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媒與他距離甚近,幾乎不能躲過去,竟也不見他有躲避的意思。蕭山卻在半途停滯,自己撲了個空。
龍媒道:“原來是殷賊的奸細!”
我見他用珂倫兒當擋箭牌,忍不住高叫道:“好卑鄙!”話剛說完,安龔手中鞭影揮出,直逼蕭山后項。蕭山全力逼攻龍媒,疏于身后,被鞭梢卷中腰際。安龔不及他躍起,又送上一鞭,讓他在地上連滾了兩圈才停住。
我心怦怦直跳,抓緊安龔鎧甲,低聲道:“偷襲,兩個打一個,哼,真是丟臉。”安龔冷斥一聲。
我一面緊張,一面道:“自然不是丟我的臉!”安龔輕聲道:“我動身追來西漠之時罵名已成,此刻丟不丟臉還有什么關系?”
我看著這重重包圍,道:“你,你若今天``````,你后悔嗎?”安龔低頭看著我,半響才道:“以后也許會。今日若死在這里,卻是無怨無悔!”
我心中喜歡,道:“若是真死在這里,我也是十分開心。”
忽聽柳白衣道:“被人搶親,比武勝出可以討回妻子,這也是殷國風俗。你敢不敢應戰?”
安龔道:“自然!”
我沒想到他此刻竟然出聲應允,急道:“我自己的事情用不著你們決定!”
柳白衣微微抬起手臂,指間竟露出數十根銀針,貼在四周的兵士自行后退。安龔拔出一梗手臂長的短劍。
我見無人肯聽,急道:“你們若打起來,我立刻死在這里!”
安龔向龍媒道:“不必與他糾纏,看顧玉兒!”龍媒抓起珂倫兒,躍到我身邊。
柳白衣道:“比武是我的私事,不要讓外人打擾我們。”部分紅衣藏默多教徒應命,頃刻間,數百教眾分成了兩派,雙方持刀相向。
一時間雷電交加,黑雨傾盆而隕。阿忽臺厲聲喝道:“大巫師,你竟然眼睜睜的看著柳白衣分裂教眾!”
那巫師一揮手,用殷語厲聲大喝,持刀的紅衣頓時殺到一處。兵刀相挫聲廝殺聲絞成一團,與半空雷電交響輝和,大地血流如注。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警鼓突又陡作,奔騰之勢似乎要將天地掀翻。天邊一隊鐵騎策馬奔來,喊聲如鳴。“越盛大軍來犯了!越盛大軍來犯了!”
龍媒道:“爺,快別再招惹那帶刺的,先走要緊!”
殷軍左翼圍軍迅速抽離,前去護守王庭重地。殷王命道:“速去查看!”兩匹快騎向那隊飛來鐵騎迎去。
安龔低呼一聲“走”,我被他帶上馬去。柳白衣道:“不分勝負休想離開!”他一劍刺來,安龔揮鞭相迎。
柳白衣在半空中調轉身形捉住鞭尾,安龔長鞭脫手。
原本全力去奪,想不到長鞭到手全不費力。柳白衣豎眉怒道:“使詐耍滑,足下不可不謂天下第一!”
阿忽臺高聲叫道:“上當了,回來的不是偵察兵!”
我回頭看時,那隊飛騎已經斬殺了前去查看狀況的兩個兵卒,揮刀向這邊沖殺來,依舊冒雨聲聲喊道:“不好了,越盛大軍距王庭只有三十里地了!”
大軍動蕩,殷王及眾臣迅速后撤,站在安全的地方觀戰。雨水瓢潑而下,將連綿不絕的廝殺聲都浸泡在其中。
安龔一催馬,低聲道:“咱們走!”幾聲慘叫在身邊響起,馬開始奔跑。
我被雨水打的睜不開眼睛,在顛簸的馬上依舊聽得身邊鞭響盈耳,便高聲道:“白衣,玉兒此生此世只愛安龔一人,只愿嫁他一人,不想再與別人有瓜葛,你不要苦苦相逼!”
突然手臂被一物纏住,我驚呼一聲被拉下馬去,跌入亂軍之中。柳白衣揮鞭從一隅掃出一個缺口。
我大聲叫道:“安龔,你在哪里?”人走馬驚,云黑日白。我連連呼喊不見回音,向廝殺聲深處跑去。
柳白衣叫道:“玉兒,別過去!”
有人用殷語厲喊大喝,隨之數十人響應。
我聽到其中夾雜著一兩句官話。“不要放走害人的妖精!”“殺了她!殺了她!”
我連連后退,腳下絆倒,數十道戈戟黑壓壓的向我指來。忽有人從背后將我拽起,我抓住他的手臂,掌心一片溫濕。
我從暈暗的天光下看見看見掌心殷紅的血,驚叫道:“安龔!”他道:“別人的!”
更多的人圍攻過來。
阿忽臺高聲道:“不要殺了他,要活的!”
龍媒的聲音道:“小王子也要不管自己親妹子?”舉刀在手。蕭山大吼一聲,阻止已經來不急了。
龍媒一刀砍了下去,珂倫兒一頭烏亮的長發被攔腰斬斷。
蕭山幾乎沒有停頓,調轉身形,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七彩的虹我的眉心劃來。我眼前一片迷霧,身體被一股力道推倒。
半空中青絲隨風飛卷到,一縷一縷的飄下。
匕首刺透安龔的鎧甲,血一點一滴的涌了出來。我腦子只剩下空白,直到廝殺聲將我拉回現實。我撲過去用手捂住他的傷口,血沿著我的指縫流落。
“到柳白衣身邊去``````。”安龔伸出手撫住我的臉。
我驚慌失措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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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神采飛揚的眸子漸漸黯淡。疼痛從指尖下的傷口傳遞過來,流遍我全身的每一個感覺末梢,痛得我說不出話。原來青絲真可以瞬間垂老,悲傷能把生命撕裂。
龍媒躍過來,將我從他身邊推開。
恍惚中,我見龍媒將他帶上馬去,殷紅的鮮血沿著馬身流了下來。
龍媒遞刀給我,冷冷道:“有一個追的,你就砍公主一刀。”
他的手蒼白無力的垂于一側,我伸手去握時。馬飛跑起來。一件東西從他手心落了下來,滾到地上,嬌艷似血。
馬前后有兩騎相護,在廣袤的草原上飛奔遠去。
天地間,仿佛所有的溫度都離我遠去了。
我提起刀向珂倫兒刺去,與此同時一陣疾風自我身后襲來。我沒有回頭,刀尖穩穩的停在珂倫兒鼻尖前方。
蕭山頓道:“不要傷害公主。”話未說完人卻慢慢倒下了。珂倫兒跌坐在地,齊齊格已搶到了她身邊。
我回頭看見柳白衣手里沾血的長劍,丟掉手里的刀,道:“我知道你不會讓他殺了我,所以我故意利用你。我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你,利用你來躲避我不敢面對的事,利用你來保護我,利用你殺他``````。”
殷王命道:“將這女子就地處決!”
柳白衣道:“誰要殺她,先殺了我。”
我將手里的扳指摘下來,送向柳白衣,他沒有接也沒有動,翠綠的扳指在黑色的大地上慢慢滾遠。
我倒在灑著安龔鮮血的地方,大地依舊在劇烈的抖動。
大巫師帶領的紅衣教眾已經消清內亂,此刻向柳白衣圍了過來。
柳白衣淡然向我道:“既然你不想活了,又覺虧欠我,如今這些人不想放過我,你何不把你這條命賠與我,從此咱們好兩不相欠?”
我道:“怎么賠法?”柳白衣道:“你殺一個要殺我的人,咱們兩清。”我握起落在手邊的刀站了起來,道:“一言為定!”
殷王道:“慢著!”、
大巫師道:“清除異教分子是我教內部事務,與大王無關,希望大王不要干涉!”殷王厲聲道:“你要殺我的兒子,也與我無關?”
在場的人都驚住,殷王高聲道:“國師乃本王失散多年的孩兒。今日本王在大殷國數千勇士面前正式宣布白衣乃我東芝鄂蘭寶琥的兒子,阿忽臺的兄長。”
大巫師道:“即便柳白衣屬于殷王族,他分裂教眾,導致今日自相殘殺,也是罪不可``````!”“赦”字還未出喉,柳白衣攜住我,從眾人頭頂躍上祭臺。
有人慘聲驚呼:“大巫師死了!大巫師死了!柳白衣殺了大巫師``````。”
火花濺出,柳白衣斬斷鐵鏈,帶著我攀上直伸進黑云深處的長繩。
半空中,大雨瓢潑,風力強勁,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將長鞭系在我腰間綁在長繩之上,飛劍斬斷與地面相連的繩索,頂上的孔明燈冉冉飛升起來。
自空中向下看去,雨簾下,大地一片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