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過后,夏季帶著炎熱的浪潮席卷神州大地。縱然是皇宮天闕,也逃不過自然規矩的苛責。濃烈的艷陽炙烤下,皇宮反而成了一座華麗的蒸籠。
蒸煮著這做華麗的牢籠里,身份尊貴的主子們。
浮浪般的熱氣攙落在風里,拂過易無鳶的臉面,熏出一層薄薄的香汗。
好不容易從太后宮里出來,易無鳶拉著許皖年的臂腕,旁若無人的沖往易無風的書房。出嫁已經好幾個月,自從歸寧之日后,易無鳶就沒有回過皇宮。此番回來,除卻看望太后,易無鳶還想見見自己的兄長,當今天子易無風。
腳步匆匆的來到御書房,玉公公一如既往的站在御書房外邊的玉階上,聽候差遣。遠遠的看見易無鳶跟許皖年走來,笑臉盈盈的迎了上去,
“奴婢給公主請安,給駙馬爺請安。”
易無鳶畢竟不是平常的宮里公主,她自小長在宮外,嫁給許皖年后,更是不注重皇家的禮儀。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玉公公起身,問著,
“起來吧,我皇兄可在?”
習慣了易無鳶的不拘小節,玉公公不以為然。點著頭與易無鳶答,
“回公主,皇上正在批折子呢。”
“好。”聽的玉公公說易無風在,易無鳶落的心里高興。也不等玉公公先進去稟報,她自己先一步闖了過去。
玉公公不敢攔她,目送著她奔了進去。而許皖年是不會攔她,站在門口與玉公公一同聽候差遣。
大搖大擺的走入御書房中,易無風正襟危坐的身影清楚的映入易無鳶的眼簾。
不過,沒有像玉公公所言,易無風正在批閱奏折。明明在易無鳶眼前的是,易無風雙手正捧著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簫,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易無風如此失神的模樣,讓易無鳶瞧著著實的奇怪,踱步過去。走到易無風身邊,輕輕的拍了他幾下,
“皇兄,你在想什么呢?”
遭易無鳶突如其來的一嚇,易無風回過神。轉頭看著易無鳶,掩下眼底的探究之色,笑著與易無鳶作答,
“沒想什么,你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說著,不忘巧妙的引開易無鳶的思緒。
其實,易無風根本不可能沒想什么。在易無風讓音嬪到芳華宮中布局之后,易無風并沒有驗證到于緋詩就是他手中這支玉簫的主人,甚至連玉宸宮都介入此事。
柳煙兒,這個名字在易無風心中算不得有多重的情分,只是她的那張臉,承載著易無風對冷妃所有的思念跟溫情。
因為那場百花宴,易無風借音嬪的手證明于緋詩的機會被生生的打亂。讓易無風如何能安心,而且打亂的那個人還是玉宸宮的柳煙兒。
識得易無風越發的糾結。
探不明白易無風心中的溝溝壑壑,易無鳶只是看的清楚,易無風手中拿的那根玉簫非常的別致。看著,覺得極其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努力想了想后,易無鳶還是沒有想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嚯”的一聲,易無鳶蹦跶起身,跳起來從易無風手中搶過玉簫。
一時沒有防備,易無風讓易無鳶順利的將玉簫搶到手中。
“香兒,你做什么?”突然的失手,使得易無風臉色大駭。當下板起臉,怒責起易無鳶。只是,易無鳶不以為意,拿著搶過來的玉簫細細打量起來。
看著滿身碧綠的簫體,那一圈圈竹節的文理,還有一顆顆圓潤的音孔。記憶的缺口霎那間被她給補上,易無鳶猛的想起,玉簫到底是在哪兒見過。
“我想起來,我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這東西了。”驚喜的易無鳶高呼出聲。
聽的易無鳶這么一說,易無風亦是極其歡喜,站起身跨過腳步,走到易無鳶,問著,
“你見過這玉簫,快告訴朕,你在哪兒見過?”
從來沒有見過易無風這么緊張的表情,易無鳶也是覺得非常不解。躲過易無風的襲擊,易無鳶躲到一旁,饒有趣味的看著易無風,
“皇兄,你怎么了這是,不過一根破玉簫。你為何這種神色?”
“別胡說八道,快說你在哪兒見過這東西。”懶的跟易無鳶胡攪蠻纏,易無風強硬的應答。
見的易無風如此的沒有耐性,易無鳶亦是不再跟他糾纏下去。如實回答,
“在許皖年的府上。”
“尚書府?”難以置信的,易無風挑了挑眉。若真是尚書府的東西,怎么會出現在宮里。難不成是易無鳶帶進來的,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可能。若是易無鳶帶進來的,她怎么還會這副表情。
再說了,易無風可從來沒有聽說他這個妹妹還通音律。
“是。”順著易無風的疑問,易無鳶點了點頭,
“我曾在尚書府許老夫人,也就是許皖年的奶奶手中見過這支玉簫。”易無鳶說的沒錯,當初為了討許皖年歡心,易無鳶三番兩頭的往尚書府中跑。
當初易無鳶第一個討好的人,就是許皖年的奶奶許老太太。還好,易無鳶極其招人疼,很快就籠絡了許老太太的心,曾得老太太允許,易無鳶在尚書府中住過一段時間。也是在跟老太太的相處中,易無鳶看見那支玉簫。
易無鳶還記得,她曾問過老太太,那支玉簫從何而來,還頗為精致。好像老太太答,這支玉簫是她為了贖罪用的。
如果是這樣,那這支玉簫豈不是……
易無鳶恍然大悟。
“如果這樣的話,那這支玉簫肯定是于妃嫂子的。”不假思索的,易無鳶脫口而出。
“你確定么?”還是不能相信,易無風挑著眉問易無鳶。
“當然。”易無鳶篤定的回答,
“你想呀,許老太太的東西若不是給許皖年,就是給于妃嫂子。我嫁給許皖年這么久,他如果有支這么精致的笛子,我還會不知道么。想來,肯定是于妃嫂子的。”
盡管易無鳶說的極有道理,易無風還是難以相信她的話。
看著易無風一臉敷衍的神色,易無鳶稍稍有些著急了,看著易無風,又吐出一句,
“我知道你不相信,要不這樣,許皖年也在外頭候著呢。我們把他喊進來,他們家的東西,他總比我們要清楚。”
知道易無鳶說的在理,易無風點了點頭。準許許皖年進入御書房。
得易無風的應允,易無鳶相當的高興,蹦蹦跳跳的跑到書房外頭,將許皖年拉了進來。不像易無鳶那樣的放肆,許皖年規規矩矩的走到易無風跟前,雙手抱拳彎身下一禮,
“微臣參見皇帝陛下。”
“起來吧。”一心糾結玉簫的事情,易無風無心在意那些虛禮。看了眼一旁的易無鳶,易無鳶會意將剛從易無風手搶奪過來的玉簫遞到許皖年的手中,
“給你,你看一下這是不是奶奶的那支。”
“好。”溫柔的應過易無鳶的聲音,許皖年認真的打量起從易無鳶手中接過的玉簫。看過后,許皖年慎重的點了點頭,
“回稟皇上,這支玉簫確實是微臣祖母所有。”
“這支玉簫是許老太太的?”知道真相的易無風更加的茫然,之前的時候,易無風也是見過許老太太的。若玉簫真是許老太太所有,為何會跑入皇宮內院。莫不是真如音嬪所說的那樣……
一時之間,易無風有著一種異樣的感覺。有些期待,又有些懷疑。
并不明白易無風眼底的這些矛盾糾結,而是如實的回答道,
“啟稟皇上。這支玉簫乃是臣的姑姑當年為出閣時,時常把玩的飾物。后來姑姑出閣之后,祖母就保存下來,本是想著得見姑姑的時候親手還給姑姑。沒想到姑姑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逝去,本著對姑姑的愧疚,祖母便將這玉簫送給于妃娘娘。”
如今于緋詩已經貴為皇妃,照著祖制,許皖年是萬萬不能直呼她閨名的。只能喚的她于妃娘娘。
“當真是她?”雖然真相早就若隱若現的在自己身邊,如今千真萬確的確定下來,易無風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喃喃幾句,轉眸看著許皖年,伸手從許皖年手中將玉簫奪了回來,
“居然是她。居然是她。”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冷冷的盯著許皖年,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才是。不然,無鳶也保不住你。”
“哥。”明明是在討論著眼下玉簫的問題。見的易無風一下子扯出什么欺君之罪,易無鳶一下子就急了,
“哥,好端端的,你扯什么欺君之罪呀。”
“沒你什么事兒。”不理會易無鳶的責問,易無風風輕云淡的壓下她幾句。場面立刻就安靜下來。
看了易無風幾眼,許皖年才是回答,
“絕不敢有半句欺瞞,那玉簫確實家祖母所有。后來在祖母與于妃娘娘相認時,才將玉簫送給于妃娘娘。”
得到許皖年信誓旦旦的確定,易無風的心總算放置下來。站在原地杵了許久,心中可謂是百感交集。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縱里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想起于緋詩,易無風腦海中浮過一張秀氣有恬淡的小臉。雋秀的娥眉,白皙的面容,一點朱唇艷若朱砂。
那樣恬淡的面容,連聲音跟氣息都極其恬淡的。
不知為何,易無風居然有些期待起與于緋詩的見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