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致遠在明確知道紹城市采取措施反擊后,他清楚地知道憑他們幾個人聯合起來的力量是無法和一級政府抗衡的。他并沒有再如他在朋友面前吹噓的繼續投入資金抬高蓉洱茶的茶價,而是采取相反的辦法,將以前低價收購存放在紹城市的部分茶葉慢慢地拋售出去了,正如賈永明所做的一樣。
在沒有政府、媒體做內應的情況下,他熊致遠這種資金并不雄厚的老板投入最多的資金也只是把錢扔進了一個無底洞。而且在購買五百噸茶葉和其他應酬之后,他也沒有多少資金可以扔進去,他手下的幾個企業已經籌集不到任何流動資金。
明知道將茶葉重新包裝是韓副省長臨時想出的辦法,薛華鼎的答復也是應急之語,但熊致遠還是讓手下趕快書寫了一個茶葉改換包裝的方案出來交給了紹城市市政府。想通過韓副省長的關系,多少能將海關等同于“凍結”的茶葉拿出一些,減少一點損失。
熊致遠的失信,讓他的那些朋友完全失望了,他們也爭先恐后地將收集的部分茶葉脫手跑人。現在,茶葉商人都知道沒有人支撐的茶價肯定會直線下降。
正如熊致遠所預料的,薛華鼎沒有松來手,即使韓副省長又跑了一次紹城,得信的薛華鼎提前下到金豐縣視察工作去了,讓韓副省長撲了一個空。
熊致遠終于下了決心……
茶價在茶農驚訝的目光中由一路飆升之后開始掉頭直下。
不過,因為紹城市茶葉市場的蓉洱茶數量不是很多,加之公安局設立的關卡堵住了外地投機商在價格崩潰前的狂拋,茶價的下跌并沒有一下崩盤,而是緩慢下降著,茶農不久也接受這個現實。
茶價不再發飆,薛華鼎的心思自然不再放在這方面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要著手準備召開蓉洱茶文化節,雖然他知道這個文化節對防止茶價過分下跌的作用有限,但有作用總比沒有作用好。
除了這個蓉洱茶文化節來燒一把穩住茶價的火之外,薛華鼎最看重的就是王小甜副市長她負責的茶苗培植、全市茶園改造了。他希望借這個機會讓紹城市茶葉的質量平均能提高一個檔次,那么即使這次茶價降下來,將來它再上升就有了物質基礎。他希望這個計劃能提高外地茶商對紹城市蓉洱茶的信心,能多少彌補這次炒作對蓉洱茶的名聲損失。
除了蓉洱茶,薛華鼎主要的精力則集中在安海縣的羅浦口碼頭建設上。前幾天,省政府正式下文將安海縣羅浦口轉為民用,通知他們將這個碼頭從部隊手里接過來。
港口碼頭的交接按說很簡單,那里已經沒有多少部隊也沒有什么貴重的設備設備要談判,只要他們部隊的人一走,地方派幾支工程隊進去進行建設就行。
但中國人愛面子、也喜歡客氣。在省政府的通知下發之后,同時接到了上級命令的當地駐軍立即派人與紹城市市委市政府進行了接洽。對方提出最好辦一個隆重的交接儀式,來一個完美的結尾。
薛華鼎開始有點不同意,覺得完全是勞命傷財,不接受的時候你們部隊將它當垃圾、當負擔,現在地方政府要接受了,你們卻要搞什么完美結尾。
但僅僅過了一天,薛華鼎就改變了主意,很爽快地接受了軍隊的建議,而且還建議在儀式里加入一些新的內容。這讓部隊領導和市委市政府的一些領導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薛華鼎思路的改變,是被遠在京城的聶元平勸服的。在國家發改委工作的聶元平不知從哪里聽到薛華鼎不愿意大張旗鼓的音信,馬上就打電話來批評薛華鼎不知道造勢。聶元平告訴薛華鼎說只有大力造勢,上面的資金才會痛苦地撥下來。也只有造勢,薛華鼎想利用碼頭為紹城市經濟做出巨大貢獻的“宏偉”計劃才可能順利實現。
他還一本正經地告訴薛華鼎,不但薛華鼎這些地方諸侯需要政績,國家各部委也同樣需要政績。羅浦口如果軍轉民成功,紹城市政府固然可以大吹特吹,國家發改委也可以往自己臉上貼金。大家都可以從里面分一杯羹。最后結論就是薛華鼎必須先從這個接收儀式開始一步步造勢,直到羅浦口碼頭具有報紙有名、電視有影的光輝形象為止。而且這些媒體最好是國家級的,最次也是省級的。
薛華鼎很謙虛地接受了聶元平的“批評”和建議,同意在羅浦口舉行一個規模宏大的交接儀式。
薛華鼎思路的改變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大家都是心同此意,市里幾個領導一商議,大家很快就資金、人力、宣傳等等方面達成了共識。馬春華還主動提出承擔羅浦口港口建設的指揮部總指揮的重任。
自從茶葉炒作失敗后,馬春華現在完全是夾起尾巴做人,只想能做出一件大事出來保住自己市長的位置,至于與薛華鼎競爭,他早就沒有了這份雄心。
軍民雙方達成共識后,當地駐軍馬上調集了一個營的兵力重新進駐港口,和當地政府派駐的工程隊一起整修碼頭的破舊設施、打掃環境衛生、拆除那些銹蝕無用的設備、搭建舉辦交接儀式的舞臺……
讓大家很驚訝的是在與軍隊接觸之后的第三天,薛華鼎就召集大家討論羅浦口的規劃、建設方案,還請專家組講解港口建設的前景。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明白薛華鼎早已經動手開始籌劃了,說明他早就從上面渠道得到了相關信息,這個信息估計被省里得到還早一點。大家心里再次對薛華鼎刮目相看,更加不清楚了薛華鼎的后臺,感覺他背后的有無法看不清的東西。
討論會還邀請了港口的部隊領導參加。在會上除了部隊的人提了幾個問題,其他人都沒有發表什么意見,因為他們都不懂行,也不了解港口的情況。
薛華鼎見大家一副茫然的樣子,就提議再聘請另外一個專家組對港口進行規劃,等新的專家組拿出方案之后,再讓他們進行辯論,以此來確定港口的規劃和建設。
他們都同意了薛華鼎的建議,都覺得能夠從辯論中學得知識,至少可以進行比較,大致知道那個好那個差。而且,大家都知道這個辯論也可以成為造勢的一部分,可以成為宣傳材料的一個大內容。
半個月之后的一天,姜樂為對薛華鼎說道:“薛書記,羅浦口碼頭指揮部來電話說他們那里準備得差不多了,他們請問你什么時候過去看看,以便進行整改。”
薛華鼎道:“看什么看,我對這套又不是很在行,不就是主辦一個交接儀式嗎?他們說可以就可以了。你請宣傳部的黃行凱黃部長和市政府辦的秘書長去看一下,他們說行就行。”
姜樂為笑道:“現在他們是很希望你去。你不去,到時候他們還是一樣要請示你,向你匯報。”
薛華鼎也笑了一下,說道:“按你這么一說,我是非去不可了?那,你請郝國海安排一下,看什么時候方便就去一下吧。最好是二天之后。這二天我還要跑幾個地方。”
姜樂為說道:“好的,我看了你的行程安排,只有星期四之后才有空。”
“嗯。”薛華鼎點了一下頭。
到星期三,市委秘書長拿來了活動安排表,初步確定市委書記薛華鼎、市長馬春華、市委秘書長郝國海、宣傳部長黃行凱以及其他一干官員一同前往,時間定在星期五。
這個計劃得到馬春華的同意和薛華鼎的認同之后,市委辦公室將它抄報給了當地駐軍,也作為通知發到了安海縣縣委縣政府和羅浦口碼頭。
安海縣縣委縣政府和羅浦口碼頭立即高速運轉起來,準備迎接薛華鼎一行的檢查。
到了星期五這天早晨剛上班,薛華鼎等人從市委大樓集合乘車出發,除了市委市政府本身的人,市軍分區的領導司令員和政委也來了,他們的二臺車排在馬春華的后面。等人一到齊,薛華鼎就宣布出發。
當車隊到達安海縣邊界的時候,縣委縣政府和縣武裝部的領導早已經畢恭畢敬地站在那里等候他們。寒暄幾句后,擴大的車隊直接朝羅浦口碼頭而去。
穩穩地駕駛著薛華鼎的座駕,特種兵出身的司機雷良喜突然感到心有點惶惶的,似乎預感到有什么事將要發生似的。他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路面的情況,特別是進入山區狹窄道路后,他更是小心翼翼。
秘書姜樂為還沒感覺到什么,還在打電話跟碼頭上的人聯系。薛華鼎卻發現了雷良喜的動作有點異常。他好奇地問道:“小雷,發生什么事了?”
雷良喜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馬路上的多太多了點。”雷良喜當然不敢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隨便應付地說了一句。說完,他自己才知道這馬路上的人確實是多了一點,不像清過道的樣子。本來這路就不寬,可不時還有從對面開過來車輛。
薛華鼎笑道:“呵呵,你是擔心這個啊。昨天他們安海縣政法書記請示郝秘書長是不是封閉這段山路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是我要求他們不要封閉的。人家也不容易,不能因為我們要過去就不許他們走
。如果來的時候封路,回去的時候封路,那這些車主就要無緣無故地休息一天了。”
雷良喜沒有再說話。
薛華鼎說道:“開慢一點吧,時間不必要那么緊張。我們只是看一看場地,沒什么要緊事。”
雷良喜嗯了一聲,也不管前面開道的警車,就把車速降了下來。過了一會,前面的警車發現了薛華鼎的車降低了車速,他們也把車速降了下來,整個車隊的速度一下慢了許多。
薛華鼎隨口說道:“你們也把安全帶系上吧。”
雷良喜默默地將安全帶系上,姜樂為則笑道:“我還是不習慣,覺得這么一根帶子跨在身上不舒服,真有點別扭。”
此時車隊開始進了一段上坡路,山路的坡度不是很大,但距離似乎很長,大約有幾百米,且隨著山體轉彎盤旋。
才走不遠,前面山路的中間出現了一輛骯臟地大卡車與車隊相對而來。駕駛它的司機顯然已經看見了這個陣容強大的車隊,但它沒有減速的跡象,甚至還加大了油門,雖然油門加大的不是很明顯。但司機雷良喜還是能感覺到,心里感到有點不妙。
前面警車的喇叭立即嚴厲地命令道:“靠邊!前面的卡車減速靠邊!”警車在呼叫的同時,還將本已經位于路中間的警車朝左邊靠了靠,意圖逼迫卡車靠左邊行駛或暫停,車速也進一步降低。
在警車的警告和逼迫下,卡車被迫朝它的右邊轉了一下,油門也松開了一點,發動機沒有剛才那個低沉的怒吼聲。
雷良喜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將車向右邊轉了一下方向,將車速進一步降低。
警車見卡車遵命靠邊,速度也降了下來,車上的警察以為沒事了。看與卡車的距離太近,警車也向自己的右邊拐回來了一點,然后加速向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