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涉他們?
邱秋站在門口說道:“張書記,我把他挖出來了,感謝都沒一句,太不夠意思了吧?”
張清林握了薛華鼎的手搖了幾下,又對站起來的陳春科笑了笑,這才轉頭對邱秋道:“不夠意思,呵呵,我是不夠意思。邱大記者,等下我敬你三杯酒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邱秋笑道:“領導你就只知道欺負我,敬酒算什么道歉?呵呵,好了,你們大男人見面,我小女子就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張清林見邱秋出去后,對薛華鼎道:“下午沒事吧?不管你有事沒事,你來了這里,一定要到我那里去坐一坐。朱書記也時常說起你呢,不去我可不好交差,晚上我們好好喝一杯。小薛,我也不瞞你,我在陪市宣傳部的領導,現在不能陪你,我……”
薛華鼎笑道:“我知道。我是你的老部下了,早理解你了,你先去忙你的。我也是看你們忙不過來才沒有去打擾你們。”
張清林道:“你可不要跑了。你這家伙一到市里就不見蹤影,上次我到市里開會,到你單位找你,你卻不在。”
薛華鼎聽辦公室的人說過,就笑道:“你張書記,不是我說你,是你自己不地道,當時是想查我的崗吧?呵呵。如果你事先打一個電話給我,我能不到大樓外面迎接你?”
“我就知道你會說這種便宜話,當時開會我又不知道有時間……,算了,不跟你扯了。晚上我們再好好聊一聊。對了……”說到這,張清林轉身對服務員,“小姐,這里的費用算到我們一起。”
然后又轉頭對薛華鼎道:“我知道這是小錢,表示一下歡迎之意而已,你就不要爭了。等下我會跟朱書記說你在這里,你要跑了,我不會對你說什么,讓朱書記跟你說。”
說著,他又朝陳春科揮了一下手,急急忙忙地上廁所去了,估計他本來就是被尿憋出來的,剛才在這里耽誤了一段時間,憋的更厲害了,是以不敢久待。
當張清林從廁所出來,他又專門走進薛華鼎所在的包廂。要服務員拿了一個小酒杯過來,倒?jié)M酒之后和薛華鼎、陳春科碰了一下杯,喝完之后才回他的包廂。走的時候再一次請薛華鼎他們留下來,說晚上再和他們好好喝一次。當然,二人都知道張清林請陳春科也留下來僅僅是一句客氣話而已。
看著張清林匆匆而去,喝完酒后又匆匆而去,薛華鼎心里非常驚訝,非常不明白張清林這么做:一個縣委副書記按常規(guī)是不可能這么在乎自己的。他張清林也算是一方諸侯,在這里要權有權,要勢有勢。而自己僅僅是一個電信局的助理,與他張清林一比較,完全可以說是無權無勢。再說,自己和他的私人關系還沒到這么親昵、需要這么挽留的地步。
百思不得其解的薛華鼎心里多次問自己:“他為什么這里看重自己?”
答應了張清林,薛華鼎只好暫時留在長益縣城,事情多的陳春科自己搭進城的長途汽車回安華市去了。
看陳春科上長途汽車,薛華鼎回到酒店把自己預定的鹽菜蒸扣肉和肉餅蒸蛋捎上,開車回了自己的家。
當他到家的時候,母親和父親正準備吃飯。一盤白菜苔、一碟剁辣椒、一碗豬腿骨燉蘿卜已經擺著桌上,父親拿出那瓶喝了十多天的五糧液坐在桌邊倒酒,母親在廚房盛飯。
聽薛華鼎喊他,父親抬頭看了薛華鼎一眼,似乎薛華鼎是從院子里進屋似的。父親看清了是薛華鼎之后就低頭繼續(xù)倒酒不再看他,過了一會才提高一點聲音對廚房里大聲說道:“多裝一碗飯。”
母親在里面應道:“吃一碗裝一碗,吃冷飯容易得病。”
薛華鼎提著菜進了廚房,喊了一聲媽。母親驚訝地看著薛華鼎,連聲問道:“什么時候回的?怎么不打電話過來?吃飯了沒有?”說著,她大聲對餐廳喊道,“老薛,快去買菜去,華鼎回來了。”
薛華鼎一邊從碗柜里拿瓷碗一邊提高聲音說道:“爸,我已經在外面已經吃了。”然后又對母親道,“我?guī)Я硕€菜回來。”
母親責怪道:“回家了還在外面吃什么飯?飯店里的東西太貴了。我們在家里吃的很好,飯店里的菜咬不動,你就不要浪費錢了,還帶什么菜回來?”
薛華鼎笑道:“錢賺了不花還不如不賺。這二個菜蒸的很爛,你們肯定喜歡吃。”
母親跟他后面一起來到餐廳。她一邊把五個菜重新擺了一次,將薛華鼎帶來的菜放在父親前面,一邊笑著對薛華鼎道:“你爸現在過的是大老板日子,餐餐喝五糧液。聽說要五六百元一瓶,這么貴,我就只許他每天中午喝一杯,一杯都是幾十塊錢,以前我們做一天小菜生意還賺不回他這杯酒的錢。”
薛華鼎笑道:“我說爸爸怎么喝得這么少,原來是你限制他啊。家里留了好幾瓶就是給爸喝的,不喝掉又不能變錢出來。媽,你看你們,吃的也太差了。應該多買點肉吃,至少燉蘿卜用排骨吧,你們買的骨頭什么肉都沒有,光骨頭有什么營養(yǎng)?”
父親只自顧自地喝酒吃菜,不插一句話,吃得最多的當然是薛華鼎帶回來的二個菜。母親只是笑笑,過了一會才說道:“敏敏說了,我們老人要多吃小菜,少吃肉。電視里也說骨頭里面含鈣,吃了對我們有好處。華鼎,骨頭里是不是含鈣,鈣是不是就是里面的骨髓?”
薛華鼎想不到母親還說得很有道理,也就笑笑點了點頭,沒有再勸。他也不知道怎么對母親解釋什么是鈣,也就沒有直接回答。
母親見自己點頭就以為她把兒子勸服了,心里很是自豪。她又說道:“敏敏說她考試通過了一門,冬梅也通過了二門。她們很是高興,經常晚上來這里學習陪我們。有了她們,我們家里可熱鬧多了。對了,華鼎,你有好的同事沒有,介紹給她們啊,她們二人的年紀也不小了……”
……
薛華鼎陪著母親聊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邱秋打來電話才中斷。接到邱秋的電話,薛華鼎驚訝地問道:“你沒跟你的領導和同事一起走?”
“沒呢。我說我還在這里采訪一二天,他們就放下我。”邱秋笑道,“沒打擾你向你媽媽匯報吧?”
“呵呵,你準備采訪誰?”
“采訪你唄,借口你還不知道。我就想找你聊一聊而已。”
“呵呵,你來我家?”
邱秋也笑道:“你還真以為采訪你啊。到‘金竹軒’茶樓來怎么樣?”
“現在?”
“嗯。我真有一些事想跟你談談,問問你的意見。”邱秋有點嚴肅地說道。
薛華鼎一愣,問道:“關于柴油機廠?”
邱秋沒有回答薛華鼎的話,而是小聲說道:“我在‘聽雨亭’等你。”
當薛華鼎開車趕到“金竹軒”時,邱秋已經在“聽雨亭”喝茶了。薛華鼎一邊坐下一邊笑問:“這次怎么沒在下面聽那個女孩彈鋼琴?”
邱秋道:“聽琴也要心情。不如在這里喝茶好。”
“哦,心情不爽?”薛華鼎坐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笑問,“憂國憂民嗎?”
邱秋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低頭喝了幾口,之后幽幽地說道:“公也好私也罷,都不爽。請你給我拿一拿主意。”
薛華鼎的腦袋一下大了一倍,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好撿自己認為簡單的問題:“那我們先說公家的事吧,我想這個回答錯了也沒有什么責任的。”
邱秋偏頭瞟了薛華鼎一眼,說道:“柴油機廠的水很深,我調查不下去了,也不想調查了。你覺得呢?”
薛華鼎笑道:“呵呵,開始調查的時候是你自己的主意,現在不調查了也是你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我如果拿意見?按你自己的意愿辦吧,開心就好。……,你是不是真的發(fā)現了很多很……很難處理的事?”
“夠砍頭的事沒有,但夠坐牢的事不少。”邱秋很干脆地說道,說完,她嘆了一口氣道,“你說得輕松,開心就好?現在無論查不查我都不開心,只有當時不查就好了。看著那些下崗工人到菜場撿舊菜葉、爛菜幫,老職工沒錢治病,只能在家苦熬,他們的小孩無錢讀書,我的心就很沉重,感覺自己的責任很大,很重。每時每刻都處在那個氛圍里,郁悶的心情排遣不開,心中的痛苦驅散不走。哎,別人說無知者無畏,要我說是不知者不痛苦。”
薛華鼎故意笑著說道:“呵呵,還真是多愁善感啊。是不是記者的使命感使你麻木不了?”
邱秋點了點頭:“是啊。無法逃避,無論是我自己勸我自己。還是別人勸我不要放在心上,我都無法解脫出來。也無法使自己麻木。”
“落實了?”薛華鼎小聲問道。
“基本屬實。有離休干部、有在職已調離的官員、還有在廠里任職的領導,少說有十幾個。貪污、受賄、挪用、瀆職什么都有。”
“最大金額?”
“十多萬,這還是我這個記者找人私下了解所得。如果是司法機關介入,通過他們的那些手段,那數額還不是更大?主要是人多,工廠幾乎就是被他們掏空了。要是你也掌握了那些資料,你肯定跟我一樣很驚訝這個柴油機廠竟然還存在世界上,真是一個奇跡。”邱秋沉痛地說道。
薛華鼎懷疑地問道:“你怎么肯定他們真的犯了這些事?你哪里得的真憑實據?”
邱秋抬頭苦笑了一下:“想到這個廠還在世界上存在,你就應該知道在這個廠里還有堅持正義的人存在。也有不少不甘心公家的利益被蛀蟲吞噬的人們。也許你不相信,他們中有的人就潛心收集這些證據已經有好多年了。這些證據有些已經交給了政府有關部門,有點還留在他們手里。當他們知道我是真心替他們反映問題的時候,各種各樣你想不到的證據就源源不斷地朝我匯集:會議記錄、有關經手人簽字的紙條、相片、磁帶等等應有盡有。俗話說得真是有道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薛華鼎問道:“既然你感覺到觸目驚心,又有滿腔熱血,為什么不將調查繼續(xù)下去?”
邱秋說道:“問題是我發(fā)現無論我如何做都滿足不了那些工人的要求。”
薛華鼎理解的哦了一聲,勸道:“是啊,現在包公難做,不說你僅僅是一個記者,就是來一個省委書記也不知能不能處理好這事。邱秋,你現在最大的阻力在哪里?縣還是市?”
邱秋搖頭道:“也許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薛華鼎不解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邱秋道:“我發(fā)現要繼續(xù)查下去的話,會牽涉很多好人進去,一些我所敬仰的、佩服的領導進去。”
薛華鼎皺了一下眉頭,想起中午張清林的樣子,心里一動,直接了當的問道:“是不是涉及到朱書記、張副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