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紅葉落的七七八八的時候,秋天不知不覺的步入到末端。
秋末含光如若薄涼的線,編織成鋪天蓋地的網,將王庭宮闕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易無風回來了,但麗妃還在西山。
理不出頭緒的認知在皇后不停的纏繞,纏繞,最終纏繞成繭,裹的皇后茫然的幾乎透不過氣來。
又是臨近入夜的日暮。
夕光從天際隨灑下來,透過敞開的紗窗落到昭元宮的地板上,金色的地磚閃耀著熠熠奪目的光芒。連地磚上描繪的展翅鳳凰都被渡了一層光,映在皇后的眼里,明明滅滅的,讓人看的并不分明。
“娘娘,娘娘!”皇后想的太深,連玉燕到跟前接連喊了幾聲都不見回應。
等的皇后回應過來的時候,玉燕的臉上已經是一片疑惑。
“怎么了?”褪去臉間的憂色,皇后做出一貫的平靜,淡淡然的詢問起玉燕。
微微躬著身子,玉燕侯在皇后的跟前,規規矩矩的回答,
“這會兒已經是晚膳時分,娘娘可是要傳晚膳?”
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皇后哪里有用膳的心情,擺了擺手,
“就不必折騰了,給本宮上一碗千禧面就行了,本宮最近胃口不佳。”
“那可是要傳個太醫過來瞧瞧?”聽的皇后說胃口不佳,玉燕有些擔心,沒有直接就退下,而是問起皇后的意思。
“不必了?!睋u了搖手,皇后拒絕了玉燕的好意,
“行了,你下去吧,給本宮備上一碗千禧面便是?!?
“是?!敝阑屎笾饕庖讯?,玉燕不再堅持,躬身退了出去。
看著玉燕走遠的背影,皇后重重的嘆下口氣。她的病,豈是太醫可以醫治的。都說心病還需要心藥醫,能治她的藥,世間已經沒有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皇后的眼眸中流露出凄然的苦澀。
故意將特別加過香料的粉妝送給慧妃,就是想借慧妃的手除掉于緋詩。如此一來,倒是可以將于緋詩的死推到慧妃身上。沒想到于緋詩如此的警覺,連后邊設置的讓潔貴嬪奉上穿云簫之計,都不能讓其中計。
將于緋詩關入太廟,已經是下下策。此舉不過是做做樣子,沒想到于緋詩真的遇到刺客。
此番一來,這事可是可大可小,易無風明里說不追究,但是心里定然還是有計較的。不然,也不會回宮的時候連麗妃都不帶,估計連麗妃都被瞞在鼓里。
想想,皇后就覺得心中煩的很。
也沒等的皇后理出個頭緒,門口當值的宮女見玉燕不在,邁開小碎步,戰戰兢兢的入殿來。走到皇后跟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下去問禮,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啟稟娘娘,麗妃娘娘求見?!?
淡薄的瞟過宮女一眼,皇后的柳眉稍稍挑了起來,看著宮女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麗妃?”
“回稟娘娘,是?!睆澲碜?,低著頭,單憑聽著皇后的聲音宮女自顧的回話。
“讓她進來吧?!币膊粸殡y宮女,皇后揮了揮手。宮女即可躬身退下,沒一會兒功夫,已經領著麗妃進來。
徑直的走到皇后跟前,麗妃“噗通”的跪下身子,給皇后行過一個大禮,
“臣妾給娘娘請安,臣妾讓娘娘失望了?!?
“妹妹不必多禮,起來吧?!辈凰埔酝菢?,親自起身將麗妃扶了起來,皇后只是點了點頭。
聽著皇后的聲音,麗妃自顧的站起身,在皇后下手的位子坐下身去。
立馬就有宮女奉上香茶。
因為剛剛從西山回來,為見皇后,雖說麗妃已經回春熙殿換過一件衣裳,梳過妝。但是花容月貌上攜帶的風塵仆仆,仍是沒有從她眼角褪去,柳眉之間,停留著眷眷的疲憊。
先是端起一邊岸上的香茶,麗妃自顧的呷過一口。放下茶盞后,才是抬眸看向皇后,還沒有開口,眼淚先是落了下來,
“娘娘,您不知道,臣妾有多委屈。”
自易無風無聲無息的回來,皇后哪里還能不知道麗妃的委屈。但是,委屈又能如何,入的這宮來,哪個人不委屈。
但是,盡管話是這樣說,明面里的安慰,還是要有的。
掏出收在衣袖里的帕子,皇后將手帕遞給麗妃,
“事已至此,妹妹也不必傷心了。”
不駁了皇后的好意,麗妃接過皇后遞過來的手帕,輕輕的抹著臉上的淚。一邊抹著,一邊掉落的更歡,連聲音都帶著委屈的哭腔,
“陛下將臣妾一個人扔在西山,還瞞著臣妾。說什么在營帳中與良鑰還有許皖年議事,不許任何打擾。其實不過是借著良鑰跟許皖年的阻擾,不讓臣妾知道罷了。害的臣妾,在西山平白受了良鑰的委屈?!?
說起良鑰給自己的氣受,麗妃根本就忍不下這口氣,繼續道,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玉陽王是如何的囂張跋扈,仗勢凌人,臣妾好歹也是蠻國的公主,他如何敢如此的對臣妾無理?!?
漫不經心的聽著麗妃的碎碎念,皇后沒有將麗妃的話全部聽入耳中。更多的,只是在附和中。
都沒等的麗妃念叨的夠本,剛應皇后命令下去被皇后準備千禧面的玉燕,已經端著千禧面走到殿上來。先是給皇后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才是看到麗妃,
“奴婢見過主子,主子您要的千禧面?!闭f完,從身后跟著的宮女手中接過托面的托盤。端到皇后身旁的岸上,放下。方是轉身跟麗妃行過禮,
“奴婢見過麗妃娘娘。”而后,卻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樣,玉燕出口提醒著,
“麗妃娘娘,皇后娘娘還沒用晚膳呢,娘娘可是要與皇后娘娘一同用?”
聽的玉燕說皇后還沒用晚膳,麗妃當下就明白過來玉燕的意思,不好再叨擾,繼而起身請辭,
“娘娘還沒用膳,臣妾真是叨擾娘娘了。那臣妾先告退,不打擾娘娘用膳了。”
自顧拿起玉燕端來的千禧面,托著碗捧到自己面前,皇后沒有挽留麗妃,點了點頭,示意麗妃可以離去。
得到皇后的應允,麗妃才敢退身離去。
從皇后的昭元宮中出來后,天色已經暗了。
春熙殿就在昭元宮的隔壁,但是經歷過西山的事情后,麗妃心中有不快,不愿意那么早就回到自己的宮中。
想起之前在西山時,易無風是因為于緋詩遇刺才趕著回宮的,麗妃瞬間起了去芳華宮走一趟的心思。
于是,麗妃帶上雅珠等人,往芳華宮的方向走去。
讓麗妃奇怪的是,如今的芳華宮可謂是被保護的滴水不漏,里里外外的全部都是侍衛。還有御林軍也在周邊巡視著,見此情形,麗妃心中不禁啞然,
“莫非,于緋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在這種事情,以麗妃跟于緋詩過往的過節,她是不好前往芳華宮的。
因而,麗妃也不去自討這個沒趣,草草的看過一眼后,就折身回了自己的春熙殿。
遠遠走來,停在春熙殿門口的龍攆讓麗妃心中猛然一揪。再走近時,玉公公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麗妃的跟前,看見麗妃回來,玉公公火急火燎的走過來。朝著麗妃的身影揖了一禮,
“奴才見過麗妃娘娘,哎喲我的好娘娘喲,陛下可是等候您多時了,趕緊進去吧?!?
“有勞公公?!甭牭挠窆@么說,麗妃心中也急了,朝著玉公公頷了頷首,急急忙忙的跑入殿內。
正如玉公公所說,易無風已經在春熙殿中等候多時,這會兒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殿堂間的軟榻上,擺弄著案上的茶盞。
朝著易無風的身影,麗妃大步的邁過去,在易無風跟前跪了下來,
“臣妾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睕]有轉眼看麗妃一眼,易無風漫不經心的吟出一句,示意麗妃起身。
“謝陛下?!睉曊酒鹕韥?,麗妃躬身侯在易無風跟前。
許是等的太久,易無風有些惱了,居然就讓麗妃這么站著,也不搭理麗妃。一直到過了很久,易無風才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盞,看著麗妃,
“對于朕將愛妃一個留在西山之事,聽說愛妃可是大發雷霆了?”
以為是良鑰跟易無風說了自己的不是,易無風聽信良鑰的話,在追究起自己來,麗妃匆忙的又跪回到地上,
“臣妾知道錯了。啟稟陛下,臣妾失態,全都是玉陽王爺欺人太甚,臣妾一時氣不過才……”
“良鑰什么都沒有說?!甭犞愬鷱埧诰驼f起良鑰的不是,易無風不禁對此有些不喜。涼涼的吐出一句,聽的麗妃瞬間愕然在原地。
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麗妃只能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麗妃啊?!币矝]有讓麗妃起身的意思,易無風又是輕飄飄的吟出一句,
“朕不喜歡別人為難朕的人,如若不是良鑰來晚一步,你的當真要是殺了那侍衛?”
“臣妾不敢?!睕]想到易無風連這茬都知道,麗妃更加的不敢接話,只能認命一半的認罪。又小心翼翼的為自己辯解著,
“其實,其實臣妾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因為他不讓臣妾見陛下,所以臣妾有些急了?!?
“是么?!币膊恢酪谉o風有沒有將麗妃的話聽進入,只是聽的他的聲音淡淡的,近乎云霧的飄忽。忽爾俯身下來,靠近在麗妃的耳畔,
“你說,如果你知道朕要回宮的消息,皇貴妃跟朕的龍子,會不會就死了?”
“臣妾不敢。”平穩無瀾的口吻,說出口的話卻是讓麗妃嚇的花容失色,萬萬不敢應允下易無風的話,麗妃重重的磕下頭,
“陛下明察,臣妾是萬萬都不敢的?!?
“你有什么好不敢的?!焙鋈婚g收回身子,易無風頓的站立起身,嚴厲喝過一句,
“你是蠻國的公主,有什么是你不敢。不過,朕要提醒你一句,誰要是動了朕的孩子,那朕就讓他連鬼都做不成?!?
這話出來,可不似之前的平穩,帶著陰翳的警告跟威脅。飄入麗妃耳中,久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你可是聽清楚了?”怕麗妃沒有聽清楚一樣,易無風又喝一句。
“臣妾,臣妾明白,謹記陛下圣旨。”忍著因為驚慌就要落下的淚,麗妃顫抖著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