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羅瑪麗聽了武娟的敘述感慨了好長時間,以前在墟城市師專上學時,她們曾經是“山桃文學社”的社員,也是很好的朋友。“柳三棉也許有些過于名利攻心,聽說現在下到碭山縣去當什么大隊書記去了。我這次來會把我哥嫂還有媽媽他們都接到美國去,武娟,早幾年我說是在留學,其實我在美國T市正做著生意呢。我外公人不錯,他愿意收我這個學生,在生意上和為人處世上總是對我言傳身教。武娟,以后中國對外開放的力度還會加大,整個經濟都會全球化的,你也要學著做生意呀。”
“是的,市場經濟開始以后,墟城市真是熱鬧非凡,似乎有點全民經商的味道。不過,我是不適應做生意的。”“她想當官。”小雨插話到。武娟和羅瑪麗都笑了。羅云聽到笑聲走過來問:“什么事讓你這么開心,說給我這個老頭子聽一聽。”羅云一點也不顯得老,說起話來鏘鏹有力,“羅瑪麗,這兩位女士是你的朋友?”“是的。”羅瑪麗笑到,“外公,剛才見到他們只顧得自己欣喜了,忘了給你介紹一下。她們都是我出國前一塊玩文學的好姐妹,這個叫武娟,是咱們墟城市市的年青有為的政府官員。這位是小雨,市府辦公室的秘書,現在身體不好,在療養著呢。二位都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女秀才,當初我在墟城市讀書時她們還是我們文學社的頭呢。”
“別提那些了。那時我們都很幼稚,都很年輕。”武娟微笑一下說,“我只是跟著你們湊個熱鬧。羅瑪麗,其實你也知道,文學這一檔子事,有不少人是跟著瞎起哄的。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大學問做不來,小學問又做得不踏實,沽名釣譽、嘩眾取寵而已。我就是,我覺得柳三棉也是。羅瑪麗,你這次來,見到柳三棉了嗎?”“還沒有。他的一些事我聽說了。人各有志吧。不過,我覺得搞文學就應該象他那樣多經歷一些事。”
“你在為他開脫。”武娟很古怪地笑一下說,“羅瑪麗,其實我知道你一直對他有好感,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要找他那樣的人做男朋友。你瞧,小雨就是因為他才變得神思恍惚的。小雨,真可憐呢。”“你們在說誰呢。”羅云說,“說羅瑪麗對誰有好感?羅瑪麗,大衛對你可是癡心一片呀。他跟隨我這么多年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孩子象對你這么認真過,你可不要讓人家失望呀。你不要在這里找男朋友,我們還是要回美國的。”“外公,你不是說要葉落歸根嗎?怎么又念叨著要回去。這里的公司代理總要找個人選吧。”“我是要回來,可太平洋公司總要有人經營。羅瑪麗,我是準備把那里的一切都交給你和大衛的。”“外公,我一點也不覺得大衛有什么可靠的,人太精明了,一點也不如我哥厚道。”“可你哥畢竟不是你媽親生的。”羅云說著在他那飽經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惆悵,“你媽癱瘓在床,這次我決定帶她出去主要是想讓她開開心。我也知道合化是個好孩子,可惜他不是經商的那塊料,人該干什么,能干什么,最好不要勉強。合化為人過于木訥,是不適合經商理財的。”
“合化?”武娟問,“是上一次,被團市委授予優秀共青團員的勇斗歹匪的那個杜合化嗎?”“是的,那是我哥。”羅瑪麗說,“是我媽媽在梨花灣時收養的。”“是這樣的。”羅云說,“我聽你媽說起過,是一個姓武的公社書記和一個很漂亮的女軍人一塊私生的。”
“哦”武娟當時瞠目結舌,頭腦里一陣轟鳴,她隱隱地知道一些當年父親武少波和母親鬧離婚時,聽母親說起過父親和一個叫張張的女人私生了一個孩子。
曾經的軟弱的讓武娟懂得了殘忍,于是,她便狠狠面對未來的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的。如果記憶是美麗,為何她會笑得這樣勉強;如果記憶是凄涼,為何總忘不了心愛人的模樣。夢隨心求,心隨夢動,一份淡淡的愛,一種淺淺的憂傷,就象風吹過花兒,隨風相附,如茵所歸。
也許,一切皆有定數的。
武娟對父輩那一代的人事也知道不少,和志華交往時她曾有意識地問他“據說你父親杜衛東當年在梨花灣時和一個村婦關系過密,還生了一個孩子。”
那個村婦就是羅瑪麗的母親羅盼霞,志華也似乎聽他的后媽張張和父親杜衛東斗嘴時提及過這事,他也聽到他的父親杜衛東對張張反唇相譏辱罵張張和當時公社書記武少波有了一個私生子。
志華不明白父親杜衛東和后媽張張既然都心有所屬,為何還能同床異夢生活這許多年。兩個人既然已經不再相愛,為何還要痛苦地生活在一起。
志華在他父親去南方的辦事處工作以后,他曾斗膽直言不諱地向后媽張張問起過此事,張張笑到,說到底你還是個孩子,有些事你不會懂的。如果有一天你從政了,就會明白婚姻和政治相比,在強烈的政治責任心面前,所謂的婚姻愛情那些感情都太柔弱了。志華從他父親那里也知道官場的兇險,他不想涉足官場,但他發誓要比父親活得更好。
志華在市報社時曾經嘗夠了世態炎涼,特別是苗社長對他的前倨后恭,還有一些人在他父親不在墟城市副市長職位時表現出的人走茶涼,令他恨得牙根子咬得疼痛幾日,他指天發誓要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臣服在他的腳下。
那時,志華真的很想投身官場,于是,他便利用和武娟的關系,讓墟城市市幾經沉浮的副市長武少波為他鋪平走進市府的陽關大道。志華在武娟面前溫順得象武少波家的一條寵物狗,武娟的媽媽古芽兒樂得直在武少波面前吹風:志華這孩子還是不錯的,人長得帥氣,又精明強干,把娟子交給這樣的孩子是我們的福份。起初武少波對志華并不在意,日子久了,他發現志華確實干練,并且有一股人的才智,在他知道志華和武娟已經同居以后,便決定把順著志華的思路,想把志華從市報社調進市府。可沒有多久,武少波便發現是志華在牽著他的鼻子轉。這是武少波絕對不能容忍的,他放棄了志華,也勸女兒武娟早日和志華分道揚鑣。
志華在通過武少波攀結上龍彪后,便急不可待的想投到龍彪門下。但是,志華龍彪家認識龍小萌并和她相處以后,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必要真正地涉足官場。如果能成為龍彪的女婿,也就意味著自己是市長家的成員,還有什么事情辦不成的呢。
黑爺的突然到來令合化一家人感到喜出望外,合化忙著要準備酒宴招待黑爺。
黑爺大聲笑了起來:“我不是什么客人,何必要鋪張浪費。小妍,你外公才算咱們的客人哩。”
羅云微笑了一下:“慚愧,我只是一個漂泊的游子歸鄉,算不得什么客人。往事不堪回首呀。黑爺,有幾十年不見了吧。你還是那樣健壯。聽孩子們說這許多年你也一直外出闖蕩?外面的日子一定不是一帆風順吧。”
“是的,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黑爺說,“好在這么多年我都是在南方那一片轉悠,就算去了香港澳門也是沒有跑遠。不象你,一下子跑到了國外。當年咱們在墟城市只是互聞其名吧。”
羅云爽朗地笑了起來:“黑爺,你還記得嫘子嗎?你可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呀。”
黑爺有些尷尬,他沒料到羅云會如此直率,說到嫘子,他沒想到自己還有些心動,都年愈花甲的人了,怎么會是這樣呢?黑爺在心底暗罵了自己幾句。這么多年在南方接觸了各色名樣的人等,就是那些嬌艷的三陪女郎也不曾讓黑爺如此心慌意亂,他感到自己有些太老不正經了。“都過去了。”黑爺訥訥地說,“幾十年前咱們是相互把槍口指向對方的敵人,現在能有緣坐在墟城市這個最古的院落里把杯遞盞,這真是人間一大幸事。”
“是呀。”羅云說,“多少年前你也是歷盡人間風霜的,現在是太平盛世,難得,今天咱們一醉方休。”
世事變幻多端,真如白云蒼狗呀。黑爺自打南方歸來的一些日子一直在圍著墟城市走馬燈似的轉,他沒想到墟城市才幾年的光景就有這么大的變化,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寬闊的黑桑樹街道一到晚上燈火通明,這比南方也差不多少。
黑爺想了想還是按圖索驥地去找志華。
黑爺在羅云一家人走后就決定在古瘋婆子的老宅里搗鼓出一點事出來。
院落不算當街,但只有一個小胡同,如果能利用的好,這里一定是一塊風水寶地。羅盼霞隨羅云去美國之后,黑爺便對古瘋婆子和合化夫妻談到想利用老宅子開廠子的事情,并封合化為常務副廠長,葉子是會計。葉子高興地捶一下合化說,合化,你當官了,是副廠長了,我是會計。黑爺,城南虎山溝的梨花灣,那里還有我一個妹子,叫葉子,人漂亮,又聰明能干,她男人柳三棉是個才子,讀的書不比柳三棉少,小時候就和合化、柳三棉他們一塊玩,不如也讓他們入伙吧。
黑爺說,好,廠子開業后我們會需要很多人,只要吃苦能干,都可以來,有了人,我們才可以賺錢嘛。合化說,到那里去招工人呀。黑爺說,只要豎起大旗,自然會有人來。廠子辦紅火了,我還要到報社到電視臺去做招工哩,南方都是這樣干的。合化說,黑爺,都說到南方去淘金,你在南方一定有不少金子吧。古瘋婆子說,金銀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那些東西干啥呀。黑爺說,現在人人都在想著發家致富,我們也要搞一些錢來把這老宅子修繕一下。還有宗廟,祠堂,都要修,都要蓋。還要找人續修家譜,要把大懷唐王家族振興起來。南方人都是這樣干的,誰的錢多,誰的宗族勢力強,誰就會說一不二,誰就是當地的人物。黑爺還想說些什么,古瘋婆子的頭腦就有些犯渾了,她胡言亂語到,我是固山格格,你是哪一個標統。大帥現在是為窮苦人打天下的,不管哪一路桿子都要去追隨他。黑爺說,是的,我要成為一個為窮苦人打天下的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