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發生了這么多事,不過,這個云燎竟然能將你的失憶治好,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對得起你的天才大夫之稱。”
“只可惜,他能醫別人卻不能醫自己,暮哥哥,你聽說過白化病嗎?”
周暮點了點頭,“倒是聽說過,但是這種病一般是沒有醫治方法的。”
趙逸點點頭,“嗯,他好像也說過是天生的,嗯,不說他了,暮哥哥你們怎么樣?”
趙逸一刀劃過去,又是一塊肉,不過這次趙逸將肉給了趙灼,趙灼張嘴咬下趙逸刀上的肉,
小丫頭終于想到他了。
“我們啊,我們都還過得可以,只是,咳咳,大將軍過的不是很好。”
趙逸抬眸,“啊,哥怎么了?”
這個時候趙灼咳嗽幾聲,“暮子,說話注意點。”
趙逸看一眼趙灼,“暮哥哥你說,我想聽,我們當哥哥不在。”
趙灼寵溺的看著趙逸,搖了搖頭,
“小逸,你不知道你用藥將大將軍迷倒之后,大將軍醒來有多想追出去,可是當時戰事告急,你也出發了多日,所以大將軍迫不得已留在了軍營。但是那段時間,咳咳,大將軍除了打仗就是喝酒,胃都快喝爛了,而且還不知道打理自己,你是沒有看見大將軍一臉胡子,頭發蓬亂的樣子,就像,就像”
一邊的士兵輕聲的開了口,
“就像一個乞丐。”
周暮贊同的道,“對,就像乞丐。你別看現在大將軍衣冠楚楚的,出軍營前,可是減掉了一把胡子,那場面,你想象不到。”
趙逸看向趙灼,“哥,原來你也有邋遢的時候啊。”
趙灼清了清嗓子,“暮子,別光說我啊,你那個時候也好不到哪里去。成天拿著一只笛子吹啊吹,擾亂軍心,都是些悲傷的調子。弄得士兵們都傷感不已,殺敵的勁都沒有了。”
趙逸又挪著眼神看向周暮,“暮哥哥,原來你還會吹笛子啊,現在能吹一首嗎?”
周暮的眼神一暗,這是他的一大遺憾,沒能在雙手健全的時候為小逸吹上一曲,
“小逸,等暮哥哥學會了一只手拿笛子,就給你吹。”
趙逸眼神一凝,“對不起暮哥哥,我”
周暮暖暖的笑了,“小逸,你永遠都不用跟暮哥哥說對不起知道嗎?”
趙逸點點頭,“知道了,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然后趙逸舉起羊奶,
“干杯。”
幾個人都喝著羊奶,然后劃著烤全羊吃。
“哥,和斬宇的對戰,最終是我們贏了是嗎?”
趙灼點點頭,但是卻不像往常那么高興,趙逸隱隱覺得一定有什么事,
“我們是贏了,但是,趙家軍損兵七萬。”
“七萬?”趙逸騰的站了起來,骨頭又是咔擦一聲,趙灼趕緊將趙逸扶住,
“逸兒,你怎么還這么莽撞。來,坐下。”
趙逸愣愣的坐了下來,
“七萬,哥,是七萬啊,七萬弟兄都,”趙逸有些哽咽,還沒有咽下去的羊肉突然食之無味,又是幾聲咳嗽,趙灼立即拿起羊奶給趙逸,
“別嗆著了,來,趕緊喝一口羊奶。”
趙逸這才喝了幾口羊奶,咽了下去,眼角已經有淚痕滑了下來,她趙逸這一生在乎有兩樣,哥哥暮哥哥,還有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們。
如果有什么能威脅到她,也就是哥哥和士兵們了。
“小逸”“逸兒”“二將軍”
趙灼心疼的看著趙逸的淚在面具的掩蓋下滑了出來,在下巴停留著,趙灼用手擦著那淚珠,
“逸兒,哥知道你難過,想哭就哭吧。其實,兄弟們死前最希望的就是你平安歸來,也期望著見到你,你現在回來了,哥相信他們九泉下也瞑目了。”
趙逸再也不用掩飾,嚎啕大哭起來,趙灼將趙逸摟進懷里,輕輕的拍打著趙逸的背,周暮在一旁也是靜靜的看著,
“我來晚了,我來晚了,啊啊”
趙逸一陣痛哭,哭得累了才從趙灼的懷里慢慢的脫離出來,
“沒事了,逸兒,我們代替他們更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才會,不會有人忘了他們。”
趙灼不禁想著那些日子的對戰,染了毒藥的士兵為了不連累更多的趙家軍,在大家的面前自己了結了生命,那場面,那一幕幕襲來,饒是趙灼也動容了,眼角也泛起了濕潤。是七萬人的努力和犧牲,才換來了他們三萬人的存活,戰場上是最能看出人心的。趙家軍是一只能夠在最重要的時刻,豁出命去保護同伴的一支傳奇軍隊。
但是就是這樣一只軍隊,這樣一只為大源朝百姓征戰天下的軍隊,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大源朝廷卻是為了保全五萬士兵,不相信他們的實力,讓他們活生生送走了七萬同伴,七萬家人。
每每想到這里,趙灼都不能自己。他不知道他在為誰而戰,他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他唯一一次求助,沒能得到援兵。以后,他知道,他再也不需要其他人的救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哥,我明天想去看看兄弟們,我要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我要他們看到我回來了。”
趙逸哽咽的說道,趙灼點點頭,
“好,哥安排,他們一定也想見你了。”
七萬人,尸橫遍野,毒藥蔓延,最后他們不得不用火燒了他們,那天夜里,火光燒紅了半邊天,似乎連老天都動容了,紅得不像樣子。士兵們的骨灰就遍布在戰場上,正是有了士兵們戰場上的陪伴,他們才能在最后關頭勝出,是死去的士兵陪著他們站到了最后,也將繼續陪伴著他們,一直走下去。
從入沙場,其實他們這以命搏命的將士們,便做好了馬革裹尸的準備。不求揚名億萬,只求守住那扇門。門內的百姓生活如舊,家人們平平安安,國家昌盛。他們做到了,只是一切卻又來得太早了,將士士兵將軍,最怕的不是狼煙起,敵軍來犯。只怕狼煙滅,城門大破,他們追悔莫及。
“恩恩,”趙逸點點頭,擦了擦下巴處的淚水,在趙灼的扶持下坐了下來,
“小逸,如果面具透不過氣來,就摘下面具,我們不會嫌棄你的,知道嗎?”
趙逸點點頭,然后緩緩的摘下了面具,她是快透不過氣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呈現在周暮的面前,還有士兵的面前,
周暮一驚,沒有想到會傷成這樣,
“小逸,”周暮梗塞,說不出話來,
“二將軍你的臉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逸兀自的笑了,“是不是很恐怖,以后我就不需要做鬼臉了,直接摘下面具就是一個最難看的鬼臉。”
“小逸,你別這樣說。”
周暮率先出口,趙逸笑了,
“我跟你們開玩笑了,這臉是我摔下懸崖留下的,不過還好,我沒摔死,嘿嘿”
“逸兒”趙灼也忍不住出口,趙逸卻晃晃腦袋,
“哥,我沒事。”
“對了哥,斬宇那邊怎么樣了?還在跟我們對戰嗎?”
“斬宇因為斬天浩的死,有些瘋狂成魔了,與我們對戰也是不羈死亡。聽說已經被他們國家的皇上控制了,剝奪了兵權,以后在戰場上可能見不到他了。”
趙逸努努嘴,“真可惜,否則,我真想親手殺了他,為兄弟們報仇。”
周暮卻道,“我覺得斬宇不會這么輕易的放棄的,他可能還會有動作,所以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趙逸點點頭,“嗯,斬宇不打仗還能做什么?還有他們國家除了斬宇還有誰能出戰與我們趙家軍抗衡,估計到時候他們皇上還是會妥協的。”
趙灼看著這兩人,笑了笑,“你們兩個,不管怎么樣,先幫傷養好,其他的,暫時都交給我。特別是逸兒,以后不允許再任性妄為了,像以前那樣知道嗎?”
說道這里趙灼嚴肅了起來,逸兒這次傷的不輕,以后都要小心了。像以前那樣,只怕逸兒會吃不消。
“知道了哥,你變得啰嗦了。”
趙灼瞪了一眼趙逸,然后看了看挑起的帳篷簾子外面的天色,
“天馬上就要亮了,逸兒你要不要趁著機會,休息一會兒?”
趙逸搖搖頭,“不了,哥,天亮了我們就去看兄弟們吧,他們一定等不及了。”
趙灼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幾個人看著外面的天色,然后滅了爐火,開始起身收拾,趙逸站著,要求一定要穿盔甲,穿兵服去見大家。趙灼拗不過趙逸,只好應允了,為趙逸小心穿著盔甲,戴上面具。
一身凜然,穿上盔甲的趙逸越發帥氣,果真不愧是一個將軍。
外面眾將士候著,趙灼趙逸周暮皆換上盔甲,走出門,然后士兵牽來三匹馬,一群人向著戰場而去。
往事一幕幕在趙逸的腦海里涌現,曾經他們一起上戰場殺敵的畫面,塵沙飛揚迷了她的眼,她還記得第一次,也是在這個戰場,她第一次帶兵,一陣嘶喊,然后自己騎著馬沖了出去,一群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回頭,一群士兵好笑的看著她,她一個人在前方。
趙逸仿佛看見了大家在對她笑,對她說,二將軍你回來了。可是當趙逸想要再看清楚時,他們卻又消失了,趙逸看著這個熟悉不過的戰場,曾經她也在這上面撒過血流過淚,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戰直到擊退敵人過,這個戰場上有太多回憶,又太多第一次,第一次被打流血,第一次救下士兵,第一次殺了敵人的將士,第一次……
而那些第一次都是和大家一起經歷的,如今這個大家卻走了那么多人,趙逸難掩心中悲痛,緩緩下馬,站在戰場上一眼望去,沒有血,戰場上長出了新的草,趙逸蹲下身抓起一把塵沙,這里面有你們對不對,否則這里怎么會長出草,是你們的血澆灌了它們。
趙灼和周暮也紛紛下了馬,來到趙逸的身邊,趙逸一聲大喊,
“拿酒來。”
有士兵便提著酒袋走了過來,趙逸打開酒袋的塞子,手往前一伸,倒下去,劃開一個幅度,
“兄弟們,我回來了,我來看你們。請你們喝酒。”
后面的士兵們紛紛拿出酒袋灑了出來,
“兄弟們,我來看你們了,你們都是好樣的,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你們聽見了嗎?”
身后,眾士兵齊聲,
“兄弟們,我們回來看你們了。”
浩天聲音,響徹天際。
最后趙逸將僅剩的一點酒,一昂頭喝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后面的士兵一一飲下,趙灼走上前手扶住趙逸的肩膀,
“逸兒,這是我們作為將士最好的歸屬,不要難過,沙場就是我們最好的歸屬,不求封侯拜將,只求戰死沙場,還記得哥說過的話嗎?”
趙逸點點頭,“我死了以后,骨灰也要撒在疆場。”
“嗯”趙灼拍拍趙逸的肩膀,眼神放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