
卞梅在卞竹與卞菊面前站定身子,這才發現自己上當。
原本他們三人是將林火與渡鴉圍在核心,如今卞梅三人反倒站在一邊,而林火與渡鴉身后再無圍困之人。
林火打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與卞梅等人硬拼。
卞梅迅速轉身。
林火對渡鴉說道:“上馬!走!”
渡鴉腦子里還有些發蒙,單手將阿瓜抱緊,“你不走,我不走。”
林火樓起地上阿呆,啞然失笑,“一起走!”
卞梅又怎會看著林火逃脫。
他再次揮開雙爪,低伏身子,奔向林火。
林火不敢再有絲毫遲疑,甩開手臂,將阿呆扔上馬背,對渡鴉喊道:“你快上馬!”
說罷,他又提起刀劍,面朝卞梅。
人未至,威壓先來。
林火只覺得雙腿一沉,卞梅血爪已經撲到面前。
“當!”“當!”
這次林火用千磨攔住卞梅左爪,萬擊擋下卞梅右爪。
他奮力頂住卞梅重壓,同時側臉去瞥。
渡鴉已經爬上馬背,懷里抱著阿呆阿瓜,正焦急望來。
林火回過頭來,朝著卞梅微微一笑。
卞梅被這笑得摸不著頭腦。
下一刻,林火驀然松去所有勁力,憑著兵刃彈性,還有卞梅真元激蕩,倒飛而去。
他在空中側身翻轉,穩穩落在渡鴉后座,伸手將渡鴉腰間攔住,在渡鴉耳邊輕呼,“還不快走?”
渡鴉面上一紅,卻也沒有廢話,輕刺胯下駑馬。
駑馬吃痛,發足狂奔。
兩人一騎,直沖后山路徑而去。
卞梅此時失手,更是怒極,一爪刺入身邊山壁,摳出大塊山石,在手心之中碾成粉末。
青色石屑紛紛揚揚。
卞竹與卞菊對視一眼。卞竹小心翼翼道:“大哥,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卞菊接嘴道:“那里是上至宗地界,我怕……”
“怕什么?”卞梅被林火算計戲弄,心中已經滿是怒火,“他岳山上至宗也是靠我大燕養活!我們怕他什么?追進去!哪怕是追到李爾冉墓前!也要讓林火小兒死在我血手之下!”
說罷,三人便跟著林火消失方向,朝后山小徑追蹤而去。
一追一逃。
卻說前方林火與渡鴉狂奔。
林火不時觀察身后追兵,而渡鴉則是負責御馬。
不知不覺,兩人又來到當年林火熟悉地方。
一方矮碑立在地里。
不用看,林火也已經回憶起來其上文字,“上至后山禁地,內有猛獸靈怪,閑雜人等莫入。”
當年他和柳鳳泊便是從這條道邁入上至宗門。
巧合倒是,當年他和柳鳳泊是被黑白兩道追殺,今天他林火同樣成了過街老鼠。
命運輪回,妙不可言。
林火陷入回憶之中,又被身后怒喝驚醒,“林火小兒,納命來!”
卻是卞梅等人已經追到身后。
畢竟林火與渡鴉所騎是匹駑馬,而卞梅身手不差,只是方才那番,自然是甩不開卞梅追殺。
林火當機立斷,奮力拍打馬臀,“上山!”
他想借著自己對岳山山林熟悉,在山林之中將卞梅幾人徹底甩開。
駑馬繼續上前,越過石碑。
卞梅繼續追擊,越過石碑。
便在此時,山林間響起一聲輕鳴。
卞梅身形陡然一窒,伸爪空揮。
卻是一柄長劍飛馳而至,與卞梅利爪互擊。
“當”的一聲,斜刺入地里。
卞梅不再上前,林火與渡鴉也頓住馬足。
所有人又望向那個從樹林間走出之人。
白衣道袍,袖展陰陽。
林火驚喜出聲,“志清道長!”
來人朝林火微微額首,正是上至宗如今代掌門,曾經與林火并肩作戰的外門弟子,志清。不過如今,他已經恢復本名,許淳元。
卞梅頭上斗笠未摘,但是所有人能夠聽到他話中怨毒,“許淳元!你要做什么?”
許淳元背著單手,指向石碑,“石碑上寫得清楚‘上至后山禁地,內有猛獸靈怪,閑雜人等莫入。’這位施主,莫非是不識字嗎?”
卞梅冷哼一聲,“你出劍攔我,說我是閑人,我倒要問問,他們兩個難道不是閑人?”
許淳元對林火微微一笑,“不一樣的。”
卞梅死死壓住怒氣,“有什么不一樣?”
許淳元背起雙手,淡淡說道:“他們是朋友,而你們……”
唇間輕吐,“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