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樂飄飄,悠揚悅耳,絲竹搭配,恰到好處。一臺舞姬,身段曼妙,衣裙隨風而揚。腳下生花,舞步連貫熟稔,自然而成。云鬢高聳,花鈿旋轉,令人著實飽了眼福。白熙公主蓮步旋轉,在舞圈中央,猶如一朵出塵的芙蓉,格外耀眼美麗。
周圍的人看得驚訝不已,一派歡愉的氣氛。
“想不到,這長公主,還如此長袖善舞,實數難得啊。”教坊司長不忍贊嘆。她在鳴翠坊當職多年,閱盡無數舞姬,若說起天資過人舞藝出眾的,莫過于二十年前一個叫姚璃的女子。自此之后,雖然有不少天資高,刻苦努力者,卻再無人能夠將霓裳舞演繹得盡善盡美。但看眼前這位熙公主,說不定倒可以試上一試。
白逸亦十分吃驚,相處這么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公主親自舞蹈,也未曾聽聞過熙公主善于跳舞。自小,先帝便對公主格外疼愛,因此也管教得十分嚴格。琴棋書畫,倒是無一不會。說道能夠精通的,莫過于音律。近聞聽說公主喜歡上了教坊,倒是以為愛好教坊歌曲,卻不想竟然是舞蹈。只是,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從未有見過任何舞姬教授過,公主為何會舞得如此出神入化?
“白侍衛,下官有個不情之請。”教坊司長突然轉頭,笑意盎然,“實不相瞞,在下經營鳴翠坊幾十載,除去二十年前,見過一個女子能夠舞盡霓裳風采外,再也不曾見過。”
白逸微微皺眉,暗自揣度她的意思。
“你知道,對于歌舞者而言,最重要的莫過于找到一個知音。下官不久也將告老還鄉,只可惜這霓裳之舞,想必從此不再。對于一個舞者而言,這是一種莫大的哀痛。”
她的意思越來越明白,白逸自然亦心中了然。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公主如此尊貴的身份,怎可!”
還不待他說完,教坊司長卻是打斷:“對于舞者而言,舞蹈就是她的生命!你既然從未曾見過公主如今日這般快樂過,想必定然知道在公主心中,舞蹈的分量。若是公主不愿,那也作罷,下官只得遺憾而去。但若是公主愿意,還望大人不要阻攔才好。”
她話已至此,白逸仍還想反對。
曲子卻進入尾聲,一群舞姬靚麗轉身,結束了這場華麗的表演。白熙公主十分高興,從臺上走下來,醉意仍未消散,卻是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她舉著空酒杯,雙頰泛紅,“好酒!好曲!好舞!”
教坊司長笑著走過去,拿起酒壺又斟滿:“公主,不知可曾聽聞過霓裳舞?”
白熙先是一愣,緊接著笑意盎然:“叫他們奏曲!”
頓時,曲子音調便起。眾人的臉上皆是驚訝之色,教坊司長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興奮激動。
卻只見白熙衣裙翻飛,一個華麗的舞步返回舞臺中,膚如凝脂,手如柔荑。整個人纖細柔軟宛若一只漂浮在空中的羽毛,裙帶隨著舞步,時而拋出時而收斂,像極了月宮仙子。
臺下之人,無一不驚訝。樂師竟是觀之忘曲,雙手停住,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頓時曲終,四下安靜,只聽得裙舞的聲音。卻不知為何,仍舊感覺到余音繞梁,配合這舞步,恰到好處。舞姿翩躚,風袖低昂,一回眸,宛若驚鴻。雙袖長揮如一片云彩飛來,頭頂的鸞鳳釵發出鏗鏘的聲響,節奏歡悅猶如跳珠。
一舞終罷,四下之人皆是呆立其中,忘乎所以,難以自拔。
待白熙晃晃悠悠走下臺來,眾人卻仍舊驚訝未散,目瞪口呆。她走到白逸身邊,教坊司長這才清醒過來。不想竟是雙眸泛起盈盈淚光,萬般感慨地看向眼前這位公主。
“下官今日,算是終于如愿以償,可以沒有遺憾地告老還鄉了。”她開口緩聲道,拂袖拭淚,“公主今日,果然令下官大開眼界。只怕是二十年前的姚璃,也不見得能有這般舞技。能一睹公主今日的風采,此生無憾,此生無憾矣!”
白逸見她心情如此激動,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是,熙公主似乎醉意太濃,搖搖欲墜地倒在了他懷中。眾人見此,不免有些尷尬。他想推開,卻無奈公主大醉,根本不省人事。只得皺眉扶住公主,一邊派人備了馬車,準備回宮。
一干人等得令,趕緊行動。此番公主一舞,可謂是名動天下。想不到他們平日里,刁蠻不已,調皮不休的長公主,竟然還有此等舞藝。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出人意料啊。
眼見著一隊人馬,分列在鸞駕兩旁,面色嚴肅。白逸扶起公主,要往外走。不想那熙公主,卻是懶懶地站在原地。回眸望過去,對著教坊司長微微一笑。
“好酒!好曲!好舞!不錯,不錯。”
白逸見她醉意如此濃厚,拉住她欲往回的腳步道:“公主,屬下這就送您回宮。”
他又轉頭對眾人道:“今日公主醉酒一事,切莫聲張,否則,后果你們都知道。”說罷,他一把將熙公主抱起來,往鸞駕上送。
待安頓好后,他欲下車。不想身后之人,卻是一把猛然將他拉住,口中還念念有詞:“皇兄,別走別走,陪陪熙兒。”
白逸見此,心中竟是生了憐憫之意。白慕晗和白熙的母妃,很早便過逝,她這個妹妹一直十分依賴兄長。就連白慕晗出征,都把她帶在身邊。只是如今,日理萬機,又剛剛登基不久,雜務太多,根本抽不出時間來陪她。高處不勝寒,果然如此。
“皇兄,皇兄,別走,求求你,別走。”
見著白熙仍舊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白逸心頭一軟,回身安慰她:“我不走,公主放心。”
他探出頭對外吩咐一句:“回宮。”便又坐了回去,守在白熙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