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山,橫在滄州跟并州之間,山脈綿長蜿蜒遙遠。山體崎嶇,次峰林立,其中更有小道嶙峋。
在急功近利的驅使下,鄭皓然帶著騎兵營追著良鑰,闖入無暇山中。
高聳入目的山峰,在冬日蕭霽的籠罩下,不見人影。偶爾飛鳥掠過,空余下幾聲明亮的嘶鳴后,余音久久回旋。
更是添了幾分滲人的寂靜。
良鑰的殘部在進入無暇山后,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居然一個人影也找不著。
因為山谷中道路崎嶇難走,馬匹根本不能通行,鄭皓然等人只能下馬。看著眼前的詭異,鄭皓然心中也難以控制的發慌,想前行,良鑰等人沒有蹤跡。想后退,發現身后皆是怪石小道,不知該從何而退。
瞬間明白過來,是在山中迷了路了。鄭皓然不敢再走下去,命令部下原地扎營。
副將這時也靠近過來,坐到鄭皓然身邊,
“大公子,看來我等是在山中迷了路,該如何是好?”
“等?!弊屑毧辈炝讼轮車牡匦?,鄭皓然暗暗在心中盤算著。尋不到方向,如果在山中亂走,更容易遭到良鑰的埋伏??催^左右之后,發現沒有妙康的身影。鄭皓然的心微微有些定下來,想必妙康定是回去通風報信了。
想起妙康,鄭皓然心中不免有些自責。如果自己聽下妙康的話,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但是,這個時候自責,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如何能安全的等到妙康帶人過來,將他們帶出去。
副將不明白鄭皓然的盤算,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中更加的擔憂,
“大公子,天色就要黑了,等天黑之后再想出去就更加難了。如果再遇到突襲,后果不堪設想?!?
“為今之計,除了等,沒有其他的辦法?!编嶐┤谎巯乱彩菬o計可施,緊緊的擰著眉,坐在原地。沒有被副將所說動。
這個時候,空蕩蕩的山谷中傳來一陣陣的回音,
“不用等到天黑,你們也出不去了?!?
“什么人,出來?!辈煌O肫鸬幕匾粢疣嶐┤坏姆纻?,一下子站起來,仔細的勘察著四周。仍是空無一人。
騎兵營的士兵們也都站了起來,拿起武器,戒備著。
在鄭皓然的聲音中,那道聲音忽然隱匿下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鄭皓然并不甘心,上前一步,吼出一句,
“良鑰,不要裝神弄鬼,被老子出來。”一句話落,一道冷光從面前凌厲而至,殺意逼面而來。從小習武帶來的敏銳觸感讓鄭皓然極快的反應過來,瞬間側開身子,一道利箭自鄭皓然面前堪堪擦過,沒入身后的石壁當中。
剛剛站穩腳步后,鄭皓然吟出一句,
“小心?!睕]等的鄭皓然余音落盡,四面八方射來的翎箭恍如密密麻麻的雨絲,朝著他們噴涌而來。躲無可躲的士兵們,一個一個的中箭倒在地上。
揮舞著手中的鋼刀,鄭皓然劈開朝著自己射過來的羽箭。
難免有遺漏的地方,眼看中暗處飛過來的羽箭就要刺入鄭皓然身上,站他身邊的副將一下子撲身過來,擋在鄭皓然身前。
“易坤。”扶著副將倒下來的身子,鄭皓然喚出他的名字。
“大公子,小心?!眮聿患罢f出多余的話,易坤緩慢的閉上眼睛。在鄭皓然跟前再也沒有醒過來。
“良鑰,你給我出來。”易坤的死更加刺激了鄭皓然,發瘋一樣大吼一聲,鄭皓然揮舞著手中的鋼刀。抵御著飛箭的攻襲,邊喊著良鑰的名字,
“良鑰,你給我出來?!?
等的鄭皓然所帶的人都死的一干二凈之后,良鑰才用暗處走了出來。與鄭皓然臉上的痛色形成強烈的對比,良鑰臉上一派云淡風輕,看著鄭皓然低低吟出一句,
“你輸了?!?
“良鑰,我饒不了你?!笨粗厣蠙M七豎八的躺著自己屬下的尸體,鄭皓然眼中迸發出恨,抬起鋼刀朝著良鑰就沖過去。
良鑰身后的士兵們剛想上前,被良鑰一把攔下來,
“誰都不許幫手。”然后,拔出長劍,躍身出去迎接著鄭皓然的招式。
鄭皓然的鋼刀劃開山谷中冰冷的空氣,狠戾的招式中帶來的氣勁盡是殺意。良鑰也服弱,長劍在空中綻開一圈圈華麗的劍花,劍氣蕩開,抗著鄭皓然的攻勢。你來我往之中,刀光劍影毫不示弱。
刀劍過去,石頭上皆是閃現著深刻的印痕。
兩人又是騰身而起,從地上打到半空,又從半空打到地上。良鑰似乎是有些膩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避開鄭皓然的攻勢后,足尖點起,借著周圍的石壁助力蹦起,躍到鄭皓然的身后。長腿一掃,一招橫掃千軍將鄭皓然踢倒在地。
跌下地后,周圍的士兵立馬拔出長劍指在鄭皓然的身上。
“你還是輸了。”落地后,良鑰自負的看著鄭皓然,笑了笑。
鄭皓然憤恨的臉色拉聳下來,無所畏懼的盯著良鑰,
“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嘖嘖?!眴伪〉膾哌^跟前的鄭皓然一眼,良鑰的眼中浮過微薄的嘲諷。語氣涼涼的,釀著身邊拂過去的冷風,
“鄭家的大公子,如此尊貴的身份,怎么說本王都得好好招待才是。你說,鄭國公要是知道他兒子在我手里,他會做何抉擇?”
“你……”隱隱猜到良鑰的心思,鄭皓然臉色瞬間大變,
“良鑰,你休想拿我威脅我爹。他不會上你的當,你休想。”
懶的跟鄭皓然爭辯下去,良鑰臉上恢復冷色,漠然吐出一句,
“將他押下去?!?
“是。”得到良鑰的指令,身后的士兵立刻走出來,將鄭皓然押解下去。
準備啟程回營的時候,副將亦步亦趨的跟在良鑰的身后。對于良鑰的舉動,稍稍有著不解,
“王爺,如果我們可以早些撤退到山谷中,可以不用死傷那么多人。還有便是,我們為何要跟鄭皓然在山谷中糾纏如此之久?”
聽著副將的疑問,良鑰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厲色。沒有直接的回答,只是道,
“天機不可泄露?!?
而副將哪里知道,在平原糾纏的久一些,柳全撥過來的四萬人馬會死的多一些。拖的時間長一些,便不用過去支援柳全,讓他獨自跟鄭國公對陣的時間多一些。因為良鑰知道,柳全跟鄭國公對陣,肯定不會贏。
不過,這個世道,誰不為自己多做一些著想呢。
柳全防著他,他又何不防著著柳全。反正死的柳全的人,他又不心疼。
一邊想著,良鑰一邊朝著營地退去。
另一邊,妙康帶著鄭皓然死追良鑰的消息趕回到營中。鄭國公已經大勝歸來,逼退了柳全的進攻,心情稍稍從顧明城的死中緩和過來。
也顧不及讓人通報,妙康徑直的步入到鄭國公的帥帳中,跪下身子,
“啟稟國公,大公子他追擊玉陽王的殘部去了。已經追入無暇山脈,卑職唯恐大公子會遇險,還請國公派人相救。”
“什么。”聽聞妙康的話后,鄭國公臉色大變,嚯的站起身來,
“逆子,窮寇莫追的道理不懂么。你怎么不攔著他?”
“卑職該死?!敝刂氐目南骂^,妙康不敢多言。
冷了一會兒后,鄭國公明白過來,自己兒子的脾氣還有誰更清楚。知道妙康根本攔不住鄭皓然,只能在心中存下一絲的期盼,轉后跟副將道,
“來人,帶上三隊人馬,跟本帥去無暇山峽谷。”
“是?!敝朗虑榫o急,副將不敢拖拉,立刻調兵跟著鄭國公趕去。
可惜的是,等的鄭國公等人趕到的時候,廝殺過的平地一片狼藉,不見有生還的人。尋著尸體的方向一路走過去,鄭國公等人走到峽谷入口。命令一隊人在谷口等著,鄭國公帶著進入峽谷。
知道無暇山峽谷一道地勢險要,鄭國公不敢掉以輕心,讓士兵緊緊相隨,并沿途作下記號。尋到鄭皓然等人的扎營之處后,看著滿地的尸體,鄭國公暗叫不好。
讓屬下細細的尋找,妙康等人只是尋到了易坤的尸體。心中明白,鄭皓然定然是已經被俘,妙康走到鄭國公跟前,
“國公大人,想來大公子已經落入玉陽王手中?!?
“呵呵?!甭犞羁档脑?,鄭國公一聲苦笑,
“他倒是挺聰明的,知道拿住那個逆子,來威脅本帥?!眹@下口氣后,鄭國公對著妙康下令,
“不用找了,回營吧?!?
“是。”在鄭國公一聲令下,眾人停下搜尋,起步返回營中。
看到鄭國公等人回來,留下來的軍中將領急急忙忙的迎了上來,彎著身子在鄭國公跟前小心翼翼的開口,
“大人,反賊那邊送來了書信,還有一個盒子。”
“又是盒子?”因顧明城一事后,聽到盒子,鄭國公心中猛然一顫?;蓬澋耐崎_跟前的將領,顫顫巍巍的踱步走入帥帳內,看著端放案上的木盒。腳步生生的愣住。
滿場的將領亦是一片寂靜,沒有人敢說話。
極力忍耐著心底的慌亂,鄭國公踱步上前去,拿過書信,看了一眼。上面寫著,
“第二份大禮,無需多謝?!?
看的鄭國公截然大怒,一把將手中的書信撕碎,扔在地上。鼓著勇氣上前去將盒子打開,看見盒子里頭裝的東西后,心中稍微一松,亦是一痛,
“放肆,他們當真是反了?!笔⑴翗O,鄭國公一把拍過桌案,面容極度扭曲。
原來,盒子里頭裝的是兩根手指。
鄭皓然沒死的消息讓鄭國公心中有些松下,但是盒子里的手指,又讓鄭國公明白,鄭皓然的一身武藝,算是廢了。沒有了兩根手指,他如何拿刀劍。
面對著鄭國公的怒火,滿場的將領皆是寂靜的低下頭,沒有人敢出聲。
場面瞬間沉寂的可以聽見針落的聲音。
緊緊的握著拳頭,鄭國公扭曲的面容,久久沒有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