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本加厲
“他們能鬧出什么戲?這次秦懷遠簡直就是一個小丑,這么地忍不住氣,只能辦砸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真是想不通他是不是吃錯了藥。”錢海軍第一次露出鄙夷的神色,對秦懷遠的蠻干不屑一顧。不過很快想起秦懷遠是自己直接管理的部下,心里又有點慚愧。錢海軍又低下了頭。
“嘿,姓秦的這次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我就不相信孫老頭有那么好心,他只是唯恐天下不亂而已,你們局領導班子誰出洋相他都高興。”黃貴秋道。 Wшw●ttKan●Сo
“現在……,我幾次找秦股長談話,他都不怎么理我,好像多說幾句話就會被傳染上重病一樣。哎,真是想官想瘋了。我相信他們鬧不出名堂來。”錢海軍搖了搖頭。
“僅僅憑他們是鬧不出名堂,但是如果有上面的人撐腰、為他們出謀劃策呢?”黃貴秋道。
錢海軍警惕地看著黃貴秋,問道:“你怎么知道?”
“實話跟你錢局長說吧,我也找個那個領導。他對唐康很是反感,當初就不贊同他調到我們這里來。那天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跟孫老頭和秦交談。送走他們才和我見的面。”
“孫老頭會怎么做?”
“哼,他啊最多是在家收錢,然后指揮官癮巨大的秦懷遠出面跟唐局長公開對著干。聽說他們還有一些動作要做。以顯示他與唐康、錢局長你們勢不二立。”
錢海軍嘲笑道:“你和秦懷遠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吧?我估計局里的那些謠言就是你傳出去的。是不?”
黃貴秋道:“姓秦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蠻搞。既然錢局長什么都清楚了,你還有什么要猶豫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錢海軍問。
“永遠跟在你后面,當你成為局長的時候,我接孫老頭的那個位置或者你現在的這個位置,上級最多空降一個領導下來。”黃貴秋大言不慚地說道。
受正統思想熏陶幾十年的錢海軍見黃貴秋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他一時適應不了。也對跑官、要官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反感,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不想或者說不敢跑官、要官吧。他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讓人不放心。錢海軍心里想:我要真的當了局長而讓你當了副局長,我還不被你這個陰險的家伙玩死?
黃貴秋哪里知道對方早對他生出了畏懼、提防之心?他還在繼續說道:“只要我們聯手起來,局里的工作一定能辦好,薛華鼎也就是一個運氣好的小青年,他抓好他的那攤子工作我們不找他的麻煩,他就應該感謝我們了。秦懷遠這個被人當槍使的可以讓他換一換位置,讓他汲取一點教訓。我保證你錢局長在工作上一定能得心應手。”
好不容易送走躍躍欲試、有點小聰明的黃貴秋,優柔寡斷的錢海軍一個人陷在沙發里抽了一個整晚的煙。
第二天上午錢海軍神不知鬼不覺地一個人離開單位,外出了幾個小時。直到到快吃中飯大家下上午班的時候他才出現下局大院門口。與從外面檢查線路工作的薛華鼎不期而遇。
“錢局長,出去了?”薛華鼎隨口招呼道。
“是啊,出去辦點事。你很忙吧?”錢海軍語氣輕松地回答道。
“天天這樣,錢局長,再見。”薛華鼎夾著手機包進食堂去了,錢海軍看著薛華鼎離開的背影,呆了一會兒,就轉身朝家屬樓走去。
薛華鼎現在也習慣夾著一個手機包出門了,手機包里面不但有手機還有筆記本、鋼筆、香煙、打火機什么的。有了這個包還是方便些,特別是接待喜歡煙的煙鬼有個包就好多了,里面可以裝好幾包煙。
自從唐局長舉行那次全縣電話會議之后,局里的局勢似乎平靜了幾天,唐康的病又稍微有了一點起色,現在開始打電話過來詢問一些局里的情況。當然,薛華鼎和錢海軍有什么大事也及時向唐康請示匯報。
這些讓薛華鼎懷疑局里的麻煩是不是這么過去了。
這天是長益縣黨代會開幕的日子,縣黨代會自然是全縣政治生活的一件大事。雖然郵電局實行的是條塊管理,但它又同時接受當地政府的領導,所以郵電局也必須派黨員代表參加這次黨代會議。
郵電局的三個局級領導都是黨員代表,早就接到了開會通知。因為唐局長因病住院請假,所以參加會議的就只有錢海軍和薛華鼎二人。
這次會議對薛華鼎這個第一次參加黨代會的人而言,主要是來見識一下場面氣氛的。他對這種會議似乎不怎么感興趣,真正讓他感覺到有點興趣的是選舉下屆長益縣縣委員會。
公安局張清林局長早就跟薛華鼎私下打過電話,告訴薛華鼎說他已經進入了縣委候選人名單。話沒有多說,但薛華鼎知道他的意思。其實薛華鼎也知道張清林肯定能如期選上,現在實行的是等額選舉,要出現不在候選人名單上的人選上擠掉內定的人的現象是非常罕見的。張清林是一個流官,本地根基不深,或者說只局限在公檢法系統里,他擔心的是票多票少的問題,票多面子上可能好一點。不過,大家都知道,只有能當選,票數多寡的實際意義并不是很大。
會議按照議程一項項進行著,一切都是那么有條不紊。開始的時候薛華鼎還看到了安華地區的領導坐在主席臺上,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羅副書記,也就是羅豪的父親。
他完全是一幅薛華鼎想象得到的威嚴樣子。嚴肅地板著臉,坐在主席臺上目不斜視。當會議議程進行到審議并通過莊書記做的工作報告前,他就和其他市級領導一起在莊書記等主席臺上的領導和臺下代表的熱烈歡送下,走了。
工作報告很長,莊書記說的話很洪亮,薛華鼎卻很困。
開這種不用思考只需帶耳朵的會議,對薛華鼎而言可以說是一種休息。自從唐局長住院后,他就身心皆憊。聽著聽著,薛華鼎感覺莊書記的話就如催眠曲。
薛華鼎開始強迫自己聽了一段時間,實在堅持不住后為防止打瞌睡眼睛就到處掃描。下面的人群里他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有城關鎮的文鎮長、城建局的劉局長、組織部的馬競、縣政府辦公室的張華東、邱秋……
馬競、張華東、劉局長等人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在聽報告,文鎮長是拿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放在鼻子處聞著。只有邱秋拿著一疊明顯不是報告文件的東西在思考著、寫畫著。
看她認真的樣子,薛華鼎有點點好奇,就多看了她幾眼,不知是因為預感還是因為巧合,她這時也抬起頭來朝他看過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薛華鼎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邱秋卻對著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無聲地笑了一下,又對著他輕輕地揚了揚手里的稿子。再低頭繼續寫她的東西了。
薛華鼎收回目光,眼睛在報告上掃描了一下,想找到莊書記正在念的地方,可惜找了二頁都沒找到,他就懶得再找,低下頭假寐起來。
剛有點睡意,只聽見主持會議的人宣布休息十五分鐘,大喜的薛華鼎急忙站了起來。一邊打開已經按照會議要求關閉的手機,一邊朝外“沖”。
室內的空氣太糟糕了,盡是煙味。
顯然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當薛華鼎走到門口的時候,這里已經擠滿了人,大家都想早點出去上廁所、透氣、閑談。薛華鼎只好隨著人流慢慢朝前移,好不容易才下樓來到院子里。
“真舒服!”薛華鼎剛出大門走上院子里的水泥路面,新鮮而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他小幅度地做了一個擴胸動作。
他急急忙忙走向遠處的樹林,后面一個人卻對薛華鼎喊道:“你的手機叫吧?叫了好久了。”
薛華鼎轉頭對那個陌生人笑了一下,一邊繼續朝前走一邊摸褲袋里的手機——手機包還放在座位上沒有拿出來。
薛華鼎掃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電話號碼,有點印象但不是很熟。他按下接通鍵之后說道:“你好,我姓薛。”
“薛局長,我是老馬啊,躍馬鎮的。”對方道。
“馬局長,你好。你有什么事嗎?”薛華鼎聽他鄭重其事的樣子,連忙問道。不過他知道肯定不是電話故障問題,他能打出電話來說明那里的電話是好的。
馬支局長壓低聲音道:“薛局長,我向你匯報一件事。剛才有人拿著一份材料要我簽字。是整唐局長的材料。”
薛華鼎大驚,脫口問道:“整唐局長的材料?”說完才發現自己有點失態,幸虧周圍沒有人。他小聲再次問道,“真的是整局長的材料?”
“嗯。幾個支局長都在上面簽了字,還有你們縣局的秦股……秦懷遠簽的第一個。”馬支局長說完,又加了一句,“上面有一條說你送了很多錢給唐局長,你才進的局。這不是胡說八道嗎?你怎么進局的我還不知道?”
“他媽的!”薛華鼎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又問道,“還有一些什么人?”
馬支局長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少人,我也記不很清楚,現在那人拿著材料找我們支局的職工簽字去了。我……”說到這里,似乎下了決心,說出了幾個人,“加盟鄉郵電所從局長到職工幾乎都簽了。現在都說唐局長肯定要下,雖然市郵政局有一個領導想保他,但其他領導都想換掉他。”
薛華鼎心頭再次冒起怒火,氣急敗壞地說道:“加盟鄉郵電所?他媽的,唐局長還不是因為他們鬧出的事搞得這么狼狽?他們得了實惠還他媽的害他。真他媽的不知好歹!”
馬支局長道:“這……這也怪不得加盟鄉的人。那些人說什么郵冊的酬金本來是四百元,而唐局長把酬金都吞了,只給我們五十元一箱。后來見事情包不住火了就說職工不推銷,把郵冊都收上去交給市局。所以大家都有意見,說唐局長太貪了……”
“嘿嘿,四百元?”薛華鼎怒極反笑。
馬支局長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你看這事?……薛局長,你說唐局長真的會下嗎?”
薛華鼎哪里知道?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接著就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不會!絕不可能下,你想他怎么可能下呢?”不過他這話因為過于肯定了些,有點色厲內荏的,反而使馬支局長心里更不安。
薛華鼎小聲問道:“馬局長,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不在上面簽字?”
馬支局長尷尬地說道:“可……,他也是老領導。剛才還看著我,要我當著他的面簽。我借口有事溜回家,就給你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