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文正擁抱著有些神思恍惚的朱槿,親吻她墨菊般的髮絲。“朱槿,咱們準備結婚吧。”
“嗯。”朱槿覺得眼前的一切彷彿還在昨天,真實和虛幻有時她真的分不清。
朱槿真的和文正結婚以後,王社卻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和憂鬱。風吹過,雲飄走,驀然回首,寒霧籠照在心中,酒醒來,夢已走,幾多惆悵幾多愁,王社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和朱槿是站在銀河兩岸遙遙相望牛郎織女,終於知道愛需要的是緣份,命運在造弄,不屬於自己的,不該保留的那份情感只能埋藏在心裡,一種思念寄託在夢裡,一份掛牽託於清風與白雲。
相愛的人不一定要長相廝守,相知的人縱使遠在天涯也心有靈犀,哪怕是隔了八百年的時空。現實與夢想往往背道而行,人生有太多的遺憾與不如意。好長時間,王社都是在自我安慰中度過的。
王社已感覺到世俗的風會把他被吹的晃晃蕩蕩,世俗的雨把他淋洗得顛躓趔趄,他想清高,更多的時候卻不得不媚俗。蒙朧而泥濘的風街雨巷,如海岸延伸他前往的迷惘。然而他並不痛苦,也不沮喪,惟有風織的雨簾纔會讓他人生之旅的艱難,纔會使他珍惜沒有風雨的日子,沒有風雨的生活。走進風雨,走進了一個深造的沉思的世界,經不住風雨的樹,便長不成參天大樹,浸不出一片茂盛的森林。走不出風雨的人,便走不到晴朗的街巷,走不到一個溫暖的家。走在風雨裡,很多人走在風雨裡,人生就象一列急馳的火車,機遇和緣分會讓許多素昧平生的乘客,在旅途中相遇相識相交相知,多變的人生,生活的繽紛,構成人生一幅流動的風景,人生的年輪上鐫刻著許多酸甜苦辣的感情,而感情是生命在世界上存在的支撐點。真摯的情感是最美麗的。世界,象是一張永遠也無法穿透的網。
當他沉寂已久的心,常常掀起一陣折騰的喧響和伴生的煩惱時,他最渴望一個人靜靜地望靜謐的天宇,他已習慣把自已的心思寫成片片飛鴻,他相信,當這飛鴻到達彼岸的時候,另一顆善良的心,一定會給他最真摯最深情的祝福。他會用彩雲編織美麗繾綣的夢境,人本來就是鍾容易傷感的動物。酒後的喧譁,更顯出心中的無助,寂寞的發現終究還是孤單一人,車紅酒綠的世界是世人逃避的共同場所,心疼的感覺在酒精的腐蝕下漸漸遠去,可失去了心疼又意味著什麼,不是是成爲了一個美麗的軀殼罷了。疼了,沉默了,藏起心中的傷痕,繼續自己被放逐的日子。他試圖用文字表達他的感受,寫下他對於自己生命歷程的感悟,卻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筆是那麼幹澀,描出的文字是那樣蒼白無力,自己的思路是那麼枯竭。人生當如一首歌,一首雖有坎坷起伏卻不乏動聽音符的歌。友情是一條河,不會乾涸,可是物在人空,卻更令人悵然。江南的四月,本已春意融融,可是那一天我卻感到格外的冷。人的心理的沉靜,或許就這麼脆弱,有什麼東西來輕輕一撥,它就碎了。
花兒什麼時候紅的,柳兒什麼時候綠的,王社沒有在意。
山桃文學社要舉行一次踏青活動,王社找到了學校的姓柴的副校長,說想用一下學校的大客車。
去了一個叫皇藏峪的地方,到了那裡,王社在瑞雲寺許個心願,祈求各路神靈保佑他找到一個和一樣能愛好文學的伴侶,只要她愛好寫作,幹什麼的都無所謂,賣青菜的也行。
朱槿和幾個文學社編委見王社一副虔誠的樣子,他們悄悄議論到,老大一定是在求菩薩保佑我們的文學社興旺發達。
北海說,不,我認爲老大太寂寞了,他一定是在求神佑他快找個老婆子。
北海和蘭蘭都是墟城的詩人,他們這次來主要是受文聯主席海濤之託,對山桃文學社考察一下,看能否和市內的幾個文學沙龍組織聯合起來,爭取向省新聞出版主管部門要個報刊號,辦一個能對外發行的純文學刊物。北海和蘭蘭象一些文學社的社員那樣和王社稱兄道弟,無話不談。
北海望著女詩人蘭蘭說,把田野的妹子介紹給老大吧。王少華說,田野的妹子田俠是我們中文系的學生,這一次也來玩了。北海說,乾脆把田俠叫過來,咱們幾個人在瑞雲寺拜個把子吧。蘭蘭爽快地應到,行,快去叫田俠來。王社說,我是老大,你們幾個隨便怎麼稱呼吧。少華說,咱們聚在一起也算是緣份,讓老大寫字條,把1號空下來,然後我們就各按天命,兄弟姐妹抓鬮,誰是幾號誰就是老幾。拜把子有大八拜小八拜,大八拜就是我們這些結義的人再分頭去結拜,然後,再集結到一塊重新進行八八六十四拜。以後我們到社會上混到何種地步,都不能忘記今天的結拜,這叫茍寶貴,勿相忘。於是,真有7個人喊了王社大哥。少華展開他手中的字條喊了聲“我是老八。”便急忙去掰別人手中的字團兒。他看了一遍說,五哥北海,四姐蘭蘭,七哥金亮,三姐田俠,二哥許林,六哥武子君。七個人嬉鬧著,蹦跳著喊王社“大哥”當時,王社心裡真有幾分激動,和他們一起在瑞雲寺跪佛而拜。
踏青回來不久,又有潘云然、王文燦、徐巖、杜文化、徐公偉、林青安、張金成七個人來說結拜,一時間,王社的123住處好象成了桃園結義的地方,一些人終日裡就是在那裡喝酒談女人,海闊天空,把一樓的教職工宿舍攪和得天昏地暗,王社覺得這一幫結義兄弟姐妹確實排遣了他生活上的煩惱。
王社的123室成了一粉紅色的書屋,被吉它彈醉的夕陽,無忌地裸露出雙手,柔柔漣漣,空氣中似有花瓣兒在波動、在舒展,柔情的季節,朦朧的季節,無所謂旁徨和癡迷,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青春的鮮豔。趕走蟈蟈的哭泣,啄破夜的蛋殼,把寫在風箏上的愛飄向藍天。蒲公英帶著繽紛的憧憬,所有的童話都已顯得蒼白簡單。吟風詠月,和朱槿他們那一幫少男少女在一起度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他們用激情喚起王社對生活美好的嚮往,有些老氣橫秋的他好象又復甦青春的活力,和少男少女們一塊唱一塊跳,每天都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又是那樣的神采飛揚,但靜下心來時,又總感到自己心中彷彿缺點什麼。
墟城師專圖書館接到合肥教育學院和省圖書館招收大專進修生的計劃,華館長把通知遞給王社說,你參加今年年的成人考試吧,如果能考上,兩年後畢業,除了算學歷,還可以把身份也能轉了。王社的心頭一震:他,身份問題,這個封建社會的尾巴,割了幾千年都沒有割掉。什麼狗日的身份制,那些自以爲是幹部身份的人就一定高人一等?狗屁,在一樓居住的有些人見人就點頭哈腰,請客送禮朝上爬,謀得那一點小職小位成爲所謂的幹部,他看那些人活得挺累。
回到一樓後,王社拿著華館長給他的招考通知,心潮起伏。學生寢室改成的教職工宿舍每人一間,三、四十戶擠在一個樓道里,就象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一樣。但除了王社之外,他們都是教師。文學社的社員見到王社時,也象喊樓道里其他老師一樣叫他“老師”開始他聽得很剌耳,後來就有些希望他們這樣叫了。
王社知道這是虛榮心作怪,但他管不住自己。樓道里幾十個青年教師,有的家屬不是老師,是不需要喊的。王社覺得“老師”這個稱呼顯得非常高雅,他常想,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成爲老師。
王社是一個好爲人師的人,文學社的社員到他的123住處去玩,他和他們談話的口氣除了是他們的兄長之外,多少都有幾分師長的味道。王社上班時每天都能看到上百種報刊,文壇信息和寫作流派盡收眼底,再加上他少小愛好文學,讀書多且雜,又有部隊生活經歷,豐富的閱歷給文學社的少男少女們造成一種神秘感。每當他滔滔不絕對著他們神侃時,心裡便有幾分自鳴得意。元旦時,有幾個文學社社員在送給他的畫歷上寫有“祝王老師新快樂”字樣,他很高興,把畫歷掛在了他房間最惹人注目的地方,讓人一進門便能看到“老師”的字樣。拿著省高考信息中心的招考通知,他孤芳自賞地望著牆壁的掛曆,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爭取到這個可以改變身份的機會。在學校,文憑和身份都非常重要,看一個人並不看你真才實學,更多的是講究你的身份和文憑。
抽菸的人煙癮上來時,會象飢餓人撲在麪包上一樣,王社常把香菸比作上帝的柺杖,因爲它有時就是自己精神的寄託,沒有它,他有時真有點六神無主。王社的煙癮很大,當汽車兵時就是出名的煙槍,一天抽上兩三包是常事。他沒有想到會在省教育學院進修圖書情報學專業時,會遇到那麼多昔日故友。
圖書情報學是一門邊緣學科,是一門新興專業,面向全國招生,全班共18個男生、16年女生。非常之巧,18個男生都有過當兵的經歷,16個女生都是中專畢業生,或高考落榜後剛上班的文化局或圖書館、資料室的職員,都是來混個大專文憑的。
輔導員是鄭大明,他也是從部隊復轉軍人,人長得非常英武。
王社剛下火車時並不知道鄭大明是他的班主任,他幫王社拎行李一直把領進我們圖書情報班的男生宿舍。
宿舍是和省教院一條馬路之隔的前進小學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