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之也想過,誰會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孟純?孫峻?他偏偏沒有想過山師陰。
可孟然之無法否認(rèn),當(dāng)他看到是山師陰前來之后,心中猛然一跳。那是一種苦口婆心,最終苦盡甘來的感覺。
孟然之心中已經(jīng)想了許多。
或許山師陰此時(shí)還不能完全原諒他,但是山師陰原因在家國大事之上與孟然之站在同一戰(zhàn)線,這便是打開了一處缺口,未來重歸于好終有時(shí)候。他還想到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林火。
雖然林火在燕國已經(jīng)成了人人喊打,但是撇開那些利欲熏心,在孟然之心底還是將林火當(dāng)做兄弟。如果能夠讓山師陰與林火也盡釋前嫌,自然是最好之事。
這邊孟然之腦中已經(jīng)閃過許多念頭,另一邊聞天擎住冷月寶刀,目光一凝。
抉擇便落到了他的肩上,是戰(zhàn),還是退?
聞天最后看了孟然之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江邊甲士看到聞天舉動,也是明白今夜事不可為,唯有再次啟程。
而孟然之這邊,也是無力追趕。
只見到聞天幾個(gè)起落,已經(jīng)躍到山師春華身側(cè),他朝山師春華伸出手掌,這是要帶山師春華一起離開。
然而山師春華卻退了一步,她沒有去握聞天手掌,只是望向山師陰出現(xiàn)方向,眼中滿是怨毒。
聞天已然摘下鬼面,他雙眉一挑,卻是沒有強(qiáng)迫山師春華,徑直上得船去。
吳軍小船破浪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月色波濤之中。至于薛富貴的約戰(zhàn),聞天只當(dāng)聽也未曾聽過。
聞天這等反應(yīng),自然是令薛富貴怒氣上涌。他領(lǐng)著銅人軍奔向江邊,率先放起箭來。只是那些箭羽落入江中,也不知有幾支能夠落到船上。
山師陰并未在意薛富貴發(fā)泄,徑直到了孟然之跟前。他未曾下馬,居高臨下地看著孟然之。
孟然之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但是他那死士首領(lǐng),卻是對山師陰雙目怒視。他傷勢頗重,可卻沒有半點(diǎn)松懈。
山師陰并未管他,只是盯住孟然之。
孟然之擦了擦額頭上虛汗,微笑著說道:“若非你及時(shí)趕到,我今夜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山師陰仍不說話,一邊薛榮華也望了過來,眼中滿是玩味。
孟然之略微皺眉,他倒是被這兩人看得有些發(fā)毛。
便在此時(shí),遠(yuǎn)處又有一軍趕到,領(lǐng)軍者孟純。
他見著山師陰立馬于孟然之面前,怒喝道:“山師陰!你要做什么?”
山師陰回頭看了看他,輕蔑一笑,“我若要做什么,等你趕過來早就晚了?!?
孟純聞言怒氣更甚,驅(qū)馬飛奔至孟然之身邊。他單手握著腰間長劍,對山師陰虎視眈眈,“收起你那些骯臟伎倆,要想害主公,便先跨過我的尸首。”
孟然之見到雙方劍拔弩張,趕緊上前拉住孟純韁繩,“純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孟純聞言一愣。
山師陰冷冷一哼,也不屑解釋。
孟然之只能自己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今天還是紅袍兒救了我的性命,純哥你是錯(cuò)怪好人了?!?
山師陰聽到孟然之叫他“紅袍兒”,卻是略微皺眉,但是沒有立即發(fā)作。
而孟純面上滿是難以置信,“他會出手相助?”
山師陰冷冷一哼,“我不過是出來隨便轉(zhuǎn)轉(zhuǎn),便遇到禺山候孤身一人遇襲,倒是不知道他的親衛(wèi)在哪兒?。俊?
孟然之身邊親衛(wèi),自然是孟純。山師陰這話,便是毫不留情地諷刺孟純玩忽職守。
孟純額角青筋亂跳,就要拔劍出鞘。
那邊薛富貴將山師春華押解過來,“你個(gè)莽夫吵什么吵,這才會罪魁禍?zhǔn)??!?
孟純望向山師春華,破口而出,“居然是……”他話未說完,便想起孟然之還在身邊,更是知道孟然之與山師春華之間情愫。孟純他雖然莽撞,卻也不是呆傻。他也知道,這種事情還是閉口不言為好。
而孟然之望向山師春華,那眼中神采變幻,更是五味雜陳。
一切心思流轉(zhuǎn),最后全都化成一聲嘆息。
山師春華目光從山師陰與孟然之面上掃過,冷冷說道:“孟然之,今天便算是你命大,留你這條狗命,未來自然有天去收?!?
孟然之望向山師春華,“春華姑娘,我這些日子以來對你也是……”
“你想說你對我不???”山師春華并未給孟然之將話說完的機(jī)會,她面若寒霜,“你若真對我有情,便不會殺我父親,更不會一直瞞著我。什么情愛,全部都是謊言,你的心里只有你的燕國,還有你的燕國百姓!”
孟然之閉上雙眼,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他與山師春華之間,已經(jīng)沒了回旋的余地。面對山師春華這些質(zhì)問,孟然之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孟純咳了一聲,將左右甲士驅(qū)逐更遠(yuǎn)處去守衛(wèi)。
薛榮華也給薛富貴使了個(gè)眼色,薛富貴摸摸腦袋,也就乖乖地領(lǐng)兵走遠(yuǎn)。
江邊空地,也就剩下寥寥幾人。
山師春華更是無所顧忌,她再次將矛頭指向山師陰,“孟然之,你當(dāng)山師陰便是真心想要幫你?我會要求隨你一同來到前線,便是山師陰答應(yīng)我,要與我聯(lián)手將你除掉??上О。@個(gè)懦夫!小人!”
對于這些謾罵,山師陰坦然接受。如今還能讓山師陰怒氣上涌之事,恐怕已無幾件。
孟然之看了山師陰一眼。
對于山師陰想要對他下手之事,孟然之也是早有預(yù)料,那些黑衣死士,便是準(zhǔn)備對付山師陰黑手。
如今山師春華說出口來,孟然之越發(fā)慶幸自己先前勸說了山師陰一番,否則真到了戰(zhàn)場之上腹背受敵,那可不好受。
孟然之坦然說道:“春華姑娘,你這挑撥離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好用了?!?
“你真信他?”山師春華急道:“他今日能夠救你,明日就能殺你?!?
孟然之灑脫一笑,“那也是明日之事?!?
山師陰也是聞言皺眉,垂頭沉思。
山師春華冷笑連連,“孟然之啊孟然之,你這是與虎謀皮?!?
孟然之搖了搖頭,他不再回答山師春華,轉(zhuǎn)身朝孟純擺了擺手,“純哥,還要麻煩你將春華姑娘……”話音至此,孟然之頓住話頭,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怎么處置山師春華?
依律,當(dāng)斬??蛇^往種種涌上心頭,孟然之這命令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說不出口,卻有人提他做了決斷。
只見到山師陰突然抽出腰間長劍,縱馬移步。山師春華被他一劍,透胸而過,
山師陰迅速拔出劍來,山師春華立即軟倒在地。
孟然之渾身一震,他眼睜睜地看著山師春華伏在地上全無聲息,就像是孤梅,凋零了最后一片花瓣。
山師陰跳下馬來,又給山師春華背心補(bǔ)了一劍。
至死,山師春華依舊滿是怨毒地睜大雙眼,那雙眼死死盯住孟然之不放。
孟然之只覺得心頭一痛,隨后怒氣上涌。
“山師陰!”他朝著山師陰怒吼,拔出孟純腰間長劍,劍尖直指山師陰咽喉。
山師陰不閃不避,冷冷看著孟然之。
孟然之手中長劍,最終還是停在距離山師咽喉一寸之處。他那持劍手掌,依舊顫抖不止。
山師陰上前一步,讓劍尖頂住喉結(jié),“禺山候,何必呢?你真當(dāng)你是至情至性的浪子?沖冠一怒為紅顏?”
孟然之并不言語。
山師陰嗤笑道:“別傻了,在你心里家國可高過一切。在家過面前,山師春華股勾結(jié)外敵刺殺主將,便該立即處死。收起你那些惺惺作態(tài)的虛偽。”
孟然之渾身顫抖,最后頹然放下手臂。
山師陰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臉頰,“看看你自己,你與我有何差別?我們,是一類人。有什么能比生死重要?活著,才有機(jī)會?這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
孟然之垂下目光,沉默許久。
山師陰伸了個(gè)懶腰,“如果你收拾好了心情,我便來商量商量,接下來的決戰(zhàn),應(yīng)該怎么打?!?
孟然之仰起頭來,目視山師陰,“你想做什么?”
山師陰微微一笑,手掌在孟然之脖頸之間比劃,“我要,借你頭顱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