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光透過云層,散落在茂密桃林的縫隙里,細碎的微光在渾濁的泥土上點耀著微弱的白光。
卑躬屈膝的跪著身子,泥土在于緋詩錦繡的衣裙上染開兩團泥濘的污色。
疑惑的雙目送著太后的鳳駕徑直出了仙履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并未散去,太后威嚴的言辭如雷貫耳,回絕在腦海中。
她說,
“今天你就好好的在這里跪著吧,沒有哀家的命令,你休想起身。”
所以,盡管太后的身影已經(jīng)走遠,于緋詩依然不敢起身。而跪在于緋詩身旁的慕婉看著太后走遠之后,自顧的站起身來,伸手就要扶起于緋詩,
“緋詩,太后走了,我們起來吧。”
輕輕的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但是清晰的急著太后剛剛怒極了的臉色,于緋詩不敢起身。看著慕婉,笑著道,
“慕婉,你先回去吧。真是對不住,讓你跟一起受委屈了。”暖暖的歉意在于緋詩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來,滿滿的都是對慕婉的對不住。
深諳宮中的生存之道,于緋詩斷然不敢駁了太后的旨意。但此事跟慕婉無關(guān),于緋詩實在不忍心讓她陪著自己一齊受苦。于是,讓慕婉先行離開。
明白于緋詩的心意,慕婉沒有離去的意思,站起的身子“噗通”一聲又跪下來,就跪在于緋詩身旁,
“你不起來,我也不起來,我陪你一起跪好了。”
“慕婉,你。”深感慕婉的情意,于緋詩反而有些為難。駁回的言語斥在喉嚨里,怎么也斥不出口。堵了很久,轉(zhuǎn)頭看著慕婉,聚集著濃濃的感激,
“慕婉,一個人受罰就夠了,何苦賠著兩個人呢。你快些回去吧,不然良鑰該著急了。”
聽的于緋詩提起良鑰,慕婉似乎想起什么,陪于緋詩一起受罰的心思漸漸淡下來。
于緋詩豈能不了解慕婉心中的擔憂,看著慕婉的神色柔和幾分,笑著說,
“快回去吧,我這兒沒事的。晚些時候鬧到皇上那里,皇上自會讓我起身的。”縱然心里也不確定自己會跪到什么時候,為了讓慕婉放心,于緋詩故意做出泰然的神色。
“好吧。”總算讓慕婉相信了,緩緩的站起身,蓮步移開。走了幾步之后,不忘回頭看了眼于緋詩,
“照顧好自己,我會讓人通知點紅跟懷袖。她們會告訴皇上的,你不要硬撐。”
“嗯。”于緋詩點了點頭,示意慕婉放心。
得到于緋詩的應(yīng)允后,慕婉才是真正的放心離開。
與林中的憂慮神色不同,出了仙履林后,慕婉臉上的擔心跟憂慮一掃而空。換上另外一幕冷峻的面容,絲毫看不見剛剛的姐妹情深。
其實,真相這個東西,越是看的清楚,就越能讓人心疼。
比如,于緋詩與皇后的合謀,讓慕婉失去的孩子;還有,鄭怡媛的進府,搶去慕婉的夫君。在慕婉心中已然的確定,于緋詩已是害的她人生成為噩夢的幫兇。
因而,慕婉在接到柳煙兒的消息,讓她進宮探下于緋詩的虛實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就進宮了。
音嬪懷孕的事情,宮里宮外都不是秘密。后來柳煙兒查出音嬪的龍?zhí)ツ耸羌俚模魦宀幌冻至鵁焹海活櫶咸齑笞铮堑臍⒘鵁焹簻缈诜炊粚m中侍衛(wèi)射殺。這些后宮秘事,在民間也是被傳的沸沸揚揚。
慕婉沒有理由不知道。慕婉還知道,音嬪的宮女織瑤,死的莫名其妙還被冠在于緋詩的身上。柳煙兒本想借此來定下于緋詩的罪名,沒想到最后別易無風一把包攬過去。
柳煙兒弄不明白易無風的想法,只好希冀著慕婉,能從于緋詩那里探的一知半解。
不過,在慕婉到達芳華宮的時候,柳煙兒又讓人傳話給慕婉,讓慕婉將于緋詩帶到仙履林中。
開始,慕婉并不知道柳煙兒玩的什么把戲,在看到太后后,慕婉才明白,原來柳煙兒唱的是這出。柳煙兒的這一謀,非常的成功,果然挑起太后對于緋詩的不滿。
真真是高召。不管易無風如何的寵愛于緋詩,太后畢竟是易無風的母親,只要太后看于緋詩不順眼,那么除掉于緋詩可就容易的多了。
連慕婉都不得不為柳煙兒此舉稱贊一句。
可憐于緋詩,至始至終都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何處觸犯了太后,引得太后如此盛怒。
在仙履林中跪了很久,夜色慢慢降臨。黑暗籠罩下來,四處燈火掌起。華燈初上的時分,明亮的燈火不能照入到林子深處。
于緋詩一身素白的衣裳,隱匿在深沉的林子里,倍加顯得單薄。
仔細的回想著自己近日來的所作所為,還有跟太后見面極相處的片段。于緋詩依然沒能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些日子來,被音嬪跟柳煙兒鬧的于緋詩是頭昏腦脹,自太后從皇陵回來,于緋詩都不曾見過太后。
如何會得罪太后?
細細的回想著太后責罵自己的話,于緋詩希望能夠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想了很久,還是一無所獲。
跪的太久,膝蓋以下的地方已經(jīng)麻木的幾乎沒有直覺,就連腰背都開始酸疼。
夜也越發(fā)的暗沉下去,呼呼的夜風一陣一陣從耳邊吹過,呼嘯的聲音聽入耳中。映著入目的幢幢樹影,讓人心中不禁發(fā)毛。
空空如也的肚子,此時也不合時宜的咕咕叫起。
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過過這種日子。
忽然間,前方若隱若現(xiàn)的傳來微弱的燭光,一閃一閃的,有如鬼火。看的于緋詩心中一陣發(fā)寒,捏著膽子,朝著前方喊出一句,
“前面是什么人?”
許是聽出于緋詩的聲音,撐著燈籠的點紅加快腳步,邊回應(yīng)著于緋詩,
“娘娘,娘娘是我,我是點紅。”
“點紅。”聽到熟悉的女音,于緋詩心中露出歡喜,忙忙呼應(yīng)一句,
“點紅,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因為白日的時候,事情發(fā)生的突然。而慕婉讓自己陪著她到處走走的時候,于緋詩以為慕婉是要跟自己說著體己話,就沒有讓宮人跟隨。
以至于自己被太后罰跪,芳華宮的人一個也不知道。
此時看到點紅的身影緩慢的靠近,于緋詩略顯驚慌的內(nèi)心總算稍微安定下來。
很快,點紅就來到于緋詩的身旁,
“娘娘,收到玉陽王妃的來信兒,我就忙忙趕過來了。王妃囑咐了,說是太后娘娘下的令,我們不敢太明目張膽,也只能入夜才過來。娘娘你受苦,快起來吧。”說著,點紅就要扶著于緋詩站起來。
忽爾間,想起太后的話,于緋詩仍然不敢起身,別開點紅遞過來的手,
“不,不行。我不能起身,這是太后的旨意,沒有她老人家的旨意,我不能起身的。”身子已經(jīng)跪到麻木的忘記疼,也不是于緋詩不想起身。而是深宮之后,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分毫都錯不得。
如果她今日違背太后的旨意,那么勢必會給想害她的人留下把柄。說不定她還沒回到芳華宮,就已經(jīng)有人去給太后稟告。說她抗旨不尊,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更加嚴厲的懲罰。
不能理解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點紅著急的蹲到于緋詩身旁,
“娘娘,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平日里太后老人家不是極喜歡你么,怎么今日落的這光景?”
點紅的問話,也正是于緋詩心中郁結(jié)所在。跪在這里,于緋詩想了一天都沒有想明白,自然不能給點紅解答。只能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額。”點紅又是一片茫然,只好陪在于緋詩的身旁,將希望寄到去通知易無風的懷袖身上,
“懷袖姐姐已經(jīng)去跟皇上稟告了,娘娘,回頭皇上就來救我們了。有皇上在,他定然能勸服太后的。”
“你們?nèi)フ埩嘶噬希俊蔽⑽Q起柳眉,于緋詩心中越發(fā)的覺得不安。太后如果對她心生不滿,易無風尋到太后處,亦是會引發(fā)易無風對她的誤會。
如此一來。想想,于緋詩就覺得頭疼。
但是眼下,想攔住懷袖的腳步,已經(jīng)不可能。
踏著蒼茫的夜色,懷袖馬不停蹄的跑到欽安殿。聽聞欽安殿的太監(jiān)說易無風在御書房,懷袖又不停歇的跑到御書房。
守在門口的玉公公是見過懷袖的,知道懷袖是芳華宮里的人,笑臉盈盈的就迎上去,
“懷袖姑娘,可是于妃娘娘有何事兒?”
從慕婉口中得知,于緋詩此時正被太后處罰,在仙履林中罰跪。懷袖顧不得跟玉公公寒暄,直接開口,
“公公,于妃娘娘出了一些事情,奴婢有要事求見皇上,還望公公代為通傳。”
見著懷袖神色緊張,玉公公也不敢耽擱,立刻就轉(zhuǎn)身進去給懷袖通報。
過了一會兒,玉公公從御書房里走出來,走到懷袖跟前,頷了頷首答,
“姑娘,皇上有請。”
“謝公公。”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玉公公行了一個萬福的禮,懷袖才走入書房中。
朝著正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折的易無風,懷袖在案前跪下身子,磕頭拜禮,
“奴婢芳華宮懷袖參見陛下。啟稟陛下,于妃娘娘不知因何事被太后娘娘罰跪,還請陛下救救我家娘娘!”
“什么?”一字不落的將懷袖的話聽入耳中,易無風握在手中的比驟然一停。抬眸凝視著懷袖,
“太后罰跪于妃?”言語間,盡是不可思議。
母后向來不是極為賞識于緋詩的,怎會好端端的將她罰跪。弄不清楚狀況,易無風啟了啟唇,
“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甚清楚。”磕了個頭,懷袖如實回答,
“得玉陽王妃傳話,說是于妃娘娘在仙履林中冒犯了太后娘娘,太后盛怒,便將于妃娘娘在仙履林中罰跪,沒有太后旨意不得起身。如今娘娘都跪了一天,如果再繼續(xù)下去,奴婢只怕……”說到最后,懷袖不敢再說下去,只是不停的磕著頭,
“還請皇上救救于妃娘娘!”
“好了,你先起來吧。”瞧著懷袖的模樣,易無風也知道從懷袖口中定然問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多問,從案后起身,走出來向門口走去,與門口的玉公公道,
“來人,擺駕壽昌宮。”
“是。”玉公公溫順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