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朱槿虔誠而拜的神態(tài),柳三棉輕嗟一聲。
“有人說:你可以一個人唱歌,一個人跳舞,一個人學習,一個人旅行,卻唯獨不能一個人吃飯,那些說一個人吃飯有滋有味的人是在說謊。”柳三棉和朱槿行走在寺內,他看一眼朱槿說,“朱槿,聽說你經常是一個人在佛教協(xié)會吃飯?”
“我現(xiàn)在就是以佛家子弟自居的。”朱槿也看一眼柳三棉,“大志,這些年你很少靜靜地想一想自己了吧。”
“我,有什麼好想的。一個人要想有好的結果,不如有好的開始。欲慎其終者,先追其遠,每件事的結果,都是有那遠因來的。用你們佛學裡的一句話:菩薩畏因,凡夫畏果。我現(xiàn)在最愁的就是龍市長突然調走,在墟城市,我就沒有靠山了。眼看著新一屆的人代會就要召開,趙後禮緊緊跟隨著市委書記許傳生,我和老趙還是有得一拚的。”
“拚?”朱槿的嘴角現(xiàn)出一絲冷笑,“不就是爲了爭一個副市長嗎?有必要這樣天天挖空心思嗎?”
“是呀,我現(xiàn)在就是想放鬆一下自己。”柳三棉喟然長嘆說,“這些年,我象是被人驅趕著朝前走,覺得想停下來也收不住腳了。”
“權力,也是慾望。大志,無立足境,方是乾淨。”
“是,我不否認自己是爲聲色貨利所迷的世間凡夫俗子。朱槿,人生就那麼幾十年,何必要給自己過不去呢。人生於世,人自己是作不了自己的主的。人生八苦,孰能左右?人事變遷,何可擺佈?一切都是無常,人在六道輪迴中,生死不定,去向不明,苦海無邊。此乃人道的真相,只想在人道做人的人,無法更改。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人之性也。”柳三棉嘆息一聲說,“我知道自己做了不聖人,也從沒有想過能成什麼聖賢,只想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理想,家國天下,爲百姓謀福利,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政治平臺。”
“大志,這些年,你是變了不少。”朱槿看一眼天色說,“我們回去吧。”
一輪圓月升起來了,像一盞明燈,高懸在天幕上。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路旁的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葉子和花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雖然是滿月,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雲(yún),所以不能朗照;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張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
柳三棉看一眼靠在椅背上的朱槿,她那張流露著難以描繪其風韻的鵝蛋臉上,嵌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上面兩道彎彎細長的眉毛,純淨得猶如人工畫就的一般,眼睛上蓋著濃密的睫毛,當眼簾低垂時,給玫瑰色的臉頰投去一抹淡淡的陰影;俏皮的小鼻子細巧而挺秀,鼻翼微鼓,一張端正的小嘴輪廓分明,柔脣微啓,露出一口潔白如奶的牙齒;黑玉色的頭髮,不知是天然的還是梳理成的,像波浪一樣地捲曲著,在額前分梳成兩大綹,一直拖到腦後,露出兩個耳垂,耳垂上閃爍著兩顆鑽石耳環(huán)。
朱槿靜靜地望著飛機窗外,柳三棉剋制住自己想擁抱朱槿的慾念,他對自己說,不是你的要學會放棄;無限放大開心快樂,無限縮小痛苦傷心。那樣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開心快樂多。快樂是自己找的,點點滴滴都是快樂的源泉,生活的本身就是這樣,不可能到處充滿歡樂。充實自己的生活,會發(fā)現(xiàn)生活還是很精彩的。人生的確很累,那要看一個人如何品味;每天多尋快樂,煩惱不去理會;短短數(shù)十寒暑,何不瀟灑面對呢。
過去,在黑桑樹下,兩個人應該算是青梅竹馬了。白駒過隙,光陰荏苒,現(xiàn)在都已經步入中年了。柳三棉很少有時間梳理自己的情感了,他不明白自己當初爲何會娶葉月兒,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中有沒有愛情。人的一生中,總是在不斷地選擇,也意味著不斷的放棄,這是客觀的所在。而衡量得與失的天秤卻是自己的心,所以得與失其實在於自己的一念之間。曾經放棄了很多,從未後悔,因爲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當明白,一份可以相伴終生的愛,面對愛的得失,總是會糾纏不清,總是把過去的惆悵加減在今天之上,再跟明日的憧憬混合在一起,結果便成就了今天的模樣。漸漸地開始相信,一切經過苦苦掙扎之後做出的決定其實都是多餘的。總是在與自己的回憶和過去糾纏著,與其說做的是一個決定,倒不如說只是在給自己一個理由。於是,今天對過去就不能再說後悔,也不甘心說後悔了。有時候覺得愛情是迷茫的開始,自由的結束,風花雪月只不過是一種真實的錯覺,相信真愛只不過一場心甘情願的迷茫。
舷窗外的白雲(yún)那樣輕那樣柔那樣軟,目光的盡頭,一條五色的綵帶在天際展開,如棉如絮如瑾如霞。一方晴空,白雲(yún)朵朵,讓人的心靈歸於淡泊,柳三棉此時感覺飛機好像完全靜止,彷彿懸浮在空中!置身於萬米高空之上,感覺自己是在做一次無根的漂泊,一如自己十幾前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只不過是抓住了好的機緣纔有了現(xiàn)在這個地位。又要做一次衝刺,從秘書長到副市長,僅此而已。權力,地位,說到底還是要有機緣,要有平臺,正如站在山上的人,和站在山下的人對視,在雙方的眼睛裡同樣渺小的。
時代在變,人也在變。如今還有多少愛情能真正的走到最後呢?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對於現(xiàn)在很多的人已經是句空話了。
柳三棉喜歡看朱槿蜷縮身子望著舷窗外的樣子,很大一種程度上,他是被朱槿的風情萬種吸引的。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曾經是那麼的快樂,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隨風而逝了。有個人、愛過了、就結束了有句話、說過了、就後悔了有道傷、痛過了、就麻木了有顆心、顫過了、就破碎了一段親情、過密了、就斷絕了一段友情、過近了、就稀釋了一段愛情、過深了、就劇終了一段路口、過難了、就錯選了、有些東西、時間放久了、就會變質的。人生路上本來就會有很多人和事只有開始沒有結果,如同夏花繁盛爛漫而註定要凋謝有些付出註定不會有結局,有些人註定不會屬於自己。一直知道愛從來不是容易的東西!誰會平白無故的愛上誰?誰會沒有理由的和誰生活在一起?誰會沒有情由地感受到愛情的召喚,聆聽著幸福的聲音?愛情不是願意付出就會予以迴應的。
幸福也不是隻是付出就可以有回報的。
“是的,時代在變,我們也在變,已經變得越來越不是自己了。”柳三棉象是說給朱槿聽,又象在喃喃自語。
夏子和山下君雄母子二人策馬來到龍彪車前時,剛好朱槿從車子裡下來。山下君雄只和朱槿對視了一眼,已感到一種鉤魂攝魄的震憾。他差不多是一直在目瞪口呆地望著朱槿,這令夏子已些尷尬。朱槿友好地朝夏子點一下頭,夏子也友善地對朱槿笑了笑。聽翻譯說他們是朝川島那裡去的,夏子拉著朱槿朝馬上指了下。翻譯介紹到夏子是川島的夫人,她邀朱槿和她一塊去騎馬去別墅。龍彪高興地說,這樣很好,朱槿,你就先走吧。
一路上山下君雄總是望著朱槿微笑。朱槿看到山下君雄有些稚氣的臉和他那天真無邪的笑容也很高興,便毫不拘泥地和他調戲玩耍,他們一會兒並轡時相互捶打一下,一會兒相互用手裡的東西砸著對方。到了別墅,川島和龍彪已早早地站在了門口。
“還是我們的車快呀。”龍彪說,“朱槿,我看到你坐在馬上的姿勢很好看。”
朱槿燦然一笑。山下君雄問翻譯他們說些什麼,然後拉起朱槿比劃著把朱槿扶上馬,朱槿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山下君雄已朝馬上打了一馬鞭,那馬奔馳而去,朱槿驚叫起來。山下君雄一個縱身騰空便落在了朱槿身後。二人很快飛奔向樹林裡。龍彪說:“公子真是好功夫。”川島說:“孩子玩皮一些,請龍先生不要見怪。”夏子朝龍彪鞠了躬:“請多多包涵。”
山下君雄雙手緊緊地擁抱著朱槿。
馬兒停下時,山下君雄便開始擁著朱槿從馬上縱身跳下來,一切都在瞬間,這讓朱槿有些吃驚,她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人會有如此身手。她不明白山下君雄接下來要對她幹什麼,就在這時,詹姆斯?大衛(wèi)過來了。他很悠閒地散著步,見到朱槿和山下君雄時便很友好地打著招呼。
朱槿說:“這裡的風景真是不錯。”
“是不錯。”大衛(wèi)笑了笑。
朱槿對大衛(wèi)能說漢語感到很高興。“先生,我和這少年只是一面之交,他便帶我來這裡玩耍的。”
“不要怕,他是川島的公子。”
“你也知道川島?”
“是的,山頭火電器公司的總裁,名氣大著哩。”大衛(wèi)笑了。他先是用日語和山下君雄交談了一會,又微笑著問朱槿:“你是從墟城市來的?你們哪裡有個超然法師,子君公子很感興趣。他說他師傅雪岵大師去和他比過幾次武,結果都是折羽而歸,他很不服氣。聽說你來自墟城市,子君公子很想跟你一塊去那裡看一看。”
“這怎麼可以呢?”朱槿笑了,她放鬆了許多,象大姐姐照顧小弟一樣拉著山下君雄的手說,“你還小,應當是讀書的年齡。山頭火公司的生意還需要你多多照顧。還有你母親,她人真是很好。這裡有這麼好的田園風光,你應當留在這裡。”
山下君雄聽了大衛(wèi)的翻譯,笑逐顏開地擁一下朱槿說:“那麼,你就留在這裡吧。這裡的牧場都是我們家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大衛(wèi)笑了。大衛(wèi)說:“公子希望你留在這裡。”大衛(wèi)對朱槿自我介紹了一番自己,他很動情地握一下朱槿的手,“朱小姐真是美貌驚人,怪不得這孩子這麼喜歡你,連我都對你動心了。”
朱槿很大方地說:“很感謝大衛(wèi)先生的直率。我的先生這一次是來和山頭火電器公司談判的,過幾日我們就要回去。”
“那我會很快會在墟城市見到你的。我們大西洋公司和墟城市也有生意往來。況且你們墟城市我們T市又是友好城市,我想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大衛(wèi)又談起了太平洋公司的一些情況。
“你們這次來談得還順利嗎?”
“他們正在談,我想會很順利的。”
朱槿看了一下天色:“天已很晚了,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