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大營才知道是殷東面宛國的皇太后薨了。殷王準(zhǔn)備派柳白衣出使宛國，我們大婚的日子還要推后。

柳白衣還沒有回來，我走進(jìn)大帳。里面磊磊落落的堆滿了醫(yī)書藥典，藥爐里的香草還未燃盡，游游郁郁的散出清新的香氣。

天漸漸黑了，帳外有人吊起了幾盞馬燈。

我在床上靠著，負(fù)責(zé)我起居的殷國阿媽端來燭臺，用殷語問了幾句話，我聽不懂只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不一會兒，她端來食物。

看來柳白衣不能提早回來了，我看了看滿屋的藥書，指了指食物，對老阿媽做了一個我自己端回氈篷吃的動作，也不知道她看明白了沒有。

吃完飯沒多久，就聽柳白衣在外面道：“姍姍，睡了沒有？”

我掀開帳篷就見他手里提著馬鞍站在帳外，鞍側(cè)兜里鼓鼓地塞滿了東西。我急忙跑過去接住，卻不見他松手。

我笑道：“我?guī)湍闾徇M(jìn)去！”他還不松手，我正要說別的。他忽然放開，我沒想到有那么重，雙手沉甸甸的抱住。

柳白衣任我窘迫的橫抱住馬鞍，含笑進(jìn)了賬蓬。

進(jìn)了賬蓬，我放下馬鞍，把馬鞍里的一個小皮革包裹掏了出來放在案上，還要去收別的東西。

柳白衣道：“放在一旁就行，待會兒我自己整理。”

我放開手坐在案旁，見他背對著我洗手，便道：“你什么時(shí)間去大宛？”柳白衣沒有回頭道：“三天以后。”

我靜靜坐著。

柳白衣走到我身邊道：“最多半個月我就能回來。”我點(diǎn)點(diǎn)頭。

他又道：“我拜托珂?zhèn)悆汗髋阒悖幌蛑眮碇蓖c你的性子相合。我走后，你有什么為難的事盡管找她，或者等我回來。”

我又點(diǎn)頭，見他目光溫柔的看著我，便笑道：“我知道。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怎回來的這樣晚？”

柳白衣怔了一下，才道：“太后這幾日身體小恙，主上命我去看了看。”

我知道是珂?zhèn)悆旱淖婺福P(guān)心道：“她現(xiàn)在可好些？”柳白衣點(diǎn)頭，道：“還沒吃飯吧？我叫人弄去！”不等我說話，他就向帳外走去。

我心里奇怪，目光不經(jīng)意間看見放在案上的包裹，有一節(jié)似簫非簫的玉管露了出來。我伸出手想拿出來，手指剛碰到，不由“啊”一聲縮了回來。

柳白衣聞聲進(jìn)來，道：“怎么了？”

我看了看指尖，道“沒什么？”他走過來看見半拉出包裹的玉管，抓過我的手。

我看著上面燙出來的水泡，道：“我不知道它怎么會是燙的？”柳白衣冷聲道：“已經(jīng)說過不要你動！”

他隨手一拂將包裹里的東西全部倒在案上，從一個小盒中捏出一根銀針挑破水泡。我還沒有察覺，他已經(jīng)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弄來清涼的藥膏涂上。

見著他又掏出一粒藥丸送到我嘴邊，我沒有動，道：“就是燙了一下，用得著吃藥嗎？”柳白衣收回手，笑道：“我說話急了，怕你痛著。姍姍，對不起！”

我沒說話。

柳白衣笑道：“這個是殷族婦人用來熏衣的器具。將香料放在玉管中，放在火上烘烤，待香料溫?zé)崞馃煏r(shí)，慢慢向管頸上的小孔里吹氣，香氣就會自己散出來，到時(shí)候?qū)⒁路旁谂赃叄计サ目v橫紋理中都有香氣自然滲入，比隨身攜帶著香囊好上很多。所以這東西又叫吹香。”

我道：“是個好東西！既然是女子用的你怎么有？你回來這么晚，難不成是有什么女子央你用這東西給她衣裳添香去了！”

柳白衣道：“還真有一個女子，不過這個女子不是要我來添香，而是靠我用這個過藥氣救命去的。”

他神態(tài)認(rèn)真，聲音卻很是柔和。我忍不住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你一定進(jìn)了人家閨房了？那女子長的美不美啊？”

柳白衣道：“閨房進(jìn)是進(jìn)了，不過要是不隔著珠簾更好了。人是美人，據(jù)說還是殷國第一美人，要是還年輕一點(diǎn)就更好了。不過老美人總歸還是美人，不管與什么樣的美人相會都是艷福不淺，不過跟前要是沒有一堆指手畫腳的太醫(yī)就更好了！”

“可不是，美人老點(diǎn)沒關(guān)系，沒有丈夫就最好了。丈夫死了也沒關(guān)系，沒有一群兒孫就更好了！”我不等他接話跳起來笑道：“你要是早生二十年就最最好了，那時(shí)候美人請你就不為看病了，都不帶吹的，你就暗香盈袖了！”

柳白衣笑道：“一天不教訓(xùn)你，你就踩著別人鼻子登高！”說完在手上哈了一口氣。

我咯咯笑起來，一面躲，一面求饒。“我再不敢說你，你繼續(xù)會你的老美人去好了。”見他還要哈癢，急忙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柳白衣道：“這次饒了你！”我立刻放開他跳遠(yuǎn)點(diǎn)，笑意漸漸淡了。

柳白衣收起笑容，靜了一會兒才道：“姍姍，你心里不信我？”我急忙搖搖頭。柳白衣低聲道：“我跟他不一樣。”

我道：“什么？跟誰``````，跟誰不一樣？”

柳白衣沒有回答，輕輕道：“姍姍，我的恨只有一個人，跟無辜的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不會遷怒到別人的頭上，與他那種帝王式的報(bào)復(fù)屠戮有根本的區(qū)別。我不是他，我卻能比他更愛你，給他沒法給予你的自由。”

我慢慢低下頭，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