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曲妖妖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少女卻搖了搖頭，眼神漠然：“國師，小奴早都不在了，你該叫我寒霜的”
她的眉眼冰冷，似乎不含著半點情感。
還記得幾年前，曲妖妖從墻上跳下來，抱著慢悠悠地走到那個遍體鱗傷的小丫頭面前，那只小手忽然就扯住了她的裙角。
那是一張清瘦泛黃的小臉，眼神卻格外堅定執拗：“求求你，收下我，我可以把我的命給你”
話語猶在耳畔，她從來沒有想過，背叛她的，居然是小奴。
其實在太后將那些書冊扔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該想到，如果不是小奴，這些東西怎么會落到太后手中，她還傻呵呵地自欺欺人。
請最好的師傅教她讀書認字，親自教她學習制藥，一起在鳳妖園生活這些年，好啊，她居然親手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曲妖妖靜靜望著她，覺得眼前的這張臉簡直陌生至極，看著看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聲道：“瀾風呢！”
“瀾風在哪？”
“瀾風大哥？”寒霜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對著曲妖妖忽的綻開笑顏。
“哦，他死了”
“呵，他居然要奉你的命令帶我出宮？知道你被關進了天牢，居然提著刀就闖進來大開殺戒，倒是忠心”寒霜嘴角輕輕笑了一下，面上卻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為什么？為什么...是你？”曲妖妖渾身發冷，自心底升起的寒冷，跪在雪地里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冷。
寒霜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覺得曲妖妖在問什么可笑的問題：“哪有什么為什么，良禽擇木而棲，只不過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罷了，這道理，不是國師大人親自教我的嗎？”
“受人欺辱打罵，寄人籬下的卑微生活，我過夠了”寒霜說著，眼底浮現過一絲狠厲怨憤，她纖手慢慢拂過監牢冰冷的鐵欄桿，目光跟隨手指的移動而移動。
“國師大人，你知道嗎？我一點都沒有感恩過你的拯救，在我看來，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那時我需要你，現在我需要別人，需要再上一個階層，跟著你我永遠都只能是低人一等的下人”
“我討厭做下人，整天沒完沒了的伺候別人，端茶倒水，所以不論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這些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本就是一個冷血的人，只能怪你當初心軟，救了我”
曲妖妖冷聲一笑，只說了一個字：“好”
真的很好，她養大的小丫頭，那個畏畏縮縮躺在地上忍受挨打的小丫頭，如今的確出息了。
是她調教有方，對嗎？
“你也許不知道吧？國師大人，芙粹姐姐死之前啊，我去監牢看過她的”寒霜突然看著她，見曲妖妖猝地轉過身來，瞳孔微微震驚的樣子，便不自覺地想笑。
“我跟她說啊，她活著會給你添麻煩的，說國師大人為了她呀，都跪在雪地里求明貴妃娘娘寬恕呢，你猜怎么著？”
曲妖妖的手緊緊抓著裙邊，幾乎要把裙子摳出一個洞來，眼皮控制不住地顫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寒霜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語氣有些許的惋惜，但在妖妖聽來，那分明是故意嘲諷刺激。
“她當時可難過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還要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呵，真是忠心，哦，還有鯉香，你知道她的腿是怎么斷的嗎？”
曲妖妖真想過去拿刀子在她心口挖上一刀，看看那顆心是不是石頭做的。可是她如今已是階下囚，不再是那個風風光光的國師大人了，只能用銀牙咬著嘴唇，竭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寒霜的臉在在昏暗的光影下無比陰郁暗沉，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卻如一記冷箭向人刺來，絲毫沒有緩沖的感情。
她只是在梯子上輕輕割了一下，鯉香腳一踩，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白著小臉砸到了地上。
誰讓她們太礙眼呢？有她們在身邊，自己永遠都不能做國師大人唯一的心腹。命里該有的劫，誰也怪不了。
寒霜沒再說什么了，對一個即將死掉的沒用廢人，也不需要怎么浪費口舌了。
沒了曲妖妖，太后說過，會將她捧為新的巫女，來替換一些舊人，這個國師，如今天下人人喊打，已經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轉過身，就打算離開，卻聽見身后的曲妖妖忽然低沉的聲音：“小奴...”
寒霜的身軀微微一頓，表情也有幾分僵住，但她只是默默地站了幾秒，便毫不猶豫地邁步離去了，華麗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天牢陰暗的甬道盡頭。
——————這是一條盡干不正經事務的請罪的分界線
西南邊陲
一座低山丘陵的頂端，站著一位金發束冠的白衣男子，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靜靜流轉著光彩，夾雜著無盡的思念。
風吹起他的衣擺，在半空中輕輕起伏搖曳著，白色的光影微微閃爍，如同帶著濃濃的仙氣。
此時，他正在遙望著北邊的某個地方。
可北方的盡頭，似乎只有連綿起伏的山丘，與浩無邊際的藍天白云，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一道破風聲響起，一個黑衣人隨聲而跪：“主子，京都傳來消息，國師冒名頂替，已經下獄了”
“什么？”陽瑄猝地回頭，眉峰緊緊蹙著。
“計劃提前，立刻備馬，我要回京都！”
黑衣人明顯一愣，有一絲猶豫：“可是，主子，如今正是關鍵時刻，您走了南蠻使者這邊...”
他正說著，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記凌厲冰冷的目光，立刻低下頭不再多嘴，轉身便去準備了。
陽瑄的眉頭緊鎖著，離開京都一月有余，無數的擔心與思念一起堵在心口，他好像才察覺到自己對那個小丫頭居然真的動了心，情深難解。
“陽瑄，你是不是喜歡我啊~”臨走前，她笑著向他挑了挑眉問道。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幾乎落荒而逃。
曲妖妖，我不在的這一個月里，你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