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戒,你的母親,是一朵清澈的雪蓮,你卻是浴血的紅色妖蓮。
她在舞臺上,可以吸引臺下幾萬觀衆的目光。而你,吸引了幾萬艦支的炮火,卻如沐春色般酣暢淋漓。
我很想知道,你當時,在想什麼?
是不是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人的名字。
千重嶺的遭遇戰在司徒空的預料之中,雖然分散出去的兵力無法在短時間內調回,敵軍的數目又明顯居多,但是司徒空坐在統帥席上依舊是氣定神閒。
按理說,名譽統帥和作戰總指揮官應該在一艘旗艦上,可是王淳餘上將卻有自己的戰艦。其實,在短兵相接前,偵察隊就已發現了太冀的伏兵,王淳餘非常勤快地聯絡了司徒空的旗艦。
“統帥,我們是戰,還是避?”
“王將軍覺得呢?”當時,正喝著咖啡的司徒空以彷彿是回答媒體的曖昧口吻徵詢意見,捉摸不透的笑容讓旗艦內的士兵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統帥究竟是遊刃有餘,還是故作鎮定。
“我認爲,可以先探一探虛實,掌握敵軍的戰鬥力,我們纔能有針對性地擬定戰術。”
這個建議是王淳餘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的,透過等離子顯示屏,他也猜不透這位年輕的政治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相對於他的謹慎,司徒空回答得卻尤其乾脆:“王將軍可以按自己的意思辦。”
這下,王淳餘又摸不著頭腦了。
司徒空沒有直接回答行或不行,而是用“可以”二字等於讓王淳餘自己決定,這種難分虛實的回答令王淳餘覺得司徒空是在試探他,這麼一來,就更不能輕舉妄動。
三思之後,他派出第一支戰鬥機部隊深入敵境,確認與敵軍重型戰艦交火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傳回來的是捷報,敵軍後撤了。
於是,王淳餘便大膽地調動艦隊追擊。
司徒空了解到情況的時候,正從副官手中接過第二杯咖啡,北疆以北的氣候惡劣,令天生體質差強人意的他身體情況明顯起了反應,容易疲累,容易睏倦,胃口不好,且稍稍有些水土不服加氣候過敏,身上起了些紅疹子,又癢又麻。
霍碧若笑他養尊處優,何席優懶懶地嘲他是太子爺,一干部下們都有些慌張,深怕他就這麼病倒了,不過,他這不是精神奕奕地坐在指揮席上嗎?
嘴角輕描淡寫地勾了一勾,就在副官還沉醉在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中,揣測長官在想什麼的時候,他命通訊兵聯絡霍碧若和何席優。
“終於輪到我們上場了嗎?”
“呃,對不起,我剛睡醒,腦子有點迷糊,有命令請說得慢一點……”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同時映在司徒空的眼睛裡,對此,他的笑容比剛纔深了一些。
“請兩位好好把握時機,配合王將軍。”
霍碧若一開始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思索片刻後,不由笑了。何席優基本是保持始終如一的慵懶狀態。
“明白了!”兩個人極其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雖然語氣完全不同。
司徒空微微低頭,享用著速溶咖啡並不算香醇的味道,卻露出有滋有味的表情。
然後,原本以爲已經切斷的聯絡,卻又閃現出霍碧若的臉部大特寫。
女上校頗有些容光煥發,春風滿面的笑容讓她無論說什麼都像是在談笑風生。
“如果下屬搶了上司的風頭,這樣也沒關係嗎?”
司徒空不緊不慢地把頭擡起來,眼波神秘地往一旁瞥了瞥,而後又低頭享用咖啡。
“我想是沒關係的,你們是我的人。”
霍碧若笑了笑,和司徒空之間到有幾分年輕人相互折損的意味,之後確實切斷了聯繫。
那時候,白帝號上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對這位初出茅廬的統帥充滿了猜疑和惶恐,一方面他們畏於司徒空在政界的顯貴,一方面又難以將性命託付給初次上陣的貴族少爺。
但是,和王淳餘旗下的士兵不同,他們對於這位烏髮冰眸,面貌俊朗的青年還是懷有期望的。
數小時後,王淳餘來報,敵軍數目衆多,請求撤退。司徒空給了兩個字:“死守。”
而後,霍碧若和何席優的“輕騎部隊”迅速滲入敵軍陣營,以密集而多變化的火力網將敵方艦隊的佈陣攪得亂七八糟,雞飛狗跳。
原因是大型的戰艦雖然在通常概念中,火力遠勝過機動部隊,但是像霍碧若和何席優這類善於打游擊戰的,臨場的應變能力神乎其技,他們將配備高速引擎裝置的戰鬥機組合成多種戰鬥隊形,穿透敵軍的火力網,像寄生蟲一樣迅速讓敵陣失去機能,變成一盤散沙。
而巧的是,太冀軍中並沒有配備相同作用的機動部隊,因此,面對這樣的攻擊方式,他們束手無策。
當勝負逐漸見分曉時,太冀軍利用千重嶺複雜的山勢有效率地撤退,這一次,王淳餘沒敢下令追擊。
白帝號的大屏幕上,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將軍著實有些臉面無光,鐵青著臉死撐場面,口氣卻比之前軟了許多。
“我想,這次是運氣比較好。”
“打仗多少需要靠一點運氣,你們西統軍的總司令官不就是運氣好得讓敵人聞風喪膽麼?”
司徒空無心欣賞老將軍皺紋斑斑的臉,取出一隻古舊的懷錶看了看時間。
這隻懷錶是他出發前,紅離給他的,說是能夠帶來一些好運的祖傳之物。他雖然很想問紅離爲什麼把自己的祖傳之物給他,不過看那冷漠如冰的樣子,想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下次必須加強偵查,獲取敵軍確實情報後,才能行動。”
“嗯,那就拜託王將軍了。”
司徒空全然是應和的態度,屏幕上雖然看不出王淳餘的情緒變化,不過中斷聯絡後,他在他的艦橋內大發雷霆,並且用盡各種污衊的詞彙罵司徒空。司徒空猜也能猜到他有這樣的反應,不過反正眼不見爲淨,他的肚量不至於如此狹窄,去對一個奔就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人斤斤計較。
“這下子,他應該懂得收斂一點了吧。”他自言自語地興嘆著,絲毫不介意副官就在身旁。即使被聽到什麼,他猜這不滿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也不敢問他什麼。
這樣,發現了太冀軍的蹤跡之後,司徒空將艦隊重新整合,並繼續向雙子月進軍。第二波的戰鬥僅隔了數個小時,在雙子月與三角州交界處,結集了戰鬥力的司徒空很快將敵軍擊退,王淳餘明顯安分守己了許多,行事之前都再三請示司徒空。
本來只是榮譽統帥的司徒空至此成爲了真正統領全軍的指揮官,在之後的戰術會議上,一人獨攬大局。
一再退避三舍,司徒空早就看出,太冀軍是選擇一個有利的地點,等待最終的大決戰。
但他不明白的是,太冀此次的軍事行動,究竟有何現實意義。
要說朱棣當年與瓦刺一戰,那是瓦刺爲了攻破明朝的疆土,可是放在千年後的今天,哪怕太冀軍在這一戰上取得成功,他們也無法深入本國,真正奪取本國的統治權。
司徒空自認不如父親那麼料事如神,但在這麼近的距離還是看不透太冀的真正目的,這件事多少讓他有些懊惱。
難道,真的只爲取他一顆人頭?
他冷冷一笑,想不到自己脖子上這顆腦袋這麼值錢,能令兩國雙方都動用龐大的軍隊。
他知道,自己這一趟來雙子月,就等於主動把脖子架在劊子手的刀下,統治者心裡想什麼,他即使不能看透全部,也猜到了三分。當王淳餘在部署戰術時,對1413艦隊隻字未提,他就知道這位老將軍是總統大人在他身邊埋的地雷,用來準備送他上西天的。
1413艦隊是北疆的駐守軍,對當地的地形和情況怎麼也比王淳餘瞭解吧,哪怕王淳餘確實是身經百戰的老將,過去也立過不少赫赫戰功,但是完全不善用1413艦隊的優勢,光說些聽起來頭頭是道的荒謬戰術,真把他當養尊處優的太子爺,不懂其中的鄙陋和陰謀嗎?
清醒點吧!他司徒空可不是知道是陷阱還往下跳的人!
表面上不露聲色,內心正謀劃著腹案的司徒空看起來像是閒適自在,實際上,嘴角稍縱即逝的笑容狠毒至極。
霍碧若和何席優就是他的籌碼,下一次戰鬥,他會讓王淳餘死得很難看!
次日,前方的戰火已漫天紛飛,無論是空中的交火,還是地面部隊的撕咬,雙方都死死扼住對方的咽喉不放,在死地裡掙扎,就看誰能支撐到最後。
對於太冀這樣勇猛的民族,本國雖然一開始在兵力上佔優勢,卻也慢慢被壓制,尤其是地面部隊的交鋒,損傷比預料中的嚴重。
戰況嚴峻,司徒空沒有再安坐於指揮席上悠然地喝咖啡,他親自調度軍隊,不斷向前方輸送機動部隊,以密不透風的轟炸方式試圖壓制太冀軍猖狂的地面部隊。
在經過謹慎精密的部屬之後,旗艦白帝號也慢慢向前方戰線挺進。
那日風清氣爽,是司徒空來到雙子月後,第一次有了食慾,並且疹子也消退不少,因此,在吃了副官準備的午餐後,他心情極好,一路走到艦橋,都和副官有說有笑。
結果,剛一踏進艦橋,就被霍碧若調侃。
“喲,氣色不錯嘛。”
“你也是。”能言善辯的年輕政客回以從容優雅的笑容,入座之後方纔稍稍收起臉上過於輕鬆的微笑,用沉冷的聲音頗爲嚴肅地說,“有戰況彙報嗎?”
霍碧若在屏幕的另一端笑他假正經,但畢竟是在戰場上,氣氛不可以太輕鬆。是以,她挺直身姿,意氣風發地道:“戰鬥機能源填充完畢,各小隊人員也已準備就緒,請問,什麼時候出戰呢?”
司徒空確認了一下時間,“十五分鐘至半小時後。”
“收到!願勝利屬於我們!”
聽著有些戲劇性的臺詞,司徒空瞇起眼,高深莫測的笑容讓霍碧若著實寒顫了一下。
“我說,你和何上尉就不能合作一下嗎?這樣,你們的戰鬥效率至少是目前的三倍至五倍。”
霍碧若輕笑:“很不湊巧,戰場上,我們是競爭對手。”
司徒空也跟著輕輕地一笑,身子向一旁側了側,坐姿別有韻味的霸氣:“這難道是東方軍司特行一大隊的規矩麼?”
霍碧若昂首挺胸,同樣盛氣凌人地笑道:“我們特行一大隊向來是講究團體配合的,更何況,席優已經不在一大隊了。”
“哦,我明白了。”司徒空點了點頭,這一收勢,反而讓霍碧若納悶:“你真的明白了?”
“嗯,心領神會。”司徒空笑得詭異至極。
霍碧若縮了縮脖子,臉色跟著陰沉下來:“你明白了什麼?”
司徒空神秘地笑了一笑,長長的睫毛往上一挑,冰色的眸子深邃似星芒:“不就是爲一大隊爭一口氣麼?男人要的是面子,女人要的是關懷,放在你們倆身上,卻正好倒一倒。”
這一說,女少校臉上閒暇愜意的神情蕩然無存,鐵青著臉,宛然變成了兇巴巴的母老虎:“呵,你這花花公子想給我上一課?”
“不敢不敢,要面子的女人我不敢惹。”司徒空故作無奈地搖頭聳肩,既而大肆抱怨,“只是替何上尉可惜,明明不想爭,卻還要被看作是窩囊。換成是我,一定和這個女人翻臉。”
大屏幕裡沉默了一會,只看女少校瞥了瞥嘴角,說不出的嬌氣。
“司徒空,你這人有時候也不算讓人很討厭。”
“過獎。”
垂下頭顱,不加修飾的黑髮有別於以往地掩住眉線,略長一點的垂落至鼻尖,修飾著漂亮的額頭和英挺的鼻樑,隨著動作微微搖晃,別有一番邪氣。
解決了情侶之間互相較勁的矛盾,單兵作戰可以大大提升效率,只要霍碧若和何席優能好好配合,再堅固的陣形也會被擊潰。
天時、地利、人和,他全部掌握在手中,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可是,這隱隱作跳的眼皮又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就是不能像以往那麼胸有成竹?
不,睿智、運氣他都不缺,按理說,沒有什麼能影響他的自信,王淳餘也比預料中的容易收復,戰況一直都在控制範圍之中,但是爲什麼,他就是覺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
深深鎖眉,他仔仔細細查看每一個分屏,將那些數據和圖像反覆在腦中過濾。
每當注意到白帝號越來越接近戰場,他的擔憂便加劇一分。
爲什麼?!
“注意機動部隊的傷亡情況,即時彙報!”
他下了一道命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小心翼翼。心情一直都介於冷靜和亢奮之間,以一貫清晰敏捷的思路應對前方出現的各種狀況。
他覺得自己今天狀態非常良好。
但,還是沒來由地忐忑不安。
這樣,霍碧若和何席優的“輕騎部隊”出發後,前方連連傳來捷報。
白帝號在進行了最後系統調試與檢查之後,駛入空曠無邊的荒野,天氣晴朗,風速適宜,從大屏幕中望出去,視野極好。
交織的戰火以及層出不窮的蘑菇雲就像一副畢加索的油畫,不但不會覺得它們是在吞噬生命,反而會被這尋常見不到的光景深深吸引。
繽紛,美麗,比節日裡夜幕中的煙花還好看。
司徒空目不轉睛地盯著,逐漸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然而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熱血沸騰,而是越來越惶恐不安。
在不可能看清楚的距離彼端,那些閃爍密佈的電光與火花之中,他注意到一個運動軌跡異於尋常的東西,它在無數的炮火中,猶如一條遊歷與深海中的魚,優美絕倫的姿態竟令人覺得賞心悅目,幾乎可以忘記戰場的殘酷。
“統帥!霍少校緊急呼叫!”
“敵軍中出現了一臺人形生化兵器!我和席優準備先圍攻他!不然陣營全部都會不被他打散掉!”
霍碧若急急忙忙地彙報後,司徒空剛一點頭,立刻就閃得沒影了。
而司徒空點頭之後,原先沉與心底的不安一下子衝上腦海,瞬間變成了渾身的顫慄,使他一貫從容的臉緊繃起來,手指不由捏住指揮席扶手。
“想辦法捕捉那臺人形生化兵器!”
“瞭解!”
霍碧若和何席優衝在戰場最前沿,距離白帝號所在的位置還很遙遠,那裡的戰場應該是一片與荒野連接的沙漠,所以,從白帝號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捕捉到人形生化兵器的蹤影。
但是,這六個字卻深深纏住了司徒空的心頭。
人形生化兵器,那不就是ARE嗎?!
從ARE初期開發到研製,這項技術就一直掌握在東方軍司手裡,而如今,太冀軍中居然出現了ARE,這項技術不但泄漏了出去,而且還快速蔓延到各國了嗎?
皇未寂帶著吸引各國情報人員的神秘兵器到空島,大膽地向全世界挑釁,但是他還不至於蠢到泄漏國家軍事機密吧!
這臺ARE是怎麼來的?哪國製造的?!操作的人是誰!!
“統帥!旗艦太靠前了,會成爲敵軍的攻擊目標!”
“沒關係!讓森崎掩護,我們往前進!”
司徒空緊緊抓住指揮席扶手,掌心直冒冷汗。
“捕捉到那臺人形兵器了嗎!”
“不行!太遠了!”
“那就繼續靠近!”
他像瘋了似的不斷讓旗艦往敵軍陣營挺進,兩旁的護衛艦隊看到白帝號奮勇向前,紛紛提醒統帥回撤,然而他卻一一將之屏蔽,充耳不聞。
“閣下,再往前,恐怕會有危險。”副官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提醒指揮官。然而司徒空只是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戰況,絲毫沒有理會他。
“閣下——”
“只不過是衝得前面了一點,有什麼關係嗎?!身爲衆軍之首,當然應該衝鋒陷陣!”
說出這話,司徒空自己也知道很不理智,但是現在,他慎密的思維似乎被眼前一道道割裂空際的火光衝潰,沉著冷靜的態度蕩然無存,頭腦熱得像火燒,胸口更是隱隱作痛。
“統帥!捕捉到人形兵器了!”
側方屏幕一切,那在火網中自如穿梭的紅色身影便映入了司徒空的眼簾。
靈巧,敏捷,從容,利落。
就像在繽紛絢麗的畫布上,忽然揮灑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豔。
一瞬間,便深刻在了視網膜上,再也揮之不去。
每一次的縱身飛躍,每一次的揮舞兵刃,每一次的短暫停留。
迴旋,閃避,衝刺。
就連極其細微的動作,都被司徒空敏銳的雙目所烙印下來。
看著火光在它四周交織,看著它隱蔽與戰艦背後,又忽然躍出,一舉一動都令司徒空揪心。
那紅豔的身影,就像一朵妖嬈的紅蓮,在灼眼的豔麗色彩中獨自綻放,將靠近它的一切毫不留情地摧毀,而密集的炮火也毫不留情地射向它。
它的四周是浩瀚龐大的十萬大軍,而它,卻是獨此一個。
手指一揉,他憤聲大喝:“停火!全軍停火!”
“統帥!”艦橋內,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下令全軍,停止攻擊!聽到沒有!快!”
“可是統帥——”
“你耳朵聾了嗎!”他抓起手邊的無線聽筒,朝發出質問的士兵砸了過去。
所有人都被嚇得臉色大變,顧不得追究原因,急忙將統帥的命令傳達向各艦隊。
結果,自然引致全軍艦隊指揮官的異議。
“統帥閣下,您在這種情況下下令停火,您瘋了嗎?”
“一旦我們停火,就會成爲敵軍的靶子!”
“您的旗艦靠得太前了,沒有火力掩護,立刻就會被擊沉!”
司徒空狠狠咬牙,猶如獅吼般冰冷地道:“我的命令是全軍停火!如有異議者,立刻以違抗命令罪名,當即處決!”
中氣十足的吼聲響徹整個艦橋,將領們雖滿臉困惑和焦急,卻都不敢刨根問底。在他們看來,統帥的瘋狂決定簡直是荒謬至極,然而下屬服從長官是軍隊鐵則。
這時候,唯獨只有霍碧若,甘冒違抗軍令的風險,直接將嚴厲的譴責和痛斥丟向司徒空。
“你瘋了嗎!爲什麼停火!”
司徒空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眼皮下微微悸動的眼,是在強忍住心頭的焦急。
“你們快撤回來,不要再圍攻那臺人形兵器了!”他竭力試著,心平氣和地說。
霍碧若啼笑皆非:“司徒空,你在想什麼?!你想被敵人亂炮轟死就早點說!”
“笨蛋!難道你看不出他是誰嗎!”
情急之下,他還是厲聲吼出心中的秘密。霍碧若愣了一下,滿臉困惑。
司徒空緊緊盯著戰場上那個身手敏捷的紅色影子,逸出複雜的笑容:“雖然我很想說,把他活捉了帶回來,但是萬一不巧擊沉了,你會後悔一輩子!”
“空,你……”
霍碧若的聲音被一陣炮轟淹沒,少去了火力的掩護,敵軍的炮彈直接接觸到白帝號光滑的外殼,艦橋突然劇烈震動,宛如在海中呻吟嘶吼的白鯨。
若不是司徒空反應敏捷,及時穩住身子,差點翻出指揮臺的欄桿。
“統帥!那架人形兵器朝這裡衝過來了!”通訊兵驚恐地報告。
司徒空握住欄桿,昂首將目光投向屏幕,只見紅黑色的ARE如離弦之箭,飛速衝刺而來。
“不要開火!”他心頭一緊,只顧著緊張那些與ARE擦身而過的炮火,全然沒有去想接下來自己的命運。
世界因爲少了一半的炮轟而彷彿頓時安靜了許多,陣營前沿逐漸在敵人的轟擊下崩潰,並像潮水一樣像白帝號涌來。
只見密集的星星點點以肉眼分變不了的速度靠近,而在它們最前面的,就是ARE。
“閣下!”只聽副官在耳畔驚恐地低呼了一聲,司徒空卻沒有出聲。死死咬住牙關,看著迎頭撲過來的紅色ARE,心裡卻在瘋狂地笑。
來吧,不管你是來取我性命的,還是隻是不經意地從我眼前擦身而過。
如果此刻,你能聽到我的心聲,請給我一秒鐘的時間。
讓我說出,我那不能被人觸碰到的真心話……
就在ARE已然近在眼前,帶給全艦絕望的恐懼,它卻突然轉身,面對已經清晰可見的無數飛彈,開啓所有炮門。
那壯烈的一幕,司徒空永生難忘。
射出的炮火將飛來的導彈全部打下,ARE電光火石的移動速度留下紅色的影子,宛如在白帝號前織成一張牢固的網,舞動的兵刃以肉眼看不清的極快速度摧毀漏網之魚,而後紅色身影便被不斷爆炸的火花中吞沒。
看起來酣暢淋漓,卻步步驚險。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快要讓司徒空扭曲雙手握住的扶欄。
煙霧散盡,ARE緩緩從上方停落在白帝號的艦首,長長的兵刃在空氣中散開無數螢火似的星光,繚繞著那朵妖豔的紅蓮,是強悍的縮影,亦是慘烈的見證。
它雖然堅毅剛強,卻在司徒空眼裡,彷彿隨時會倒下……
驀然,一道火光衝破煙雲,ARE敏捷轉身,雖然張開了光盾,然而卻如巨浪卷向一葉小舟,輕而易舉地將之沖走。
那可是敵軍發射的主炮!
眼見紅色身影朝白帝號墜下,不顧艦艇劇烈震動,司徒空毫不猶豫地奔出了艦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