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說:“我們能節省就節省。當然,也不能無原則的節省,占點便宜就好。”
林楓這才心安了許多。
高大同的人一進駐工場,林楓便輕松起來。盡管,還每時每刻呆在裝修工場,但幾乎沒什么事做,那些裝修工理解裝修方案比林楓還透徹,林楓沒想到的,他們已經想到了,林楓想要做的,他們已經做好了。這樣,林楓還想板著面孔給柳三棉臉色看,卻怎么也板不起來了。每次見他來總給他一個笑,說,來啦。然后,就指指點點地跟他說這說那,有時,還流露幾分嬌嘟。
這幾天,柳三棉雖然常往林楓的工場跑,很關心地這里看看,那里看看,但林楓知道,他心里有事,經常就見他撥打電話號碼,然后把手機放在耳邊,很快又放下來。那電話肯定是打給李冬子的。李冬子的手機還處于關機狀態。柳三棉撥打李冬子的手機,卻聽手機里說,這個號碼已取消。他心兒一涼,忙撥通了劉道杰的電話。他說:“劉道杰嗎?李冬子的手機怎么銷號了?”劉道杰說:“她可能不回來了。她已經辭職了。”柳三棉問:“為什么?”劉道杰說:“我也不知道。前兩天,她回過來,把事情交代了,就走了。”柳三棉在電話里叫:“她回過來?”他想問劉道杰,李冬子回來為什么不告訴他。但他想,劉道杰為什么要告訴他?他和劉道杰是什么關系?是朋友嗎?是他的下屬嗎?他只能對他客客氣氣,于是,壓住了火氣。柳三棉問:“你能告訴我,她省城的地址嗎?”劉道杰說:“你這又何必呢?李冬子跟我說過,她不想再見你。”柳三棉說:“這怎么可能?”劉道杰說:“說不定,她這次回去,和前夫和好了呢。”柳三棉認為,絕不可能。他說:“你告訴我,她省城的地址。”
劉道杰說:“你聽我一句勸好不好?你冷靜一點,愛,有時候就是放手。”
古云龍到任了。
古云龍也就四十歲的樣子,很文靜的一個人。到任的那天,墟城市的四套班子領導開了一個歡迎會,或者叫見面會。
柳三棉列席參加了這個會。和古云龍一道來的省委組織部部長宣讀了任命決定,任命他的職務是市委古風、市長候選人。雖然,這還不能算是市長,但大家都知道,那只是遲早的事,上級黨組織推舉他為市長候選人,交給市人大選舉不過是走走過場。
見面會上,古云龍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幾下。
柳三棉便感覺到這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不知為什么,他不喜歡這樣的人,太八面玲瓏,就缺少男人陽剛的血性,就缺乏沖勁和闖勁。缺乏沖勁和闖勁的人什么事都干得表面光鮮耐看,卻沒特色,更不會抓住某一突破點,沖破各種禁錮,殺出一條血路,取得讓人矚目的輝煌。很快,柳三棉的感覺就得到了印證。
古云龍把柳三棉召到了他的辦公室。他說:“你就是柳三棉啊!早聽說了。”古云龍示意他坐沙發上,說“隨便聊聊,以后,我可都要靠你了。”柳三棉說:“客氣了,我們都是在你的領導下,執行你的指示精神。”古云龍說:“我知道,你是前市長龍彪手下的一員干將,也干過很多實事,希望你以后,還這么做,多做好事實事。我這人不嫉才,你干的成績,就是我的成績。”他笑,說:“我這人還很貪功。”柳三棉說:“這不是貪功,是事實,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實施你的決策,所取得的成績,也應該歸功于你。”古云龍說:“你能理解,我很高興。”他問:“生活上怎么樣?有需要我幫忙的嗎?”古云龍主持召開第一次市長龍彪們會議。用他的開場白說,主要是聽大家談談各自分管的工作,了解了解情況。這種市長龍彪們會議,柳三棉列席參加不多,倒是名不正言不順地參加了無數次。
以前,總是按副市長們排名先后依次發言。這次卻出了一點狀況,本該輪到張市長發言,最后一個發言的新任市長趙后禮竟搶先一步。他說:“我說幾句吧。”抓民政的副市長就有意大聲咳嗽,趙后禮不理會,準備很充分地一二三四說了幾大點,而古云龍似乎很滿意,連連點頭,并表了態。他說:“不錯,趙后禮市長說得不錯。”
前面發言的兩位市長心里想,你肯定趙后禮市長,不就是無聲地說我們的發言不怎么樣嗎?于是,臉色就難看了。張市長也感到了壓力,本就不是很善于言辭,就卡在那里不知怎么說了。下面的懂規舉,不加塞搶先,就停下了一段靜場。這一靜場,前面兩位市長就逮著說話的機會了。柳三棉倒無所謂,即使做最壞的打算,趙后禮小肚雞腸懷疑柳三棉慫恿這市長向他發難,他柳三棉也無所謂,反正都撕破臉了,他還怕得罪趙后禮?
但是,趙后禮不是好欺負的,他會怎么對這市長?就目前來說,他肯定要還擊。
果然,趙后禮站了起來,鐵青著臉說:“以前我不管,我只管現在。現在,我就是要把它納入城建建設,市財政撥款蓋民政大樓,就不能歸民政管。”
張市長也站起來,說:“蓋那民政大樓都是市財政撥款嗎?如果,都是市財政撥款我還懶得理呢?市財政撥款不足部分還不是要民政埋單?不足部分是多少?比市財政撥款還多!”兩人本是面對面坐的,都站起來,就呈對壘之勢。趙后禮說:“你民政的錢是怎么來的?不就是市財政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攢下來的?對你抓緊點,一個錢都調入市財政帳,你手里還有錢嗎?你不就賺死人錢嗎?殯儀館的花圈一個幾百元,用了又用,收了錢又收錢。”張市長一拍桌說:“這事輪不到你管。”大家心里一震,卻沒人說話。大家都不好說話,話說得偏向趙后禮,怕得罪了張市長,話說得偏向張市長,又怕得罪了趙后禮,誰都不想做這不討好的和事佬!本來,不應該發生這種情況,當他們稍顯沖動的時候,早應該有人出來制止,把還沒有爆發的激怒壓下去,即然發展到這程度,就更刻不容緩了,那個人無論如何都要站出來制止。
這個人是誰?就是主持這個會議的古云龍。現在,古云龍來墟城當代市長,擺明了,就是來和龍彪一決雌雄的。
顯然,會議室里古云龍最高首長,他要掌控整個會議,他要駕馭所有人的情緒,他要懂得把大家引到自己設計的軌道上來。然而,古云龍似乎比所有在坐的人都顯慌亂,白白的臉一會兒轉青,一會兒轉綠,一會兒發紫,嘴唇顫抖,且給人一種隨時要逃離這是非之地的感覺。
趙后禮繼續發難,說:“這事是輪不到我管,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在執行市委主要領導的決定。”張市長說:“你以為我是小孩子?這才出來工作?我出來工作那會兒,你還不知在什么地方呢!別說什么決定不決定的!那決定還不是你的意思?還不是你呈送的?這點小伎倆,我比你還精通!”趙后禮說:“就算那決定是我呈送的,是我的意思,但只要是領導同意了,批字了,那就是領導的決定。你可是老同志了,老領導干部了,這點常識都不懂?”張市長那是趙后禮爭辯的對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雙手就撐著桌面,大口大口喘氣兒。再不能沒人站出來了,再沒人站出來,可能要出人命了。市委常委、王市長只得說話了。他說:“趙后禮,你先坐下來。”趙后禮很不情愿,埂了埂脖子,坐了下來。張市長卻一甩袖,往會場外走。王市長說:“你要干什么?你給我回來!”張市長礙于面子,還是走出了會場,那步子卻有些猶豫。王市長說:“三棉,你把他叫回來。”這會議室里就柳三棉職位最低,這種跑腿的活自然由他去干。他忙走出會議室,長長的走廊卻看不見人,想這市長不會跑的那么快,就鉆進廁所里找,就見他在那解手。柳三棉說:“叫你回去。”他說:“沒看見我在干什么嗎?小個便都不行?”柳三棉心里不由一笑,想這市長還很會為自己找臺階。如果,王市長那一聲喝,就乖乖坐下,那面子怎么也過不去,所以,就鉆進了廁所。早想到王市長是會吩咐人來喊他的。柳三棉回去匯報,說:“他在廁所。”大家便哄堂大笑。有真笑,也有假笑,目的就是想驅散太火藥味的氣氛。張市長回來后,王市長說:“你看看你們,像什么話?一點小事就吵得像街市上的潑婦。有問題有矛盾,不能坐下來和和氣氣商量嗎?”
停了停,他說:“我提醒大家,注意一下這次會議的主題,這次會議,只要你們匯報各自的工作,讓市長了解你們的情況,不是要解決什么問題。如果有問題,下一次會議再解決。繼續開會。”
柳三棉看看古云龍,他臉上竟沒半點愧色,像只是來參加會議一樣,事不管己。
大家都匯報完了,王市長看看古云龍。古云龍問,都匯報了?王市長說,都匯報了。他就說,不錯。好!今天的會開得很好。當大家靜等他總結幾句時,他卻宣布散會了。
好一陣,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隔了一天,古云龍說要到下面鎮走走,了解下面鎮的情況,柳三棉便安排他去一個經濟發展較好的鎮,一個經濟發展較差的山區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