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祁思沉就好幾天沒去侍衛處了，遲子禹也難得沒嚷嚷著要見祁思沉，隔了一小段日子遲子禹的腿好全了，兩個人碰照面的時候卻誰也不搭理誰，擦肩而過，遲子禹最多瞅她一眼。
就連來找曲妖妖這個師傅，遲子禹也是專門挑祁思沉不在的時候來。
曲妖妖沒什么閑工夫管他倆，反正過段時間遲子禹說不準就又嘻嘻哈哈地黏著祁思沉了。
她現在關心的是，昨天半夜陽瑄來送的一個消息：董斌的精神似乎不大正常。
倒不是說董斌有什么大病或者隱疾，就是行為舉止很古怪，也不入宮，也不去軍營，據陽瑄的探子來報。
他總是古怪地鉆在自家的后花園，下人小廝誰也不準進，而他自己，則是從天亮待到天黑。自從北境回來，就這樣了。
其實上次慶功宴上，曲妖妖就看出不對了，明明打了勝仗，又拿回了兵權，恢復了大將軍的職位，董斌看上去卻并無半點喜色，反倒神色憔悴，一臉疲態。
這跟他從前的樣子可不大一樣。
“我明晚會去一趟，”陽瑄看著曲妖妖，眼睛亮亮的。
“去就去，你告訴我干嘛”曲妖妖一臉嫌棄地把他撥到一邊去，繼續手頭上的事情。
自從上次花山的事情之后，陽瑄每說一句話，曲妖妖都要仔細想想，他說話做事的目的何在，可千萬不能再被那張純白無暇的臉騙到溝里去。
“曲妖妖，你不信任我”陽瑄靜靜盯著她，良久突然自嘲般笑道：“是啊，我這樣的人…”
他沒再接著說了。徑直從窗戶口翻身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曲妖妖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有什么可生氣的，簡直莫名其妙。
瀾風推門進來，神色有些猶豫：“主子…他的話可信嗎”
曲妖妖停了停在正搗藥的手，想了想道：“消息可信，目的不信”
只不過認識也這么久了，互相耍點小心思正常，像背后捅刀子這種罪惡的事，陽瑄應該是做不來的。
“你不用去跟著他”曲妖妖繼續低頭鐺鐺鐺地搗著藥：“對了，我那兩個假爹娘呢”
“死了”瀾風回道：“主子回來當天，屬下就去查了，尸體已經被扔到亂葬崗了”
“又死了”曲妖妖厭煩地嘖了一聲。
就不能換個花樣，這些董家人除了要人命快，就沒有別的玩法了嗎？
“需不需要屬下去查他們的真實身份”
“不用了”曲妖妖淡淡搖頭：“不管是純白的真爹娘還是假爹娘，總之，都是董太后的狗罷了，哦不對，現在是死狗了”
曲妖妖正說著，卻聽瀾風神色突然微微警惕，輕步走過去，猛地拉開門。
一個嬌小的身軀沒站穩，徑直撲了進來，差點摔在地上，幸好瀾風抓了她的胳膊一把。
“芙粹？”曲妖妖挑眉。
這個時候，她藏在門外干什么？
“小奴說你不舒服，先睡下了，你…？”
芙粹面色有幾分尷尬：“我…我睡不著，剛好經過”
她不太會撒謊的，每次說謊話神情都極其不自然，盡管她盡量掩飾，但還是會露出些可疑的痕跡。
見曲妖妖輕笑地看著她也不主動發問，芙粹暗暗嘆了口氣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們在說什么，瀾風大哥從北邊回來這么久了，卻什么也不告訴我，你們真的沒有查到小姐…”
“沒有”曲妖妖直截了當地打斷她。
“芙粹姑娘，你該知道的，主子在談事的時候是不許旁人進來的”
瀾風說話的口氣嚴肅，但的確如此。芙粹一向規矩得體，也清楚曲妖妖在處理事情時候的規矩，但她這次，卻是自己來偷聽墻角了。
如果換做是別人，這會兒怕是已經身首異處了。
“對不起…是我多嘴了，你們談吧，我出去了”芙粹抿了抿嘴，垂眸低低地說著，退了出去。
待芙粹離開后，瀾風才道：“主子，芙粹姑娘最近有些奇怪，那兩個謁羅人的事，需不需要告訴她？”
曲妖妖淡淡瞥了瀾風一眼，他立刻低頭。
“屬下知錯”
“下去吧”
“是”
瀾風也退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安靜地就只有曲妖妖一下一下搗藥的聲音。
她的眼睛盯著碗里紫紅色的一團黏糊糊的藥，手上卻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她并不是刻意想瞞著芙粹，只是現在真正的兇手還風頭正盛，說了又能如何呢，是告訴她侮辱純白的那兩個人已經簡單的死了？還是告訴她幕后主使是明妃？
依照芙粹的性格，她是忍不住的，只能更悲涼。
中間的過程，她不希望芙粹摻和進來，她要真相，要結果，她會給她的。
當然不是為她著想，只是…只是不想讓她耽誤事而已。
次日，陽霖單獨召見了白蕭弈。
距離大軍歸朝已經過去半月有余，該賞的該賜的都給了，陽霖更是三天兩頭給董將軍府賞賜東西，熱情的有些過了頭。
皇上這一引導，眾人便以為董斌要重獲盛寵了，畢竟皇上離不開他。于是也一窩蜂地去送禮拜訪，只可惜，董斌恍惚在自己的精神里，接待客人都是他的夫人，他自己連影子都沒露。
他們當然也知道白蕭弈在戰場上的功勞，先不說最開始火攻的法子給謁羅人一個措手不及，單論一人單槍匹馬斬殺謁羅啜手下得力大將莫拔的首級，扭轉戰局，便足以證明他的功勞。
但誰都沒有提，像是沒有他這個人一樣，皇上仿佛不知道，眾人也就都仿佛不知道。
但是曲妖妖明白，白蕭弈上位的時機到了。
所以當瀾風問“主子會不會押錯人了”
她便意味深長地笑：“不會，快了”
陽霖捧著董斌，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明明什么功勞也沒有，前面還犯下了貪污的大罪，皇上卻大力捧著他，底下人便都會以為皇上離不開董斌，這樣一來，也能試探試探朝堂。
陽霖軍中沒人，遲子禹未來也許會去，但現在，他需要人，為自己牢牢地把握住兵權。
而這個一窮二白的黑馬小兵白蕭弈，就是他看好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