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隱情
胡副書記盯了薛華鼎一眼,又看了已經恢復常態的趙秘書一眼,問薛華鼎道:“‘皇絲鯉’?”
薛華鼎有點驚訝地點了點頭,但想到胡副書記以前在安華地區工作過,他就不再感到驚訝了。
胡副書記盯著薛華鼎的眼睛問道:“是你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給你的?”
薛華鼎不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是什么,自己買的或者別人送的有區別嗎?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自己買的。”
胡副書記嗯了一聲,說道:“你自己出錢買的我就收下了,這次也不批評你。如果是別人送的我不但我不收,我還要罵你。”說著抬起頭看了面前二個畢恭畢敬的人一眼,問道:“小薛,趙秘書,你們是不是感到奇怪?都是收禮,我為什么講究這個不同?”
趙秘書連忙說道:“這不算收禮,朋友……這是人情之間的正常往來。”趙秘書顯然還沒有從薛華鼎送禮只送一條鯉魚的行動中回過神來。說出朋友二字后才發現他們二人的關系似乎不能用朋友來描述,就馬上改了口。
胡副書記說道:“趙秘書,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鯉魚,價格貴得很。如果是別人送他的,明知道它是美味,我也不敢收啊。你想,他們縣里能送出這份禮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來求他,他收下了就是違法,我不變相地成了違法者?如果是他自己買的就不同,他有的是錢,呵呵,這條魚的錢估計還不放在他心里,他也不可能憑這條魚來求我辦什么事,基本上可以劃為人情往來之類。不過,這事下不為例,我收你的禮不算違法,卻算是輕微違規的。即使你不求我辦事,我也不會為你開后門,但這種送禮的事還是不做為好。”
說到這里,胡副書記摸了一下他油光發亮的腦袋,笑道:“呵呵,好久沒有吃過這種鯉魚了。味道確實是不錯。趙秘書,晚上把你老婆孩子喊上一起到我家去,保證讓你們吃得開心。想起那時候,我們……,呵呵,算了,不說了。年紀一大就喜歡回憶過去。”
趙秘書先是猶豫,見胡副書記高興的樣子,就連忙說道:“好的。我等下就給她打電話。”
胡副書記接著隨口問了一下其他情況,見薛華鼎對其他情況不是很熟悉就沒有再問,而是問道:“你稍微談一談你的工作情況,工作中有什么難處、有困難沒有。呵呵,你把我看成一個鄰居老大叔就行了,不是什么匯報,純粹是嘮嗑,你也知道我跟你不是一個地區,管的也不是一條線。”
有了前面那些話的鋪墊,薛華鼎的心情放松了很多,自己現在確實也沒有什么事求他辦,所以就不慌不忙地說起了他的工作,主要是說他擔任股長以來的一些工作情況:“……由于領導信任,我目前的工作還算順利,基本上能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們縣這二年通信建設投資很大,鎮所在地都在興建數字程控電話,估計到明年所有的鎮都會完成數字程控交換機改裝。村村通電話估計五年就可以實現。要說困難,最大的困難就是郵政業務完成有困難。您也知道,我們那里經濟不活躍,沒有工業、沒有礦產,收入都是農民從地里種的東西賣出去得來的。因此郵政儲蓄、報刊訂閱這些任務完成得都不是很理想,主要是農民沒錢。
在這段時間里,我們局里也出過一些麻煩事情……”說到這里,薛華鼎喝了一口水,見胡副書記聽的認真,就繼續說道:“現在農村電纜偷盜很猖獗,一些小偷不管我們郵電局損失多大,他們拿著剪子剪上一截就跑。他們幾分鐘做的事卻讓我們郵電局損失成千上萬的錢不算,還耽誤我們維護搶修人員不少時間,影響用戶通話。”
胡副書記哦了一聲,問道:“你們郵電局準備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薛華鼎道:“一方面我們郵電局被迫增派人力加強重點區域的電纜值守,安裝電纜中斷報警器。另一方面就是借助當地政府的力量打擊這種不法行為。前幾天我們在征得縣委縣政府的支持下,準備在全縣范圍內開展一次打擊破壞通信設施的專項活動。同時利用電視、報紙、廣告宣傳等媒體在全縣營造一種人人喊打的輿論氛圍。”
胡副書記點了點頭,說道:“行動還是很迅速的嘛,有辦法有對策,不錯。哦,趙秘書,上次他們光纜被盜的事件不是登了省報嘛,效果怎么樣?”
趙秘書回答道:“效果很好。省郵電管理局還專門上門到報社感謝他們呢,說是他們的報道幫了電信系統一個大忙。報道見報后,全省盜竊光纜的事件減少了不少,對犯罪分子有不小的威懾作用。”
胡副書記笑道:“呵呵,作用是有點,未必就這么見效。小薛,這次你回去也可以讓你們縣的宣傳部門總結一下專項活動的成果,再寫一篇有針對性的文章上來,爭取再刊登上去。這對全省其他地方的通信安全工作也有指導意義嘛。”
薛華鼎高興地回答道:“好的,您的指示我一定傳達。謝謝您的關心。”
胡副書記笑道:“我隨便一句話就成了什么指示?只要你們的文章好、有新意、行動的效果強,我們的報紙就應該刊登嘛。報紙電視也只是一個宣傳陣地,它不刊登不報道,那它們刊登什么報道什么?呵呵,你說是不?……,啊,你繼續說你的。”
薛華鼎點頭微笑道:“是。另一件事就是郵冊銷售問題。前段時間就因為郵冊的事鬧得我們局里有點不得安寧。不過現在這事基本平息了。”
胡副書記皺了一下眉頭,悄悄地看了趙秘書一眼,趙秘書聽了郵冊二字也朝胡副書記看過來。二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趙秘書插言道:“郵冊銷售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華鼎沒有注意趙秘書插言有什么異常,就回答道:“這事我還真不好說。到底不知道是因為上級領導不知道下面的實際情況還是因為……,嘿嘿,這事現在真的沒什么了。”說到最后,薛華鼎心里一驚,他想起郵冊銷售的異常,一些話在這位高官面前有點不敢說了,生怕他刨根問底。
但是薛華鼎怕什么,它卻偏偏來什么。當薛華鼎停頓下來后,胡副書記再次看了趙秘書一眼,不動聲色地問薛華鼎道:“怎么說著說著就不說了?”
薛華鼎干笑幾聲,心里也感到胡副書記和趙秘書對這事有異乎尋常地關心,他稍微想了一下后說道:“郵冊銷售的事被我們……被我頂住了。我要我們唐局長把它們送了回去。為此,唐局長還為我背了不少冤枉呢。”薛華鼎怕連累唐康,連忙說是自己頂住上級的壓力退回去的。
胡副書記哦了一聲,又問道:“為什么退回去?退回去之后上級領導是怎么說你們的?”
薛華鼎道:“當然是怪我們沒有完成上級分配的任務。為這事,我們唐局長差點被撤職了。幸虧我們其他郵政任務完成得好,所以沒有出大的問題。”
胡副書記有點嚴肅得問道:“你能說說你為什么要違背上級的要求退回郵冊嗎?”
薛華鼎看了胡副書記和趙秘書一眼,但從他們臉上什么都看不出來。他說道:“我只覺得任務太重,我們一個縣根本無法消化掉這么多。我們的職工意見對這么多的任務意見很大,還鬧出了一些群眾事件。為了局里工作的正常,我們只好把它們退了回去。”
胡副書記問:“其他縣呢。”
“他們還在繼續銷售。”
胡副書記問道:“你沒發現其中有其他什么問題?”
當然發現了,首先是這批郵冊沒有納入正常的銷售任務表中,其他縣局拿其他項目的資金墊付郵冊款。但薛華鼎可不敢照直說,畢竟這只是不正常而已。他心虛地說道:“我沒有發現什么不正常,只是感到數量太大。”
胡副書記道:“你是電信副局長,主管電信不涉及郵政這一攤子?”
薛華鼎點了點頭,又搖頭,說道:“在具體工作上是這樣,但大的工作方面,我們幾個局級領導還是商量著辦的。”
胡副書記突然笑道:“小小年紀學會耍滑頭了。你應該感覺到我們對這事的關心了吧?你是不是想憑你這副肩膀幫你們局長擔點責任?呵呵,頂是你頂的上級,大事又是商量著辦,到底哪個是真實情況?”
薛華鼎聽到胡副書記這么直白的說出來,吃驚地望著他,脫口問道:“那批郵冊真有問題?”
胡副書記有點沉痛地點頭道:“問題還不小,我們正在調查。你聽在心里就是。這次算你們班子幸運,我估計你們也僅僅是因為任務重才退回去的,并不是真的想與歪風邪氣做斗爭。”
薛華鼎腦海里連轉了幾個彎,說道:“胡書記,我有一句話不知可以不可以說?”
“說說看。” 胡副書記下巴翹了一下。
薛華鼎認真說道:“這事我確實是僅僅因為看到任務重才提出要退回去的。但我們唐局長可不同,我從他表情、行為上就可以看出來,他是知道內情的。他能這么做,頂的壓力可比我不止大一點點。應該說是與歪風邪氣做斗爭吧?”
“呵呵,看到退回去有功,就開始為你們唐局長攬功了?” 胡副書記笑問。
“不是攬功,本來就是這樣嘛。”
“那他為什么不舉報?據我們調查參與此事的干部都是收了好處費的。”
“啊——?”聽到唐康他們收取了好處費,薛華鼎大驚。
“總的來說你們縣局還是表現不錯的,放假回來上班后聽到什么風聲不要擔心,你們要繼續大膽地工作。真有問題我們也不會這么問你,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們的談話透露出去。雖然我們的調查已經接近尾聲,但我們擔心節外生枝。”
胡副書記嚴肅地說道。
薛華鼎聽到前面一句話,心里就輕松了,特別是為唐康他們感到慶幸。只要郵冊這事真的有問題,那么那些強行分配任務的人就有麻煩了,而退回郵冊的唐康卻是有功,今后他的局長位置絕對是最穩不過。他欣喜而認真地點了點頭,向胡副書記保證道:“我不會亂說的。”
薛華鼎可一直因那次加盟鄉的事對唐康抱有歉意的,因為自己處理的太沖動,讓唐康無緣無故地承受了那么多委屈。雖然自己在當時情況下也只能那么做。
“你幾點的飛機,中飯是在市里吃飯還是在飛機上吃?”最后胡副書記問道。
“時間來不及,我只能在飛機上吃。”薛華鼎道。
“那我就不留你。趙秘書,你安排車送他一下。” 胡副書記說著又慢慢走回到辦公桌后。
趙秘書道:“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