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康城中,能夠見到那多煙火芙蓉綻放的,絕不止昌意一人。
民衆只當這煙花,是盛宴伊始。昌意卻曉得,那是鮮血迸濺。還有人,望著那朵血色芙蓉,深深地嘆了口氣,“若是可以,我真不想與二弟爭??墒撬麄儗嵲谑瞧廴颂酢I绣?,你說是與不是?!?
說話之人一聲戎裝,仰頭望著天上那尚未消散的火光,而他身前大門洞開,不斷有甲士衝入門內去。
他那雙眼半闔半開,似是慵懶,又似將眼前一切納入腦海之中。
挎劍立馬,此人便是今夜主角之一,楚國大王子項桓。
曹尚宥便跟在那人側後方,同樣騎著一匹黃馬。只是他對項桓問話未做回答,而是換了話頭,“今夜過後,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項桓回頭看著曹尚宥,心照不宣地勾起嘴角。他知道曹尚宥這種聰明人,斷然不會奪嫡誰對誰錯那種問題上多言半句。
不過項桓也不準備順著曹尚宥的話頭,再次轉頭說起其他,“我們的情況你也知道,父王不希望我,他覺得老二纔是他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選,這些年或多或少便對我有些打壓。當然了,老二也下了不少黑手。”
曹尚宥像是不知道項桓想要說些什麼,他手中輕捏繮繩,靜靜聽著。
他當真聽不懂嗎?
故事楊修比曹操才思快出三十里,卻又死在雞肋之下。伴君如伴虎,這些道理聰明人自然明白。
項桓也未將事情點破,只是繼續說道:“我拼盡全力留下私兵,數量上也絕不是掌握了王都守衛軍的老二的對手,這點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曹尚宥點頭微笑,“大王子何必妄自菲薄,只要今日計策成功,那些軍中老將多是和大王子出生入死,二王子又做過什麼?到頭來,他們必定是擁護您的。”
項桓面上笑意一頓,隨後略顯神經質地哼了一聲,“軍師又何必顧左右而言他,我想知道的,不過是你讓你那師弟一人鎮守歸鄉門,當真沒有問題?你我都知道,老二必定會讓主力從歸鄉門來,就憑他一人天位?”
曹尚宥微微一笑,“只他一人,抵得上千軍萬馬。”
項桓深深看了曹尚宥片刻,隨後沉聲說道:“今夜,我可是賭上了所有身家性命。敗則再無翻盤可能,以老二的心性,必定會對我們趕盡殺絕,若是勝……”
曹尚宥拱手說道:“這份從龍之功,我便笑納了?!?
項桓頓住話頭,與曹尚宥一番對視。
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就欣賞你這無恥的樣子?!?
曹尚宥再次拱手,“大王謬讚。”
項桓拽緊繮繩,“很好!”他拍馬上前,“隨孤奪那楚王之位?!?
魂歸臺大宴會場之外,任有一圈內牆,整座魂歸臺便是一個宮闈小城。大王子拍馬入城,二王子也已經和另外兩軍殺入城中。外圍一圈,便像是四條長街。
兩軍同盔,差別不過是二王子項建所率部下頭束白巾。
此時二王子項建與項隆德已經匯合,兩人統領兵馬與項桓私兵戰至一團。
項建看著兩側黑白顯眼,笑對身邊項隆德說道:“多虧愛卿計策,讓我們頭束白巾,不然這般夜裡,我們還真不好分辨敵我?!?
項隆德拱手說道:“主公莫要如此說,我們兵多自然要分辨出來,否則不是給了項桓機會?人數越多,混戰之中越是容易傷及自己人。我們可不能給項桓半點機會?!?
項建笑而點頭,“對虧隆德在我身邊輔佐,纔有我之今日,你儘管放心,今日是了,你與你家必定大富大貴,子承父蔭不在話下!不如我封你個公爵噹噹?”
項隆德受寵若驚,低下頭去,“大王萬萬使不得,小人功德淺薄,哪裡當得上這種賞賜。當年若非二王子搭救,我們家只怕全部折了進去,我項隆德怎麼還能活到今天?”
“哎!”項建哈哈大笑,“隆德不必如此,我們本就是同姓兄弟。我那大哥就是不識人才,在你家落難之時,纔會不聞不問。該他一事無成!”
項隆德緊跟著說道:“項桓自然比不上主公英明神武,就連一根小指頭也比不上呢?!?
“哈哈,我平日裡讓我那大哥多讀讀書,他若是聽我,也不至於落得被父王嫌棄,更不會愚蠢到,做出這等以卵擊石之事。跟我鬥?”項建冷冷一哼,“隆德,我們現在不就是勝券在握?”
項隆德拱手點頭,“自然是立於不敗之地?!?
“只是啊。”項建突然沉聲說道:“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
項隆德見到項建面色改變,趕緊低頭問道:“主公發現何事?”
項建目光掃過戰場,“我的精兵現在何處?我記得,我可是把他們交給了你那位三哥啊?!?
項隆德額頭冒汗,切聲說道:“大王放心,畢竟項昌意率領大部隊前來便是要繞些遠路,行軍速度自然是會慢一些?!?
項建瞇起雙眼,“事情若是拖得太久,驚動了父王……”
項隆德趕緊說道:“便是鬧到了大王面前,憑大王對主公喜愛,只要給項桓一頂謀反的帽子,他半點好處也討不到。歸根結底,我們只要護住了大王,便是護住了您!”
“是嗎?”項建說完這句,便不說話。
周遭廝殺之聲,令人煩躁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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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項建拍了拍項隆德的肩膀,“哈哈哈,隆德啊,看把你嚇的。我這不就和你開開玩笑,我還能不信任你?”
項隆德低頭不言。
卻聽到長圍遠端,傳來一聲暴喝,“項建!”
那喝聲穿過長街而來,項建與項隆德定睛去望,正見到項桓身影,拍馬持劍而來。
“呵?!表椊ɡ淅湟恍?,“你看,我那不長腦子的大哥,來了啊?!?
說罷,他卻未曾拔劍,只是吩咐左右,“將他攔下!”
終將領命而去,項建立足冷笑,“這些莽夫的血,可不能髒了我的手。”
而與此同時,就在歸鄉門外,同樣是劍拔弩張。
昌意在歸鄉門遠處立足,放眼望去。
便見著林火手持刀劍,靜靜立在緊閉門扉之前。
林火突然仰頭望了過來,“你來了啊?!?
昌意閉起雙眼,“你不該來。”
林火灑脫一笑,“我已經來了?!?
昌意緩緩睜開雙眼,“現在走還來得及?!?
林火搖了搖頭,“沒得選了。”
昌意長嘆一聲,從懷中抽出短槍“竹葉青”與鎏金舞馬銜杯銀壺。他掀開酒壺,飲了一口,“你不願走,那……”
“便戰!”
剎那之間,昌意胯下戰馬匍匐跪地,昌意身影消失無蹤。林火在地上留下一記足印,同樣消失無蹤。
“嘣!”的一聲巨響。
兩人身影出現在半空之中。
長劍對雙刃。
無形氣浪扭卷而起,吹飛地上灰泥,扯緊軍陣旗幟,驚退戰馬成堆。
此戰,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