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司機感到自己被黃浩煒騙了、被黃浩煒害了。
黃浩煒自己一樣遇到了麻煩事,當他坐著租的摩托車走上舊馬路之后就發現了問題。
這條馬路和新馬路一樣一頭連縣城、一頭接石灘鎮。只是沒有新馬路那么直,它先是向西,到前面再折向北,過了幾公里之后又大幅度折向西南。
舊馬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養護了,對小汽車而言很難行,可對二輪摩托車而言沒有什么大影響,這個本地司機對路況很熟悉,車速一直保持在六十邁左右。
這時,司機突然對黃浩煒:“小伙子,前面有很多人。”
黃浩煒身子偏了一下,伸出腦袋看著前方,說道:“沒事,人不多,我們應該可以過去。”
等摩托車快接近他們的時候,黃浩煒才發現這是另一伙要進縣城告狀的農民。不過他們沒有舉什么牌子什么的,大部分農民像剛才新馬路上的農民一樣推著自行車。
他們在這里也被擋住了。只是在這里擋他們的不是警察而是一群保安,大約十七八個人。
當黃浩煒他們過來的時候,那些農民已經跟那十幾個保安干起來了。
黃浩煒心想:“那里是石灘鎮的人,這里應該是鷹頭鎮的人吧?”
農民的人數大大超過保安的人數,大約有八九十人。不過占上風的似乎還是保安。保安不但訓練有素,還很有組織性。他們聯合作戰,將這群心不齊的農民打得到處奔逃。
不過,農民只要聚集在一起,保安們也不敢沖進人群,只在外圍跑動,圍剿那些落單的、不服氣咬牙堅持的漢子。或者時不時接近人群打上一拳、踢上一腳,耍耍威風。
黃浩煒看出這些保安的真正目的就是阻攔農民再前行,盡可能拖慢告狀農民的前進速度。他們打人的時候并沒有下重手,打到對方害怕了就放了。
也許他們知道真要打死打傷了人,激起了這些農民的兇性,自己這十幾個人能不能回去還真難說。
黃浩煒開始只是看熱鬧似地看著,二不相幫。從內心來說,他還真不知道這些農民做的是對還是錯。為了拆遷賠償而鬧事、上訪,實在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一個大項目要建設,怎么可能做到人人滿意?而且現在的市委書記是自己的親戚、也是自己的朋友,出于自私心理,他也不想事情鬧的太大,讓薛華鼎增添煩惱。
但是事情很快就起了變化,當一個為首的保安注意到黃浩煒他們二人之后,突然對其他保安命令道:“快,抓住他!”
黃浩煒一愣,心里道:“媽的,你們搞錯了吧?為什么要抓我?”
為首那個保安一邊朝黃浩煒沖來,一邊喊:“他就是公安局通報的那個照相的家伙!兄弟們,上!”
黃浩煒總算知道他們為什么抓自己了,心里很是郁悶:照幾張相用得通報嗎?用得著要到處抓我嗎?
對于保安,黃浩煒可沒有在警察面前那么緊張。他不慌不忙地從摩托車上下來,看保安離自己有一段距離,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鈔票,遞給摩托車車主道:“你回去或者到旁邊等我一下。”
他之所以這么裝大,是因為這些人不是警察,心里沒有那種負罪感。按理一個企業的保安是沒有權力在企業外部行使他們特權的。不說打人,就是阻攔別人走路都是違法的。
跟警察對打是妨礙公務,是襲警,屬于犯罪行為。拘留、拘役、判刑,甚至當場擊斃都有可能。與保安對打就簡單多了,只要不打傷打死人,最多受治安處罰。
而且保安的人數不多,這里的農民也沒有完全被嚇怕,還有人在跟他們對打。自己加進去,誰勝誰負都難說。
看到為首的保安沖近,黃浩煒側身一躲,就勢抬起腳在那還在前沖收不住的家伙屁股上踢了一腳,那家伙慘叫一聲來了一個嘴啃泥,腦袋差點撞到了摩托車輪胎上。
老實巴交的摩托車車主嚇得把鈔票一扔,掉轉車頭就跑。
倒地的保安慘叫聲尚未結束,又有二個保安沖了過來,一個家伙嘴里叫道:“小子,你牛啊,有點武功吧?”
黃浩煒見二個家伙沖上來,就連續后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馬路邊上。
二個家伙見黃浩煒退卻,以為黃浩煒膽怯了,他們的氣勢一下壯大起來,嚎叫著朝黃浩煒猛沖。
黃浩煒卻突然發動,不退反進。二個家伙大吃一驚,慌忙收步。
黃浩煒猛地躍起,大喊一聲再凌空踢出二腳:一腳鏟在左邊保安的胸膛上,一個鏟在右邊保安的腦袋上。二個家伙同時慘叫一聲,然后倒地。那個腦袋受傷的,還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著。
周圍其他保安一見,先是一驚,接著一窩蜂地沖了過來,放棄了對農民的騷亂、阻攔。
幾個保安大叫道:“抓住這小子!”
“揍死他!”
……
當保安將黃浩煒作為主要打擊對手的時候,農民那邊的壓力一下減輕了。里面的年輕人受黃浩煒的鼓舞,被來有點害怕的他們立即活躍起來,大喊道:“打死這些狗腿子!”同時主動沖向那些保安。
一個瘦小的保安抓著一根木棒朝黃浩煒猛擊,黃浩煒動作輕盈輕地往旁邊一跳,很瀟灑地避開下落的木棒。接著突然出拳,一拳正好打在那家伙的臉上,那家伙蹬蹬蹬連退了好幾部,這才穩住身子。他先吐了一口血沫,接著又舉起了木棒……
黃浩煒笑著對他道:“呵呵,悠著點。”
但得意的黃浩煒卻沒有提防后面那個為首的保安。趁黃浩煒調侃拿木棒的家伙時,他快速發動身體,朝黃浩煒猛沖。在接近目標的時候,他突然躍起雙腳對著黃浩煒的背就是狠狠一下,同時大叫道:“嗨——!”
那些正過來的農民驚訝地大喊道:“小心!”
但已經遲了,黃浩煒整個身子被這一下踢得飛了起來。
舉木棒的保安大喜,高興地看著黃浩煒從身邊飛過去。
受辱的他正準備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黃浩煒卻在他身邊不遠處扎下了馬步,眼睛瞪著沖過來的“木棒”。
“木棒”一下愣住了,嚇得嘴張得大大的,說不出一個詞來,雙腿還微微地顫抖著。
黃浩煒笑了笑,收取馬步走近這個家伙,右手食指在他干瘦的胸脯上點了幾下,大聲說道:“這不是你能參與的。還是呆到一邊去吧!”
保安的士氣更加下降了,甚至失去了繼續戰斗的勇氣。
此消彼長,農民越戰越勇,趕得那些保安四處奔逃。在農民的追打下,黃浩煒身邊已經沒有了保安。
沒有了危險的黃浩煒哈哈大笑,他又拿出他的手機高興地拍攝起來。
沒有多久到處響起了保安的哀嚎和農民興奮的呼叫聲,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加油聲。
當保安的叫聲越來越凄慘,而農民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時,黃浩煒也有點不忍,連忙喊道:“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但打得興起的農民那里肯放手,有人還喊道:“就是這個小子拆了我家的屋,媽的,你也有今天!打死你,打死你,老子坐牢去。”
黃浩煒大喊道:“打死人要槍斃的,別打了!”
幾個老成的農民也醒悟過來,跟著黃浩煒大喊,阻攔那些兄弟繼續毆打。
黃浩煒見喊聲效果不大,連忙把手機關了,跑上前去阻攔:現在是表姐夫當市委書記,真要把這十幾個保安給整死了,不但他都脫不了干系,就是薛華鼎至少也會背一個處分。
好幾個保安已經被打得看不出人形,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黃浩煒都不敢肯定他們會不會出問題。在黃浩煒的影響下,那些農民才住了手,罵罵咧咧地遠離那些癱在地上的保安。
……
此時,公安局根據的士司機的描述,以及找到了黃浩煒下的士的地方,問清了黃浩煒的行蹤。他們很快發出了新的協查通報:“各單位請注意。請協助攔截一輛車號為福m32120的舊風雅二輪摩托車。上面載有一名男性犯罪嫌疑人,年齡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八零左右,平頭,上身穿醬色毛衣,下身穿藍色牛仔褲,腳穿白色旅游鞋,背上背一個深色牛仔包。右前臂可能受傷,會說普通話和本地話。目前該摩托車在廢舊金石公路附近。發現該嫌疑犯請立即扣留并追繳其拍攝了畫面的相機。”
此時農民和保安打斗現場已經平靜下來。
看著不知死活的保安,不少農民膽怯了。毆打保安的時候恨不得打死他們好,但真看見他們要死不活了,手腳就顫抖起來:“不會真的死掉吧?怎么這么不經打?警察會不會抓我們?”
于是有的人開始開溜,有的人自己給自己壯膽:“他打我們,我們打他,扯平了,怕個鳥!”
有人則在大喊:“德哥,我們怎么辦?”
“是啊,我們還去縣城不?”
……
人們紛紛朝一個地方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詢問下一步怎么辦,暫時沒人理會那些保安。
黃浩煒估計那個叫德哥的人是這些人的組織者。現在打傷了人,這些人拿不定主意,就開始“接受”首領的指揮了。
明顯可以看出,很多人心里已經打了退堂鼓,更不想承擔剛才打人的責任。
黃浩煒不想湊這個熱鬧,他繼續朝石灘鎮走去,沒有了摩托車可搭乘,他只好步行。
沒走多久,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對他喊道:“哥們,坐我的自行車不?”
黃浩煒先跳上自行車后面的衣架,然后道:“正好,我還準備趁人不注意搶一輛走呢。你回家去?”
“嗯,不敢去縣城了。出了這么大的事,警察肯定會下來抓人。先跑再說,呵呵,傻子才硬頂呢。”青年笑完,很佩服地說道,“大哥,你學了武功吧,那么厲害。”
黃浩煒心里很是不齒這個家伙的不負責任和無組織無紀律,就只嗯了一聲。
這家伙還不知道后面搭他自行車的人已經對他產生了不滿,他一邊用力踩自行車,一邊繼續喋喋不休地訴說他所看到黃浩煒打架的那一幕。黃浩煒如果不是懶得走路,還真的不想搭理他。
不久,陸續有農民或騎自行車或走路,開始撤離。當然,也有個別騎摩托車的。
自行車載著黃浩煒跑了大約一公里的樣子,后面傳來一個人的大喊聲:“馬泥鰍!馬泥鰍!你等……等一下!”
黃浩煒心里笑道:“誰叫馬泥鰍?怎么叫一個這樣的怪名字?”
騎自行車的青年卻抓住手剎,雙腳支在地上,轉頭問道:“誰他m 的瞎基巴亂叫?”
很快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騎著自行車沖了過來,喘著粗氣大聲說道:“廖……廖……廖師傅……找你!”
“馬泥鰍”驚奇而慌亂地問道:“德哥找我?他找我干什么?”
說話間,那個漢子已經跳下了自行車,跑到黃浩煒跟前,扯著黃浩煒的衣服道:“廖師傅找你,有急事?”
黃浩煒很是吃驚,脫口問道:“找我?”
“馬泥鰍”松了一口氣,然后笑道:“青牯牛,你說清楚點啊,嚇了我一跳,以為德哥有急事找我呢。”
綽號“青牯牛”的漢子沒有理他,只對黃浩煒道:“是找你。我這里有手機,你等下,我幫你打過去。他說事情很緊急,只讓你一個人聽。”
說著,他按了一下來電顯示,然后按了一下啟機鍵,電話很快就通了。
漢子將汗津津的手機交給黃浩煒,說道:“你跟他說。”說著,他解開罩衣、棉衣的紐扣,站到旁邊喘氣去了。
黃浩煒狐疑地看了一眼漢子和那個已經架好自行車的“馬泥鰍”,然后將手機舉到耳邊。正好對方在問話:“喂,你是哪位?”
黃浩煒反問道:“你是哪位,你怎么找我?”
“哦,我是廖勝德。你就是剛才騎摩托車來的那個人吧?”
黃浩煒再次驚訝,問道:“廖勝德?德寶?你是德寶?”他今天到縣城就是找廖勝德的,可聽他的鄰居說他下鄉了,想不到卻在電話里出現。真是巧!
“是啊。你是……”對方也有點驚奇,想不到這個人知道自己在學校的小名。
這時,青牯牛和馬泥鰍正在小聲說著什么,沒有聽黃浩煒他們談什么話。
“我是黃浩煒,耗子,你的同學。記起來了嗎?”黃浩煒高興地說道。
“耗子?你他 媽
的是耗子?你怎么回國了,什么時候……”廖勝德也是很驚喜,但問候的話還沒說完就馬上想起了正事,說道,“耗子,你有麻煩了。警察正在追捕你。說你拿了什么照了警察活動畫面的手機。他們馬上就要過來抓你了。”
“啊,你怎么知道?”黃浩煒急切地反問道。
“我在送那些受傷的保安到醫院的路上,聽到了他腰里的對講機傳來的話。你快跑!你現在在哪里?”廖勝德關切地問道。
黃浩煒拿著手機四周轉了一圈,眼睛四處掃描著。他依稀記得這個地方,就是叫不出名字,嘴里說道:“我出去這么長時間了,哪里知道這是什么鬼地方。”
廖勝德急了,罵道:“你真是蠢啊,你不知道可以問青牯牛啊。”
黃浩煒突然看見了遠處山上有一顆大樹,馬上說道:“大樟樹,山上大樟樹,我們以前打架三劍客在那里玩過的,烤過野兔,記得不?”
“哦,記得,你丫的一個人吃了一條后腿。那好,你馬上讓其他人走開回家,你自己走遠路到那棵大樟樹那里。我等下就過來找你,你可不要亂跑。”廖勝德快速地吩咐道。
“行。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黃浩煒安慰道,心里想:看來警察還真的注意自己,把自己當逃犯了。
不過黃浩煒心里還是不很急:實在不行就找薛華鼎出面。
聽了黃浩煒不以為然的話,廖勝德罵道:
“耗子,你別他媽的廢話。你好好呆在那里,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老子只是打了保安一個耳光就坐了半年牢,你現在的事比我嚴重多了,也許三五年都出不來。你以為你能打倒幾個人就不怕?他們有槍,先把你打傷了,再抓你,你怎么辦?你放心,那地方很安全,平時沒人去,我馬上過來。不說了,見面再聊,再見!”
廖勝德說完就掛了手機。
“再見!”黃浩煒都不知道這個二個字對方聽見沒有。
將手機交給那個青牯牛之后,黃浩煒打發他們走了。
他先是假裝到路邊撒尿,趁人不備的時候馬上鉆進了旁邊的小路口,然后有意地選一些難走、草深、林密的地方穿行、攀爬。劃了一個好大的圈,他才開始朝遠處那棵大樟樹的位置走去。
雖然他不是很害怕,但他也不想被警察輕易抓住。能避免讓他人知道自己與薛華鼎的關系自然是最好的。
花了將近一個小時,黃浩煒才來到樟樹下面。
黃浩煒稍微看了看四周,發現這里確實隱蔽,自己隨便藏哪里都很難被別人找到。可他還不知道警察們早已經為他準備了警犬。
看到粗大的樹干和樹枝,現在無所事事的黃浩煒孩子似地爬到樟樹上,騎坐在寬大的樹丫上從樟樹枝葉的間隙中眺望著遠處的田野、馬路、房屋,心情很是不錯。
現在已經是中午,周圍的霧氣基本散盡,就是山上也只有少許若有若無的淡霧,站在高處的他視野很開闊。遠處山腳下,那些鬧事的農民已經沒有幾個了,整條馬路上沒有幾個人。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早知道會到這里來,我應該買點鹵菜,提幾罐啤酒過來,呵呵,這可是真正的郊游。草,好舒服。”
雖然是冬天,天氣并不寒冷。他剛才走的有點急,雖然沒有滿頭大汗,但隱隱有點發熱。有點點涼意的北風吹在臉上、身上,他感到很爽、很愜意。
休息了好久,黃浩煒就給薛華鼎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