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王社碰杯時,朱槿有一種發泄的感覺,她很想借酒澆愁,更想一醉不醒。太多的經歷不是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能相識,不是每個相識的人都能成為朋友,不是每個成為朋友的人都能讓她刻骨銘心。這些年,一路走來,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后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么忘記了,想刻意追求的東西原來也不過如此。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留在中文系。現在改口了,獎金沒有老師拿的多,活不比任何人干的少。”朱槿輕嗟一聲,舉杯和靳華碰了一下。“來,靳館長,祝賀你成為我的領導。”
“主任,你已經喝的不少了。”靳華很想開導一下朱槿,他知道這一次調整自己分明成了朱槿最大的絆腳石。已經調到墟城組織部當副部長的吳信船很想把靳華要到自己的身邊,但靳華說現在到處都在體改,到處都在調整,到處都在下崗,還是在學校穩當一些。他給吳信船訴苦說,在組織部,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是把副部長的活干了,而是部長的活也讓我干了。也許這只是一句牢騷話,但還是被現任領導知道了。靳華這樣向王社和朱槿訴說著自己的遭遇,他說,“其實,我是不想來圖書館的。我知道,朱槿蕭主任完全夠副館長條件的。只是校領導這樣安排,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算了,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靳華覺得自己現在應當是多了一份穩重和成熟的,他想,憑自己的閱歷,現在應當表現得穩重之中深藏銳氣,成熟之中而不驕矜,對人要有寬容和豁達,要寬容別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要笑對人生的風風雨雨。他并不乞求自己能象一棵大樹那樣挺立在風霜雪雨中,但依然在屬于自己的領域里不斷求索,在事業的風口浪尖上拼搏,奮勇前進,尋求一個屬于自己的位置。面對殘酷的生存競爭,他必須努成為一個強者,坦然接受生活中的偶然和必然,經歷各種磨難和失敗的洗禮,否則就有可能被時代所淘汰。“在市場經濟面前,墟城沒有一塊凈土,現在,說什么也沒有意思了。王社,朱槿,說實話,以后有選派干部到外面的話,我會報名出去的。呆在這里,總是給文化人打交道,我真受不了。”
“我只是想換個環境,去哪里都行。”靳華遞給王社一支煙,點燃后深吸一口。
潔白的靈魂在音樂的浪花尖上悠然的跳舞,蕩起詩意的漣漪在廣袤的夜空里自由自在的飛翔。真正的愛跨越生命的長度,靈魂的廣度,能以各種形式存在,朱槿覺得女人在這個世界上男人最需要的,但還應當有一個知己。
和王社一塊回到辦公室,朱槿拉開窗簾,打開門窗,泡了杯濃茶遞給王社面前。
“有一個紅顏知己真好。”王社呷一口茶說,“是吧。朱槿,你什么時候和文正結婚?”
“結不結婚也就是一個形式而已。”朱槿捋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發,“喝得有點多了,你那個戰友靳華挺神秘的,有些人捉摸不透。”
“還是老婆好。”朱槿嬌柔地依附一下王社,“當你臥病在床與痛苦激戰的時候,拉著你的手慌張無措淚流滿面的那個人必是老婆。她怕你痛,怕你死,恨不得替你痛,替你死。她哭哭啼啼,她癡癡纏纏,讓你感動,讓你心靈難安。知己不哭,她只是站在床頭,靜靜地凝望著你,閱讀你的心靈,然后用她的口她的眼她的心告訴你她知道你痛在何處,她理解你,愿為你默默分擔,讓你靈魂不再孤寂,令你欣慰。哭,是愛,不哭,是因為懂你,一個男人生命中有一個刻骨銘心愛你的女人,又能有一個心有靈犀懂你的女人,夫復何求。結婚,是一個形式,你最愛的人,在你出門遠行,音信全無,待你漂泊夠了,蓬頭垢面地站到她面前時,她只是盈盈地笑問好久不見,玩得開心吧。她不會提及她的牽掛她的憂慮,永遠不會提。她知道提那些東西不是她的事,她只想友情,象一個頑皮的勾魂鬼,一只眼睛對著你就那么一擠一眨,便把你身上所有的男孩的那部分淘氣熱情活躍的分子勾了出來。在她面前,你惟有投降,無路可逃。實在也是不能逃,不想逃。在老婆面前男人可以是倦鳥是浪子,可以疲憊孤獨無助逃避怠惰,而她是能接納你的黑夜,給你安靜,做你恢復能量的空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有那么一位異性朋友,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她時而近在咫尺,時而在水一方,但你卻能感受到她在生命里存在,她是曠世的絕代佳人。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她渾身洋溢著親和力想象力,帶給你如沐春風的愉悅,無論身在何方發生何事都能感受到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還有人會關注你傾聽你,她對你生命的獨特閱讀方式,實在是你今生無法抗拒的誘惑。
又因為是知己,故她能把所有的出發點都放在為你著想的角度,本著理解,本著支持,也本著友誼的光光艷艷,她寬容著你親密著你,她實在是已把知己一詞的內涵推上了出神入化的頂端。朋友是酒,女性朋友無疑是非常醉人的一種,她會更心細,因為地位不同,又比情人更能幫助男人;假如是一位充滿須眉氣質的紅顏,做事甚至會比男人更得力,這是多美妙的事情。有的女人天生適合做朋友,她喜歡輕松的關系,討厭束縛。和那樣的女人相處比如在酒館喝酒,可以和同性打酒官司,一杯一兩地計較,對她卻不能這樣。由此說來,異性朋友可以激發男人更多寬容和理解,而且心甘情愿。這是性別特征,強大的喜歡照顧弱小的。于是女人得到了愛護,男人也滿足了雄性的虛榮心,把愛戀變做友誼送給她,在家對妻子百般疼愛,在外和她相濡以沫,這便是今生最美麗的相遇。”
“還行,你沒有結婚,很懂人生,也懂女人。”朱槿坐在王社的腿上,“你在想什么。”
見王社兩眼失神地盯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朱槿沒有體會到她想要的那一種溫度,她覺得王社似乎有些冷靜和冷漠,她燃燒的激情漸漸冷卻下來。
“朱槿,也許你我的相識只是一種經歷,你我都在經歷中成長,在經歷中磨練,在經歷中追尋,在經歷中得到或失去。能夠令人欣慰的是兩個人都是朝著自己理想的方向發展,那一份情愛,卻是脆弱的。”
“我有時候也感覺著兩個人的愛不是以往的那種愛了,就算兩個人相擁,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感動,是種自欺欺人的愛。王社,我也很迷茫,甚至是有些痛苦,與其說是愛的捉弄,不如說是被自己捉弄,而留下的只是一聲嘆息。現在,我把自己看得最重要,別人都是附屬品時,到這里上班以后,我的心是一個有限空間,誰重誰輕都有個順序,細想起來,我也有很多痛苦的理由,并不亞于離婚群里的怨婦們。可我卻常常感覺不到痛苦,并非我在痛苦中麻木了,只是痛苦是一種心情,需要時間來品嘗,可我的時間排得太滿,都來不及去享受痛苦。在部隊里,自己只是故作輕松。可我內心,非常沉重。人是隨著環境而改變的。當他的生活環境,無法改變時,這些惡習就會伴隨著一輩子。總覺得沒有人理解自己落寂的心緒,文正,你可能不知道,沒你的日子是多么的難捱,連太陽都無精打彩連月亮也很疲憊,留下的卻是柔柔的絲絲疼痛。”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幽幽相思占心頭,塵緣如夢,繁華落盡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云,情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的舊夢中,一身憔悴在風里回頭時無風也無雨,荒草野地孤獨無人訴情衷,人間有我殘夢未醒,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寂寞。每一個人都擁有生命,但并非每個人都懂得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對他來說,是一種懲罰。也許人生的真理,只是藏在平淡無味之中。也許你我都不要把單純的事情看得很嚴重,那樣子會很痛苦。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大多數的人一輩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當你手中抓住一件東西不放時,你只能擁有這件東西,如果你肯放手,你就有機會選擇別的。雖然我們不能改變周遭的世界,但你我可以用慈悲心和智慧心來面對這一切。
以心相悅以心相伴的人不一定是夫妻,可能近在咫尺也可能會相隔遙,相互想念時不一定會告訴對方,但一定在心里時時牽掛能讀懂對方的每一個眼神,能明白對方每句話的含義,能容納對方的所有瑕疵,肯為對方付出關愛為對方舍棄自己的歡娛。這就是一生的朋友,是心靈的依戀。”王社理一下朱槿的眉頭,一聲輕嗟,“人生得一知己是種幸福,又何嘗不是一種無言的痛。不是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會相識,也不是每個相識的人都會讓人牽掛。至少我們在今生沒有錯過,在雙眼相望的時候找到了愛的緣份,感謝上天給了我們這次相識相戀的緣份。曾經我也讓你焦灼和無奈,曾經你也讓我等待和期盼,也曾經我們都忘了自己,體會那心跳的感覺和纏綿的愛。我會為你永遠的祈禱和祝福,愿你永遠的幸福平安,當你傷感的時候,我會和你一樣的憂郁。你應當盡快和文正把結婚儀式辦了,以后,當你夢見我的時候,那是我在想你。偶爾的時候你也會想起我,想起我曾經愛你愛得那么深。”
“王社,你不要這樣說。”朱槿抬起頭時,已是淚水滿面。她起身打開辦公室的房門,“我要走了。”
朱槿說走時已經走出了門外,出了教學樓,滿天的烏云黑沉沉壓下來,樹上的葉子亂哄哄的搖擺,地上的花草卻笑得渾身抖動。突然嘩嘩下起了傾盆大雨,雷越打越響,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積水越來越多。黑云象一群奔騰咆哮的野馬,一層層漫過頭頂,越聚越厚,越壓越低,天地間一片漆黑。噼劈啪啪,喀嚓一個炸雷,好象炸裂了天河,雨越下越大,肆虐的雨水是無數條線似的刷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