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房子塌了,動靜太大,周邊鄰居都被驚醒!
看到那坍塌了大半兒的房屋,所有人均是一驚,有人的趕忙跑過去扒土胚找人,有人的迅速跑到江家三個兒子家裡去喊人。
這也纔有了劉氏大半夜跑去喊鄭歡喜這一幕。不然,如劉氏正在好夢中的人,老太太房子坍塌她又怎麼可能知道。
江鐵根跑到老太太院子,看到那塌了的房屋,臉白了,眼圈紅了,心顫抖。衝過去,“娘,娘……”
喊著,叫著,衝進去,雙手開始猛扒。
“娘,娘,你在哪兒?娘……”
喊著聲音發顫,扒著,心裡發抖,就怕突然看到老太天血肉模糊的屍體。
腦子空白,心裡盈滿懼怕,本能的扒著,找著。
看江鐵根這樣,幾個年紀大的人看著,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兒。其實,江鐵根是個孝順的,這點明眼的人都知道,只是他爲人太過憨厚,也太容易相信人。
所以,他纔會相信鄭歡喜,竟然把老孃交給她照顧!這丫頭可是個嘴甜心苦的,她會好好照顧江老太?絕不可能,也只有江鐵根這個憨子纔會相信。
看透了,卻不好多說,畢竟是他們的家務事。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攙和別人家事,那就是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所以,有些事縱然看的明白,卻不好明說。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
東間,老太太睡的那間屋子已經完全塌了,再加上江老太手腳不靈活,就是想跑怕是也跑不了幾。所以,這人十有八九這人是被壓在下面了。
現在江鐵根這麼喊,都沒一點回應。看來,是兇多吉少呀!
江鐵柱,江鐵栓兩家人趕過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也是變了變。隨著也趕忙衝過去尋人!
“娘……”
“奶奶!”
看江家兒孫,媳婦兒都呼喊著找人!
看他們現在的樣子,看著也都是孝順的,也都不是那狼心狗肺的。
只是,人可能都已經不在了,他們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平日裡,江老太還在的時候,他們能多往老太太跟前多跑幾趟什麼都有了。現在,都是虛的。
手已經不冒血了,但卻少了一截,鄭歡喜緊緊捂著,最後跑過來。看到眼前情景,眼神閃了閃,心裡第一反應是:大大鬆了口氣!
江老婆子死了,死的真是時候。
江老太這一閉眼,死無對證!江鐵根和江大寶他們,再說她苛待她,苛待她,鄭歡喜都不會承認。只要她咬緊了牙不認,那麼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因爲江家父子自來好糊弄,特別是劉氏,她也一定會幫著她說話。
絕不能承認讓江婆子遭了罪。不然,不止是她會被認作歹毒之人,同時劉氏也難逃一個不孝之名。
媳婦兒伺候婆子那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劉氏卻把這些都推給了她。江鐵根一定會怪她。
所以,劉氏就算是不爲她,爲了她自己,也一定會幫著她說話。
別小看劉氏,上一次她能拗過江鐵根和江大寶,把她娶回來。那麼,這次也一定會她也一定能把這事給擺平。
“大哥,這門是怎麼回事兒?這門怎麼是鎖著的?”
聽到這話,鄭歡喜眉心猛的一跳,心頭緊了緊。
聽到江鐵柱的話,江鐵根撲過來,看著那歪掉鎖著的門,手顫了顫,猛然轉頭看向鄭歡喜,跌跌撞撞衝過去,“是你,是你把門鎖上的是不是?是不是你乾的!”
聽到江鐵根的問話,江大寶心沉了沉,看著鄭歡喜,麪皮發緊,如果真的是她鎖的。那麼,老太太若是有個好歹,那就相當於是被鄭歡喜給害死的。
房屋坍塌,屋門被鎖,逃而無門,生生被掩埋!
如此,鄭歡喜就是禍手,無疑!
“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鐵根,你在胡說什麼呀!歡喜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娘,她怎麼會這種事,你是不是急糊塗了?”劉氏忙道。
顯然劉氏也已思量過,老太太出事她將要面臨的是什麼。所以,一如鄭歡喜所預料的那樣,劉氏開始幫她說話。
“鐵根,是不是娘自己鎖上門,出門去了!”劉氏異想天開道。
“放屁……”江鐵根急怒,罵,聲音都不穩。
“大嫂,你說這話太可笑了。這話黑燈瞎火的,大半夜的娘出門做什麼?去田地裡收穀子嗎?再說,娘身子不便,連走路都走不穩妥,怎麼可能出門?還有,就孃的身體情況,她也沒力氣鎖門吧!”張秀對著劉氏開始嚷開來。
“誰說娘走不穩路?誰說娘沒力氣?我告訴你,娘現在身體已經好多了,只是你從不過來看娘,什麼都不知。所以,別在這裡唧唧歪歪的。”劉氏反駁。
張秀聽了嗤笑,真是有銀錢了,底氣足了,連口舌都變得利索了。
“是我不願意來伺候娘嗎?是你們怕我們搶走老太太曾對江小芽積下的恩德,怕我們跟著沾光。把攬著把照顧孃的活兒都給攬下了,連讓我們連門都進不了。現在老太挑出事了,你反而又說什麼我們不過來了。大嫂,你這是好事兒都自己攬了,壞事都怪到我們頭上了,你怎麼這麼能耐呢?”論嘴皮子,張秀可從來沒輸給過誰。
劉氏想跟她鬥嘴,她還差的遠了。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不讓你進門了……”
“大嫂,我不跟你擡槓。現在,我就問你,娘現在出事了,你打算怎麼辦吧?畢竟,你們沒把娘照顧好這是事實,你和鄭歡喜,你們婆媳倆準備怎麼向我們大家好交代?”張秀說著,哼笑一聲道,“還有,這件事如傳到縣府,不知道縣令夫人會怎麼看待你這個害死自己婆婆的人?”
劉氏同縣令夫人那姐姐長妹妹短的樣子,張秀看著最是刺眼。
劉氏聽了,臉色難看,剛欲反脣相譏,被江大寶打斷……
“三嬸子,現在趕緊找到奶奶纔是要緊,其他的以後再說行嗎?”
“那是自然!我肯定要先把老太太找到,然後問問她,鄭歡喜和大嫂都是怎麼伺候她的?”說著,看著劉氏冷笑道,“到時候我倒是要看看大嫂還有什麼話好說?”
“張秀,你什麼都沒做就只會在哪裡說風涼話,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爲什麼沒資格,我雖然沒積德行善,可我也沒害過娘……”
“你說誰害死了娘,你說誰?!”劉氏叫嚷著,一個激動撲到張秀身上,開始撕打。
是惱火,是心虛,激動到直接上手想撕了張秀那張嘴。
“你們在幹什麼,趕緊給我住手!”
“是她先打我的,我今天跟你拼了……”
“拉開,把她們給拉開……”
看在江老太被壓在土胚房下面,生死未卜時,江家人還鬧作一團,幾個看著的老人覺得心寒,也替江老太不值。
年輕守寡,費盡心力將幾個孩子拉扯長大,又給他們娶妻生子。可現在,他們就是這麼對待自己老孃的!
江大寶看著,臉色難看,家醜,家醜外揚!
“原來,我死後,你們都是這樣的!”
一道聲音入耳,心頭一跳,隨即轉頭……
當看到拄著柺杖,立在不遠處的江老太,江家人一怔,心裡一驚!
第一反應不是喜,而是驚。
驚訝過後,劉氏心裡一鬆,鄭歡喜心裡一緊,江鐵根滿心歡喜,而江鐵柱和江鐵栓也不由舒了一口氣。剩餘的人,心裡在想什麼,只有他們心裡最清楚。
“娘,娘……”
看著哽咽著跑過來,眼圈泛紅的江鐵根,江老太看著他,卻沒說話。
“娘,都是兒子不孝,都是兒子憨,都是兒子讓你受罪了……”
看江鐵根對著她懺悔,江老太除了感到些許的酸澀之外,再無其他,不覺得欣慰,也無法釋懷。
在所有人都圍向老太太的時候,只有鄭歡喜站在原地,直直看著那站在江老太身後的黑衣人男人,臉色變幻不定,腦子裡有什麼呼之欲出,又本能的屏退,心頭顫動,不願深想,承受不住!
“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娘,你這門怎麼會從外面被鎖上?”
“娘,鄭歡喜和大嫂她們平日裡都是怎麼照顧您的……”
“娘……”
一聲一聲被喚著娘,也是被兒孫環繞著。可,江老太心頭只感到悲涼。
眼底溢出一抹蒼涼,神色卻是靜靜的,不動不言,就靜靜地聽他們說。
“娘,當初就說讓你修修這房子,你就是不修,你看看現在差點出大事。”
“可不是!大哥家現在最不差的就是錢了,你說你還省個什麼呀!知道的,是清楚你是因爲不捨得銀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不孝順呢!”
聽言,江老太擡眸。
吱!
一道推門聲隨著傳來。
聽到聲音,看著那扇歪掉的門被從裡面推開,隨著一人從那已坍塌了大半的房子裡走出來。
看到那走出來的人。所有人臉色均是一變。
江小芽!
一身黑衣,染了塵;一頭烏髮,多凌亂;一張素淨的小臉,愈發好看,只有那雙眼睛,在這黑夜中,愈發顯得漆黑幽暗。
藉著光,看清人,神色各異,驚訝亦驚駭。
無視那些多餘人,顏璃擡步走到江老太跟前,緩緩擡手,將手裡那一隻木簪輕輕給她戴在頭上。
那是江家爺爺年輕時親手雕刻送給她的,是江老太最寶貝的。
爲她戴上那一根髮簪,顏璃看向江老太,對她笑笑,輕聲道,“奶奶,我回來了!”
江老太聽著,看著顏璃那張小臉,握著柺杖的手攥的緊緊的,心頭緊繃,翻涌,隨著想到什麼,猛的擡手,朝著她的背就是一巴掌,“死丫頭,那房子都塌了,你跑到那裡面做什麼?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同時也明白了,爲何在出事時,有身後這黑衣人及時的出現了。
原來,守著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江小芽已經在做了。
原來,在她惦記她的時候,其實她離開她並不遠。
打了,罵了!
安平看到,不由上前一步,卻又被安永給拉住了。
顏璃擡手摸摸被打的地方,看著老太太笑瞇瞇道,“一點都不疼。”說著,將自己小臉湊過去,“奶奶,你要不要再打一下?”
江老太聽了,嘴角顫了顫,看著顏璃,眼淚突然溢出眼角。
之前,被自己兒孫欺負,江老太都從未掉過一滴淚。可現在,看著顏璃,眼淚突然就下來了。擡手,顫顫巍巍的撫上顏璃臉頰,“瘦了!”
“嗯,都是想奶奶想的。”說著,擡手抹去老太太眼角的淚花,看向安平,“背老太太回家。”
“是。”
安平上前,背起江老太,起身往外走去。
而江老太什麼都沒說,由著安平揹著她離開。
江大寶看此,本能的想跑過去阻攔,“江小芽,你要帶奶奶去哪……啊……”話沒說完,腹部驟然一痛,人被踹了回去。
江大寶倒在地上,捂著腹部,疼的面部有些扭曲。
劉氏看此,急忙跑過去,“大寶,大寶!”喊著,擡頭看向顏璃,“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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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璃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江大寶是擔心老太太嗎?不,他或許是擔心老太太將鄭歡喜的做的那些事兒都告訴她,擔心她會對他們不依不饒,不能放過吧!
江鐵根追過去,“小芽!”
顏璃腳步頓住,靜靜站著,直到安平揹著老太太走遠,直到確定老太太聽不到。才轉頭看向江鐵根,涼涼淡淡道,“剛纔看到老太太,你一開口爲什麼是懺悔?而不是先問問她有沒有受傷?在你的心情和她的安危之間,你是不是弄錯了順序?”說完,不再看江鐵根,擡步離開。
江鐵根的孝順,還有他孝順的方式,無法茍同。
江鐵根怔怔站在原地,是呀!他爲什麼不是先問自己娘好不好?爲什麼!
江家其他人,看顏璃將老太太帶。心思各異,顏璃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這是天意?還是,是她蓄意?
不過,不管天意也好,是蓄意也罷。讓江小芽親眼看到老太太的境況,看清江鐵根一家人的作爲,這些都已惹怒了她。剛纔她踹江大寶一那一腳,就已是預兆。
如此,江鐵根,江大寶的財路,怕是就此要斷了。
想著,張秀無聲勾了勾嘴角,看向劉氏,她的好日子也快到了頭了。
經歷過這吃香喝辣,且人人恭維巴結的好日子。以後再重回到之前的苦日子,不知道劉氏會不會哭死。張秀幸災樂禍的想著。
被人忽視的鄭歡喜,在看到顏璃的那一瞬間,整個人猶如墜入冰窟。
那個斬斷她手指的黑衣人,那個站在江老太身後的黑衣人,就是一個人——是顏璃的人。
所以,她都對老太太做了什麼,顏璃都已經知道了!
顏璃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她會怎麼對付她?鄭歡喜不敢想,但可以肯定江小芽一定不會輕饒了她。所以,她不能就這麼待著!
想著,鄭歡喜拔腿往外跑去。
“歡喜,你去哪裡?歡喜……”
對於劉氏的叫喊,鄭歡喜充耳不聞,迅速跑開。
劉氏看著,扶著江大寶臉色不好,惱火,“這死丫頭,看你倒下也不知道來問你傷著沒,反而撒腿就跑,她在想什麼?”
劉氏這句話入耳,江鐵根眼睛驟然變得酸澀!
大寶只是被顏璃給踹了一腳,劉氏都能想到他傷著沒。可老太太呢?差點被壓在房子下面,他們這些做兒孫的,卻竟沒想起來問她傷著沒?
孝敬?孝順?!這些,江鐵根自以爲他一直在努力做的,且自認爲做的不錯的。現在看來,都是屁!
他就是個大不孝的人。
吳宅!
帶著老太太回到她們住過的地方,清理掉那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恢復本有的樣子。
扶著老太太在軟榻上躺下,拿出一粒藥丸放入她口中。
老太太慢慢嚼著,看著顏璃,眸色平和,慈愛。
現在能看到顏璃,讓老太太覺得,就算不久於人世,她也沒什麼可牽掛的了。
江家兒孫,都長大成人了,已經不需要她了。還有顏璃,看到她也好好的,身邊有人跟著,也有人護著,她也放心了!
看著老太太那慈和,又近乎告別的眼神,顏璃心頭感到壓抑,“奶奶,你不問我在京城過的好不好嗎?”
老太太搖頭,她想知道,卻不願知道。她怕知道了,心裡從此更掛牽,怕死都無法心安。
“小芽,回去吧!”
“奶奶跟我一起嗎?”
老太太搖頭,拒絕!可心裡,因顏璃這句話,本滿是悲涼的內心染上溫暖,“落葉歸根,奶奶不想離開。”
不想離開,是因爲這裡有江爺爺;不想離開,是因爲這裡承載了她太多的酸甜苦辣;不想離開是因爲……她不能拖累顏璃。
顏璃本就不易的日子,不應該再多一個她。
江老太擡手,撫上顏璃臉頰,滿眼慈愛,“小芽,你能回來看奶奶,奶奶現在很知足。”
顏璃聽了垂眸,看著那一雙蒼老的手,滿滿的皺紋,粗糙乾裂,可卻最是溫暖。包括揍她的時候,都能溫暖到心裡的。
伸手,握住江老太的手,顏璃望著她,開口,“奶奶,我回來看你,是因爲我想你了,也是因爲我受了委屈了。奶奶,我在京城過的一點都不好,因爲身邊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疼我的人……”
京城那些糟心的事,江老太不想聽,可顏璃卻對著她全說了。
說完,看著她道,“奶奶,我都沒有吃虧,可我覺得孤單。奶奶,你或許自己以爲你跟著我是給我添麻煩,是給我增添負擔。可對我來說,你在,我心裡就有了依靠。”
顏璃說著,輕輕靠在江老太肩頭,輕聲道,“奶奶,京城太大了,大到哪裡都不覺得是家。所以,我時常想念這裡,因爲這裡有你,有你才覺得自己有家。所以,奶奶你跟我回京城好不好?去陪我一陣子,等你想回來了,我再送你回來。”
江老太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人,心頭酸酸脹脹,明明是看她受了委屈,想帶她離開。還說什麼,是因爲太孤單,是需要她陪著;還說什麼她不是負擔,她是她心裡的依靠的!
顏璃爲什麼這麼說,江老太何嘗不明白。就是因爲都明白,這心裡……
“小芽,奶奶這輩子,其實比誰都圓滿。”
所有的委屈,都被她給填平了。
她這一輩子,縱然過的艱難,縱然過的苦多於甜,縱然也曾感到委屈悲涼。可,她活的值了。
“小芽,奶奶很慶幸。慶幸你曾做過我的孫女!”不然,她會覺得這輩子活的太冤。可現在,她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