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淵把車子停在木屋的後門,正好卡進和山壁之間的那條窄縫。
一干人擠進破爛小屋,裡面亂七八糟的,只能臨時扶起幾張折凳坐下。木屋年久失修,許多門板已經(jīng)老化,呼嘯的北風恣意地鑽進裂縫,在房子裡穿堂而過,冷得人瑟瑟發(fā)抖。
不過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對此若無其事。
古淵把若干電子儀器往木屋裡唯一的桌子上堆,丟下一把導線。
“你們當中有技術(shù)員吧?”
“我……”君文乙軒木訥地應(yīng)聲,古淵回頭看了一眼:“過來幫忙。”
兩人合力把所有儀器連接到電腦上,包括探測儀、衛(wèi)星導航、信號接收器、增幅儀、靈敏感震儀、GPRS高端定位……等等。三臺顯示器成120度展開,分別顯示著不同的圖像和數(shù)據(jù),古淵最後把袖珍電腦擱上桌,忙乎了一陣,開始說道:
“三位應(yīng)該都參與過近半年以前那次黑島的行動吧?”古淵停下來,剛毅的臉上是耐心的等待。
古淵顯然和他們接頭之前已對他們過去的戰(zhàn)績有所瞭解,而他只要從成梵那就能得到關(guān)於他們六月那次在黑島的行動情況,至於成梵應(yīng)該是從雷亞斯上校那裡瞭解到的。
霍碧若上尉對這個始終保持一張撲克臉,語氣卻充滿了領(lǐng)導他們的意味的男子不屑地昂了昂頭:“那時候黑教徒佔領(lǐng)黑島進行恐怖活動,挾持了一批去島上畢業(yè)旅行的學生,我們?nèi)u上執(zhí)行救援任務(wù)。”
古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彷彿只是機械地動著嘴巴,說:“就救援行動這個目的來說,你們確實完成了任務(wù),但是你們的行動卻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同樣參與了那次任務(wù),並且最終殲滅恐怖分子團伙的上官七戒高聲問:“什麼錯誤?”他眉宇微蹙,神色凌厲,對古淵開門見山的抨擊感到難以接受。
身爲他的搭檔,君文乙軒少尉也本著一顆作爲精英小組自豪的自尊心,質(zhì)問古淵:“我們把人質(zhì)全部安全轉(zhuǎn)移,搗毀了恐怖分子的指揮室,這其中有什麼錯誤?”
古淵對他們?nèi)坏牟恍紤B(tài)度無動於衷,還是面無表情地板著臉,好似天生就生了一張石膏臉。“你們讓他們的頭子跑了。”他的話語犀利,語氣卻只是冷淡,“前聯(lián)合國軍事組織所屬炸彈專家米達麥戈雷上校,你們可能還不清楚這老傢伙的可怕,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逃脫,姑且可以不予理會,但是他帶走了終端技術(shù)資料。”
驀然間,君文乙軒想起那時候司徒空爲了和恐怖分子談判,將他打暈當籌碼,把他帶到恐怖分子的中央指揮室。他其實半途就醒了,雖然司徒空和恐怖分子頭領(lǐng)的談話他只聽到一半,但他記得司徒空把芯片給對方時,並沒有說出解鎖密碼。之後,七戒趕到,除了那位頭頭,其餘人全數(shù)剿滅。
雖然米達麥戈雷有芯片,但他應(yīng)該得不到裡面的資料。
君文乙軒確信這一點,正想和古淵覈實,古淵卻又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說:“雖然這是一種猜測,沒有確鑿證據(jù),但是技術(shù)已經(jīng)泄露出去,這是事實。”他的眼睛如同夜間最敏銳的探測捕捉儀,細細長長的鷹眼射出令人膽寒的目光,“南苑戰(zhàn)爭打到現(xiàn)在爲什麼還沒有徹底鎮(zhèn)壓,就是因爲黑教徒突然有了新式武器,反粒子鐳射槍,它可以穿透目前我國製造的任何裝甲,國家安全武器研製會對實戰(zhàn)數(shù)據(jù)進行了多項檢測分析,可惜還沒有破解這種新式鐳射槍的原理。”
古淵轉(zhuǎn)了個身,正面對著霍碧若小組三人,微微蹙眉的動作使他的臉看上去更加嚴肅冷漠:“黑教徒除了把新式武器投放到南苑戰(zhàn)爭以外,還頻繁活躍於其它軍事行動中,我下面要說的兩件事,你們應(yīng)該也很熟悉。”
霍碧若高昂其頭,君文乙軒表情嚴肅,上官七戒則微微頷首蹙眉,三人盯著古淵一成不變的臉,皆表示出洗耳恭聽的態(tài)度。
“首先,是蘭華夜中校策劃的紅野反恐行動,在這次行動中,我們查到疑似黑教徒成員曾出沒過紅野一帶,他們攜帶了大量化學武器,但是之後運載化學武器的運輸車發(fā)生事故下落不明,我們能追蹤的線索到此爲止。”
上官七戒臉上出現(xiàn)一絲異樣,古淵立刻機警地盯向他。君文乙軒注意到古淵的神情,也向七戒看去,他腦子裡忽然閃現(xiàn)紅野的一幕,他在荒漠之中找到滿身是傷的七戒,覺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他看不見的聯(lián)繫存在著。
七戒沉思片刻,古淵沒有急著說下去,他好像看出七戒有話要說。
“那些運輸車,我可能見過。”七戒思索道,“他們是一個車隊,有兩輛運輸車,一輛卡車,還有護隊的裝甲車和三輛吉普。”
“你們交戰(zhàn)了?”古淵目光直逼七戒,雖然還是看不出感情的冷漠。
七戒閉了下眼睛,似乎在竭力使自己看起來放鬆一點:“我是去救人的,當時有過交戰(zhàn),不過救了人立刻就撤走了,劫走了他們一輛吉普,其餘的事我不知道。”
君文乙軒暗暗看了七戒一眼,不做聲。
“他們可能是黑教徒。”古淵不含感情地說道。
紅野的行動,恐怖分子的目的到現(xiàn)在仍未查清,他們只是保住了軍神要塞以及“無敵號”核能坦克,如今它們都繼續(xù)沉寂在那片荒野中。
那次行動,蘭華夜的自我犧牲是霍碧若上尉心中不可抹去的陰影,如果可以不去回想它,她真想一輩子也不要再想起。
“那次行動我們只成功了一半,指揮官中途喪身,迫使行動被終止。”霍碧若閉著雙眼,儘量保持平靜地說,“軍神要塞是雷亞斯上校的支援部隊保住的,難道那時候我們擊退的恐怖分子就是黑教徒?”
“不是。”古淵給出明確的答案,“那批恐怖分子是活躍於亞太地區(qū)的一個武器偷渡組織,他們只是被僱用的棋子,爲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而已。由於那時候附近地區(qū)在舉辦世界性展覽,各國特工都出現(xiàn)在那,我因爲覺得可疑,當時曾秘密潛入奇瞿鎮(zhèn),可惜一無所獲。”
七戒低頭沉思,表情猶豫不決,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拿不定主意。同一時刻,君文乙軒也有相同的顧慮,他想問七戒爲什麼當時他和司徒空在一起,司徒空又怎麼會因爲他斷了一條手臂,可是他想想場合不合適,便沒有開口。
古淵沒有繼續(xù)深究,冷冷地說下去:“另外,三個月前離沃解除封鎖之後不久,撤出離沃的國衛(wèi)軍其中有一個小組半途遇到一架紅色人形兵器,懷疑是ARE。”
霍碧若、君文乙軒、上官七戒三人同時露出驚訝之色。
古淵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們:“ARE應(yīng)該是東方軍司的絕密武器,但是很顯然,現(xiàn)在這項技術(shù)已經(jīng)泄露出去。”
霍碧若緊鎖眉頭,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有人掌握了ARE的技術(shù)……”
“不但掌握,而且還製造了實體機。”古淵不帶感□彩地說。
君文乙軒沉思而道:“如果是盜取了我們的技術(shù)進行再開發(fā),很可能性能上比我們目前擁有的ARE先進。”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古淵以不帶任何質(zhì)疑的口吻說道,“根據(jù)我之後調(diào)查的軍神要塞在紅野行動時收到的一段錄像來看,那架被拍攝下來的人形兵器無論在機動性、性能上、還有火力都比ARE高。”
上官七戒閉上眼,輕輕嘆了一口氣,表情冰冷,一言不發(fā)。君文乙軒下意識地看了看他,心頭閃過千萬種思緒。
接下來,古淵終於說到重點上:“你們剛纔暗殺的庫恩·克萊汀就是這項技術(shù)的再開發(fā)者。”
“他是黑教徒?”霍碧若問道。古淵的視線轉(zhuǎn)向她:“不是,但他和黑教徒組織有密切往來,過去他曾將多項研究理論以高價販賣給黑市,然後再間接轉(zhuǎn)渡給黑教徒。極有可能,反粒子鐳射槍就參入了他的研究理論。”
“黑教徒”是活躍於大洋洲的恐怖分子團伙,由於如今仍掌握不到他們的具體組成和行蹤,就以一個統(tǒng)稱的形式來定義。實際上究竟黑教徒有多大規(guī)模,他們並不知道。
古淵說道:“庫恩·克萊汀最新發(fā)表的,針對質(zhì)子反應(yīng)裂變的推翻理論裡終端技術(shù)信息,那麼,他很可能掌握了泄露出去的資料,這樣的人,當然不能讓他繼續(xù)活在這世上。”他頓了頓,自始至終語氣平直如一,“不過,這只是你們這次任務(wù)的第一步。”
他的話提醒了其餘三位高度集中精神。
此時,窗外開始飄下雪花,宛如素潔的臘梅。
古淵往窗外看了一眼:“開始下雪了,可能會影響我們行動。”
君文乙軒視線迅速掃過三個顯示屏:“信號接收目前一切正常,不過氣候變惡劣,可能影響GPRS定位。”
“我們爲什麼要到這種地方埋伏?”霍碧若忍了很久,終於問出口。
直到這時,古淵的臉上纔出現(xiàn)一絲細微的冷笑:“不是埋伏,是躲起來。”
三人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他等了一會,看著三個顯示器,說道:“庫恩·克萊汀這次到空島是爲了見一個人,而他突然被暗殺,那個和他約了在島上碰面的人肯定會有所行動。”
他分別看向霍碧若等三人,剛毅的臉上出現(xiàn)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陰沉表情:“你們可能以爲那封郵件裡所說的‘皇帝’是指庫恩·克萊汀。沒錯,庫恩·克萊汀確實被稱爲微觀物理學界的皇帝,不過另有一個人,我可以說他掌握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特工,和各國秘密組織都保持著密切聯(lián)繫。”
停頓一秒鐘,古淵故意把目光投向君文乙軒,冷冷地道:“那個人的名字你知道。”
君文乙軒愣了一下。
古淵說:“我跟蹤他有兩年了,可惜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他叫皇未寂,在被我們情報員稱之爲‘影子世界’的終極情報領(lǐng)域,他是個讓人不願接近,卻又時刻想接近的,‘妖孽皇帝’。”
“妖、妖孽……”君文乙軒等人都匪夷所思地看著古淵,彷彿他臉上出現(xiàn)了不屬於人類的表情。
而這個太過意外的場面,讓君文乙軒一下子忘記了狂要找的人或許就是這個“皇未寂”。
他事後回想起來,覺得也難怪“狂人幫”聚集了那麼多有能力的人,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因爲真正的皇未寂身處在遠勝過他們這些人的高峰。
古淵當時盯著他的雙眼分明有刻意提起他弟弟寫的那部小說的意思,可是他卻又不想申討下去的樣子,馬上把視線轉(zhuǎn)移開,同時繼續(xù)他們的重點:“‘妖孽皇帝’是他的代號,只要有這個名字出現(xiàn)的地方,肯定會引起一批同行的注意。這次,他到空島,必然也會引來不少特工和從事秘密工作的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上官七戒鎮(zhèn)定自若地看著古淵,洪亮的聲音不含一絲退卻:“你想讓我們殺了他?”
他冷靜的外表就和過去無數(shù)次接受苛刻的任務(wù)一樣,宛如只是一具服從命令的殺人機器。
古淵卻說:“不,皇未寂如果死了,我們將失去所有有關(guān)他過去從事的地下活動的線索。”
霍碧若輕輕地冷笑:“你是想用庫恩·克萊汀的死,逼他出來?”
古淵冷冰冰的臉轉(zhuǎn)向霍碧若上尉:“皇未寂一週以前就來到空島,我跟蹤他到這裡,但是之後卻失去了他的行蹤,成梵派來的兩個人就是在追查他下落的途中死的,我沒有和他們?nèi)〉寐?lián)繫。一直到庫恩·克萊汀來到島上,我才確信皇未寂仍在島上。”
霍碧若高聲道:“空島那麼大,他隨便躲在哪座雪山裡,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她故意針鋒相對,古淵卻不在意,用機械一樣不含感情的聲音說:“皇未寂這次來空島帶了一樣東西,他把那樣東西就寄放在你們住的那家酒店裡,到目前爲止仍然在寄存處。那樣東西肯定會有人去拿,或者庫恩·克萊汀被殺之後,皇未寂會有所警惕,他也許自己會去取回。”
“那我們躲在這幹什麼?”碧若馬上又反問,“我們應(yīng)該去酒店監(jiān)視寄存處,看誰會去拿那樣東西。”
“不需要。”古淵道,“我跟蹤皇未寂的時候,偷偷在那樣東西上裝了信號發(fā)射器。我懷疑,那樣東西極有可能是新式武器,皇未寂準備在島上進行交易,而我們要查出他和什麼人接觸,找出和他有關(guān)的組織纔是最終目的。”
“可是我們已經(jīng)打草驚蛇,萬一皇未寂臨時終止交易,拿回那樣東西離開空島呢?”上官七戒問。
“那麼我將重新進行調(diào)查。”古淵面無表情地說,“即使活捉皇未寂也無濟於事,如果查出他攜帶的是非法軍械,最多定他一個人的罪,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線索。我們情報人員不是刑警,我所要保證的是他對於他背後隱藏的那個組織的聯(lián)繫性,只有從他這裡尋找突破口。不然,在我之前的三個情報人員就白死了。”
一直到這時候,古淵堅毅的臉上方纔出現(xiàn)一絲人類的感情,不過它也只是稍縱即逝,眨眼消失在冰冷的眸中。
然後,古淵繼續(xù)說:“我會回到酒店繼續(xù)調(diào)查皇未寂的下落,你們留在這監(jiān)視信號發(fā)射器所在的位置,一旦有變化,你們通過電腦聯(lián)繫我,我到達酒店後會打開定位信號,你們這裡可以接收到,瞭解我的一舉一動。皇未寂不是隻身來到島上,庫恩·克萊汀一死,跟著他的特工會想方設(shè)法找出兇手,還有被他吸引來的那些人也會盯上你們,你們留在這裡比較安全。萬一這裡被發(fā)現(xiàn),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古淵一邊說一邊朝後門走去,其他人的視線跟著他移動,在他已經(jīng)走到門邊時,霍碧若叫住他:“喂,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隻薄薄的針織帽戴上,雕像似的臉龐仍沒有分毫變化:“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轉(zhuǎn)眼,他已經(jīng)走出木屋,衝進了風雪中。霍碧若他們透過木屋裡唯一的玻璃窗,看見他開著車,從前面繞過去。
時間消磨得十分緩慢,再加上木屋裡穿風,冷得異常,霍碧若穿得太少,不久便挨不住寒冷,在屋子裡來回走動還是不停哆嗦。
上官七戒看了看牆角,那裡有古淵留下的兩條被子,他對霍碧若說:“大姐頭,你到被子裡躺一會。”
霍碧若停下來,打量靠牆而坐的黑髮少年身上不見得厚實多少的衣服,不禁懷疑:“你不冷?”
“嗯,不冷。”上官七戒起身,把大姐頭拖到牆角,“你穿太少啦。”
“你比我好不了多少!”自尊心強烈的女上尉有點不服氣。七戒嘆了一聲:“之前在國防部,成梵讓我做的耐寒訓練很有效,我能在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下待上一週也沒問題。”
坐在一排顯示器前的君文乙軒回頭望著七戒消瘦的身影,不乏關(guān)懷:“有兩條被子,你也躺一會吧。”
然而,七戒看著他,神情堅決:“不,我們換班。”
古淵沒說他們要在木屋裡待多久,爲了保存體力,他們?nèi)齻€準備輪班監(jiān)視顯示器。
“唉,每次碰上成梵,都是這種莫名其妙的任務(wù)。”霍碧若不滿地抱怨,把被子往身上裹,卻因爲被子被風吹得冰冷冰冷,裹在身上一點也不覺得暖和。
七戒走到電腦前,君文乙軒起身,態(tài)度也很堅決:“你去躺著,這種技術(shù)性的活我來。”
七戒擡頭看他,淡淡一笑:“我陪你聊天。”
然後,他們倆並肩坐在電腦前,小聲說話。靠在角落裡的霍碧若沒多久就睡著了。
夜幕臨近的時候,古淵通過電腦上的通訊設(shè)備和他們聯(lián)繫了一次,說晚上會看情況給他們送點食物來,說完就切斷了通話。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漆黑中依然能看見鵝毛般大雪不斷飛舞。
君文乙軒和上官七戒時而聊天,時而只是盯著屏幕發(fā)呆,最多做做維護操作。無所事事的情況下,兩個錚錚鐵骨的男兒都沒有打情罵俏的興致,坐累了便到牆邊靠著,肩碰著肩,頭碰著頭,縮緊脖子誰都不想說話。
維持了太久的安靜,纔出聲打發(fā)沉悶。
“有煙麼?”七戒問。
“沒有。”君文乙軒微微側(cè)頭,看了看七戒,“少抽點菸。”
“沒事做。”七戒小聲嘀咕,伸伸脖子看了眼牆角,笑道,“大姐頭睡得到香。”
“嗯。”君文乙軒使勁縮緊脖子,彎起雙膝,呼吸聲帶著幾絲顫音。
“你冷?”七戒發(fā)現(xiàn)到這一點,轉(zhuǎn)頭,看見君文乙軒蒼白無血的脣在微微顫抖,便把外套脫下。
君文乙軒連忙阻止:“你幹嘛?我不冷,你自己小心點,別凍壞了。”
“我能在零下十攝氏度的水裡泡上一天,以前ARE操作師的體能訓練比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惡劣多了。”七戒滿不在乎地堅持把外套脫下,君文乙軒接到外套,又給他裹上:“我也是接受過各種訓練的軍人,不需要你特別照顧!”
他擰起的眉頭表露出強硬,七戒望著他,淡淡地嘆了一口氣:“你萬一凍出毛病來,我會很擔心的。”
君文乙軒愣了愣,忽而感到一絲迷惘:“七戒,我們變成……戀人的關(guān)係,我不是想讓你爲我擔心……”
七戒嘆了嘆,仰面靠著牆,淡淡地勾起嘴角:“這個我知道。”嘴邊的笑痕由淺而深,含笑而道,“到底和男人談,跟女人談不一樣,一下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纔好。”
君文乙軒仰頭,失神地望著木屋粗糙的頂棚,猶豫不決地,慢慢吐露出了心聲:“我……我是想照顧你。”他說完,略感羞澀地閉上眼。
“你不是一直在照顧我嘛。”七戒無奈地道。
君文乙軒嘆了口氣,依然感到心中的感情無法全部表達出來。
他到底應(yīng)該怎樣才能讓七戒明白,他有多愛他?
他重新睜開雙眼,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看著七戒輪廓唯美絕倫的側(cè)臉:“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互相照顧,互相關(guān)心嗎?那好像……和兄弟沒什麼差別。”
七戒深呼吸一口氣,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無奈笑道:“我也不知道,沒和男人談過。”他半開玩笑地看看君文乙軒,笑靨明朗,“要不然……”
“嗯?”君文乙軒感到七戒的眼神裡有一絲古怪的俏皮。
七戒的目光漸漸變得溫和,坦然淡漠地撇了撇嘴,閉上眼說:“要不然……做些情侶該做的事嘍。”
“啊?”君文乙軒愣了一下。
屋中只有電腦屏幕的光,照在七戒蒼白的臉上,使他的膚色顯得更加雪白。
君文乙軒慢慢從七戒坦然自若的神色中看出一點異樣,剎時羞紅了臉:“七、七戒……你想……”
“早晚都要做的嘛。”七戒卻若無其事地說,睜開眼看了看窗外,有些深邃,卻又帶點迷惘,“這兒的氣氛還不錯。”他勾起嘴角,輕笑。
君文乙軒不知所措地轉(zhuǎn)頭看牆角:“喂,碧若在……”
“別吵醒她就是了。”七戒縮了縮身子,同時貼著牆面往下挪了幾寸。
君文乙軒回過頭來,情不自禁地打量他渾身上下,用力嚥了一口氣:“不行,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哦,那等你準備好。”七戒淡淡地說。君文乙軒看他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七戒,我……我喜歡你,但絕對不是要你和我……”
七戒笑道:“這個我也知道。不過,你要是覺得我對那個反感的話,那我告訴你。”他看著君文乙軒,神情認真,略帶笑容,“我不介意和你做。”
君文乙軒表情一窘,更不好意思起來:“你幹嘛說得那麼直白……”
七戒反而皺起眉頭:“這有什麼好不直白的?我一直以爲你習慣**,那對這種事……”他愣了下,忽然抿著嘴憋住笑容,拍拍搭檔的肩膀,“原來你這麼害羞啊,沒想到,真沒想到。那好吧,那就算了,當我沒說。”
沉默,讓尷尬似乎慢慢地消散了,然而君文乙軒又耐不住這種安靜的氣氛,想來想去,反而有些後悔:“呃,七戒……”
“嗯?”
“要麼,我們還是……”他努力埋下頭,掩去一臉的羞怯,卻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劇烈。
七戒大嘆一聲,爽快地說:“是啊,兩個人抱在一起,可以暖和很多。”
他擡頭,木然地望著七戒清澈的眸子,有一點尷尬,但這次不想再退縮。心緒一定,他伸手一把摟住七戒的肩膀,把他往胸懷裡按:“來吧!”
不料,七戒一頭撞在他胸膛上,“啊!”的一聲,情調(diào)蕩然無存。
撞得腦門生疼,七戒一邊揉,一邊拍拍搭檔的胸膛:“很好很好,身板很結(jié)實……哎喲……”
“對不起!撞得疼嗎?”君文乙軒手忙腳亂,笨拙地幫七戒揉額心。
“沒事沒事,第一次總會笨手笨腳的。”七戒安慰道。
君文乙軒長吁一口氣,有點沮喪:“對不起,我太沒經(jīng)驗了。”
七戒定神望著他,目光柔和,嘴邊掛著淡淡的笑:“呼……一步步來。”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一些曾經(jīng)和JESEN的片段,想起那時同樣笨拙的自己,然後強制性拋開。
“先從吻開始。”他指了指自己的脣,然後安靜地注視著君文乙軒,目光溫柔似水。
君文乙軒凝視著那雙碧眸,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法將視線移開,著了魔似地慢慢把頭往七戒那裡靠,只想讓那雙眼睛裡從此只有自己。
七戒,你太溫柔了,溫柔得讓我一不小心又傷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