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和李現(xiàn)成、老白、習振隨一塊喝酒的時候,苗大年也在家里用酒菜招待著一個人,他叫祁老黑,是祁志高的大哥。苗大年遞給祁老黑一支煙,祁老黑感動得有些坐不住了。
苗大年說:“坐下來,傻孩子,到你大年叔這兒,還不就是到了自己家?早一陣子去看你克義弟,路過鄭州時,看了一下志高。”祁老黑見苗大年拿眼盯著自己,呶一下嘴唇說:“叔,志高還好吧?”苗大年:“好。志高打電話來說,他最近就來南徐市,不在鄭州干了。到南徐來,一樣可以掙大錢的。另外,他還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哩。”祁老黑說:“叔,啥子事嘛。他怎么不回家呀?”苗大年嘆息一聲:“老黑,你二弟志高現(xiàn)在心野著哩。他要考試,要當城里的人。他還說,讓你把小然娶了。我這把這事對小然說了,小然罵你們祁家的人沒有良心哩。”
祁老黑想說什么,看一眼苗大年,又把話咽了回去。苗大嫂走進屋,把茶遞向祁老黑:“我勸過小然哩,她說,如果能嫁給老大,她也愿意好好過日子。”祁老黑說:“村里人都說她在城里當過野雞哩。叔,嬸嬸,我祁老黑再窮,可不想被人嘲笑呀。叔,嬸嬸,再說,人家小然在城里生活慣了的,能在咱們村呆下去嗎?開春了,她也該進城了吧。”苗大嫂說:“混你娘的腳上的蛋啦。你不要聽人家說長道短的。小然什么話都給姨娘我說了,她嫁給你老祁家,還不是她爹媽臨死前交待她的嗎?當初,她爹媽是和你爹媽一塊開山炸死的,那時候小然的娘多活了幾天,臨死前告訴讓我把小然照顧好,把你們祁家的幾個孩子照顧好。你祁老黑也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現(xiàn)在,像你這樣的光棍,討個老婆,要一個大院子,一輛四輪車,三輪車也行,還要有摩托車,你有嗎?還有彩禮錢,家具錢,你有嗎?祁家要不是當初和小然家有婚約,我才不同意小然嫁給你們祁家哩。現(xiàn)在,志高毀了婚約,小然又到了婚嫁年齡,四鄰八家都知道她是你們祁家的媳婦,不然的話,我還真不讓她嫁給你哩。”祁老黑說:“志高當初是和她好上的,現(xiàn)在志高不愿意,又讓給了我,叔,嬸嬸,這事合適嗎?”苗大年說:“你小子是少見多怪了。等結了婚,讓小然明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你就覺得合適了。”苗大年把酒杯沖著祁老黑舉了一下:“來,喝酒。”苗大嫂說:“你爺倆慢慢喝吧,我去找一下小然。”
苗大嫂并沒有找到小然,她不知道小然正默默地坐在村醫(yī)院門對面的河岸上。小然愣愣地望著醫(yī)院的門,兩行眼淚流了下來。胖嫂走了過來:“小然,還想著李現(xiàn)成呢?”小然擦拭一下眼淚。胖嫂笑到:“不是嫂子說你,如果你真心喜歡現(xiàn)成,就大膽地對他說就是了。”小然說:“胖嫂,說了有什么用?還不是一樣吃他的閉門羹嘛。他人冷的像從冰窖里出來一樣,無論我再多情,他還不是看不起我。我不就是爹媽死得早,沒有人管我,沒有人問我,又上不起學,跟著三虎他們幾個學壞了嗎?嫂子,我現(xiàn)在大了,也想好好過日子。可現(xiàn)成怎么就看不起我呢?”胖嫂拍一下小然的肩膀:“小然,人家現(xiàn)成是村干部,你一個平頭百姓,人家能看得起咱嗎?現(xiàn)在這世道,要么你有錢,要么你有權,不然的話,難成人上人喲。”小然說:“不就是錢嗎?那些花花綠綠的紙,有什么意思?如果現(xiàn)成在乎錢,我會出去賺。我還年輕,有力氣,外面也有朋友,我會賺到錢的。嫂子,如果我有了錢,現(xiàn)成會看得起我嗎?”胖嫂說:“會的吧?我覺得現(xiàn)在這世道,沒有人看不起有錢的,只有看不起那些沒有錢的。嗯?小然,你胖嫂說得對不對?聽說你大姨夫正*辦你的婚事哩,要你嫁給祁家老大?”小然看了一眼胖嫂說:“胖嫂,咱們梨花灣你和我最知心,我的什么事你都知道,我什么話也都想對你說。胖嫂,其實,我內(nèi)心里只喜現(xiàn)成哥一個人。嫂子,你能幫幫我嗎?”胖嫂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嫁給祁家老大?好,如果你真的想和現(xiàn)成好,嫂子就幫你一把。”
等苗大嫂找到小然回家的時候,祁老黑已經(jīng)走了。苗大年把小然嫁給祁老黑這個想法對小然說了以后,小然堅決不同意。苗大年有些生氣了:“不想嫁也不行。”小然默默地流著淚。苗大年說:“祁老黑人長得黑一點,顯得老一點,可人是咱們梨花灣一等一的大好人。你小然自己也看看自己的斤量,你姨夫把丑話說在前面,能嫁給祁老黑當婆娘是你前世的修的福份。”
苗大嫂捉起小然的手:“傻孩子,跟哪個男人不是一樣過日子?咱莊戶人家又不興談什么愛情,愛情那玩意,是城里人吃飯了沒事干弄的事兒。如果他們像咱們莊戶人家一樣,天天日弄著生計,還有心思談情說愛嗎?姨是知道小愛的心思的,可現(xiàn)在志高不愿意回咱梨花灣了,以前你們再好,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苗大年邊剔著牙邊說:“什么情啊愛啊的,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你姨娘說得對,誰再談情說愛,就餓上他七天七夜,看他還有心思沒?”苗大嫂:“結了婚,生了孩子,天天圍著鍋臺轉(zhuǎn),天天洗衣做飯,要*持一家人的生計,要為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天天早起晚睡,還談什么情啊愛啊呀。人呀,要實際點,居家過日子要的是實實在在,咱們女人呀,不就是找個男人過日子生孩子嘛。志高是比他哥長得帥些,可男人長得再好看,你總不能看著他天天不吃飯吧。祁家老大人實在,靠得住,你嫁過去,人有了依靠,俺們當老的,也就和你死去的爹媽有個交待了。剛才祁家老大表過態(tài)了,他會好好待你一輩子的。”小然把唇嚙了一下,用手擦拭一下眼淚。
王社帶著和幾個村干部商討的意見來到鎮(zhèn)黨委書記辦公室,向朱書記作了匯報,并說自己想請假回一趟南徐市里的家。朱書記說:“王書記,我給你說一句心里話,現(xiàn)在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實在是不好當。要錢沒有錢,要物沒有物,鎮(zhèn)委大院你也來過好多次了,還不是和你這個大隊部一樣的破舊?”朱書記邊說邊嘆息著坐下來,“上邊來人檢查要應付,下邊的工作也要抓,作為這個鎮(zhèn)的一把手,我經(jīng)常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啊!我也是來梨花鎮(zhèn)時間不長,有幾個鄉(xiāng)鎮(zhèn)領導不服我的氣,經(jīng)常鼓動下邊一些村干部拆我的臺,我真是有苦難言呀。王書記,你是初來乍到,我在市里可是出了名務實派,我也想干點事,也想為百姓干點實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不是一句空話。我是農(nóng)家子弟,沒有什么后臺,全憑自己一個人打拼,來梨花鎮(zhèn)就職,說句實話,我就是想干點事情才來的。王書記,你在山城,不知道下邊的一些實際情況,有些事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樣簡單。譬如說修老河口這件事,本來是一件好事,可一些鄉(xiāng)鎮(zhèn)干部橫遮豎攔找麻煩,我現(xiàn)在真有點不知所措了。王書記,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我是來學習的。”王社為朱書記的真誠頗為激動,他接過朱書記手中的茶杯,倒?jié)M茶又小心翼翼地送到朱書記的手里。屋子里沒有多余的板凳,王社怕燙著朱書記,便把自己坐的椅子拉到朱書記面前放茶杯,自己恭立一旁。“朱書記,到梨花灣來,我并沒有指望著撈什么政治資本,其實,我這個人沒有多少官欲,也沒有什么官癮,只是覺得自己多年來一直想踏踏實實干點事,想把自己學到的和悟到知識付諸于實踐。我是在山城上班,對于農(nóng)村工作也沒有什么實際經(jīng)驗,但我覺得有許多年自己好像都在為這次來農(nóng)村做準備。來之前,我還是用心學了一些三農(nóng)知識的。書記,你不要把我當外人,我就是來學習的,以后還請你多多指教,多多幫助呀。”
“哪里,哪里。王社王書記是個大才子,市選派辦的人介紹說,你可是年輕有為,我有點老了。但是,我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呀。”朱書記說著用手梳理著稀疏的花白頭發(fā)哈哈大笑起來。王社忽然感到朱書記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覺得朱書記不應該這樣對他一個山城選派來的干部笑得如此放縱,笑得如此張狂。曾文志從于鎮(zhèn)長辦公室走出來,路過朱書記辦公室,他看了一下門牌,用手敲了敲門。
朱書記打開門。
曾文志笑到:“朱書記,你好。怎么,王書記也在這里呀。我來,不打擾你們吧?”朱書記忙著倒茶:“沒事的,沒事的。曾文志,你坐。”王社一把拉過曾文志坐在自己身邊:“坐吧,曾文志,我來找朱書記沒有什么事的。就是我想去一趟市里,來給鎮(zhèn)黨委請假的。曾文志,你沒和老晉一塊來嗎?我想修老河口,聽說他們杏花村的人不讓修老河口,那怎么能行呀。老曾,咱們都是下派干部,來梨花鎮(zhèn)就是想為老百姓辦點實事的,你老曾抽時間和老晉勾通一下,讓他在修河問題上拿定主意,這可是個大是大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