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不能整體銷售液力變矩器,薛華鼎倒是沒有什么失望。因為箱體鑄造和箱體加工雖然沒有什么大的利潤,但這些工序都屬于勞動密集型的,需要不少的人工。
對于這些工序,私人企業肯定不喜歡,因為不賺錢。但薛華鼎喜歡,為什么?因為這種工序正好可以養活一大批工人,能夠解決了不少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問題。
吸收下崗工人再就業,讓薛華鼎和他的班子人員得到了上級不少的表揚。
現在能解決就業問題就是解決了當地政府天大的難題,無論是當地的街道辦事處主任還是南山機床廠所在區的區委書記都對南山機床廠贊譽有加,甚至就是白沙市的市長都專程上門來感謝和贊揚。答應年底無論如何都把南山機床廠評為明星企業、再就業先進集體。
白沙市新聞媒體和省里的新聞媒體也上門采訪,薛華鼎被上面要求多次在電視露面、作報告。
大家都說南山機床廠又牛氣沖天了,薛華鼎不要多久就會高升!
與別人猜測的想法,薛華鼎的風光只是表面的,實際上他的內心有點揣揣不安,很有點慚愧的感覺。說穿了,這個廠之所以扭虧為盈,并不是薛華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科學決策,也不是工廠開發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產品,充其量只是賭對了一把和天上落了一個餡餅下來:在與上海昆侖進出口公司的合作中,不顧成敗賭了一下;日本人根據網站找上門給訂單。
只要這二個方面出現問題,南山機床廠的輝煌一下就失去了炫目的光環,重新成為不死不活的企業。薛華鼎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絲毫不敢松懈。
但是,外面的人特別是上面的領導不是這么想,他們以為這個廠扭虧為盈就是薛華鼎指揮有方,薛華鼎是一個有能耐的人。
當然,領導們也是洋洋得意:將薛華鼎調到這個廠來當廠長這步棋,就是因為他們有先見之明,最功不可沒的是慧眼識英才的胡副書記。
效益上去了,工廠也開始有了一點余錢。薛華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修廠大門口的門樓。同時將廣場也進行了美化。按他的意思就是給外面的人一張好的臉面,這錢必須花。
本來還有不少廠領導提出將陳舊的廠辦公大樓推倒重建,但被薛華鼎堅決制止,只讓工人在外面進行了粉刷。薛華鼎是這么回答他們的:“整修一下臉面可以,但不能因為愛臉面而傷筋動骨。我們廠需要錢的地方太多,先這么應付著。”
整個工廠比以前漂亮多了,錢包里有了一點錢的南山機床廠工人們再次在其他人面前抬起頭來,更多的人在心里默默地感激薛華鼎。
這天,正在處理文件的薛華鼎聽到敲門聲,他頭也沒抬,喊了一聲:“請進!”
眼睛的余光發現進來的是王波,薛華鼎依然低頭寫著什么,嘴里說道:“是你啊,你幫我倒杯水,我都不想起身了。”
王波一邊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邊笑著說道:“薛廠長,你可要鍛煉鍛煉身體,連倒水都要我來做,那你馬上就會變胖。”現在的他也習慣了稱薛華鼎為廠長了。
薛華鼎伸了一下懶腰,抬起頭,將處理好的文件往右邊一推,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件,說道:“是你不愿意吧?胖就胖,反正老婆孩子都有了,還有人嫌棄不成,呵呵。什么事?”
王波把水杯放在薛華鼎手邊,回答道:“等下人來找你。”
“不見!這些記者真是吃飽了飯撐的,我們這才做了什么事?所有利潤加起來連南方一家小小的鄉鎮企業都不如,他們就在報紙上吹,我還真不好意思。”薛華鼎拿杯子的手中途退回,堅決地搖著手。
“不是記者,是你的老朋友。”王波道。
“誰啊?”薛華鼎問。
“趙長寧書記。”王波道。
“他啊,你這家伙怎么不早說,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他什么時候來?”
“呵呵,不是讓你放松放松腦袋嘛。他等下就來,說是來邀請你到他們縣去泡溫泉的。正好放松一下。”
“呵呵,泡溫泉,還真是一個好主意。趙長寧這家伙,還真是下決心了。你打電話給食堂,讓他們安排一桌好一點的菜。”薛華鼎吩咐道。
“已經安排好了。”王波說著就走了出去。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趙長寧就帶著秘書和司機風塵仆仆地過來了,薛華鼎跟他們打了一個招呼。然后讓王波接待秘書和司機。
等他們進了王波的辦公室后,薛華鼎帶著趙長寧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薛廠長,行啊你,一來這里就放了幾顆衛星。我在凌峰縣都聽說你的豐功偉績了。昨天的報紙上還有你的光輝形象呢。”趙長寧一進來不要薛華鼎請就一屁股坐在長沙發上。
“你不也一樣?溫泉療養區動工,胡副書記都過去給你們剪彩了。上個月報紙上還吹了你凌峰縣因地制宜搞農產品開發。”薛華鼎拿了一瓶礦泉水給他,又把茶幾上的水果朝他前面移了移,再在他旁邊坐下。說道,“今天是什么風把你這位忙人給吹過來?”
“什么風?還不是窮風,沒錢的風。我過來是找省里要錢的。剛從建設廳出來,想起好久沒看見你了,就跑過來看看,隨便在你這里撈一點好吃的。當然,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請你們到我們那里泡泡溫泉,給我們溫泉療養院的建設提提建議。老朋友,不會拒絕吧?”趙長寧笑問。
“錢要到了?”薛華鼎問道。
“打發了一點給我,但遠遠不夠。地熱發電站還真是一個無底洞,哎,看來我還得跑好幾趟才行。”趙長寧嘴里雖然嘆氣,但臉上還是笑容滿面。
薛華鼎笑道:“有什么好消息?看你一副得意的樣子?不會馬上就升你當市長吧?”
“靠!你以為世界上的人都像你啊,一眨眼就升官?我們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四五年才是一個關卡,努力上一級臺階。說起這事,我還真是嫉妒,前年你還比我低一級吧?現在竟然比我高二級了。”趙長寧說著笑了笑,小聲道,“黨校回來后上面還真的想讓我當副市長,我是堅決不干,一口回絕了,我寧愿比你低二級都行。”
薛華鼎道:“我現在在工廠里,政企早已經分開,哪里有什么級別?我只是實實在在的工人階級。你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副市長還不當,一定要當一個縣里的一把手,明年應該會進市委常委吧?”
“你小子說錯對象了吧?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啊,就是寧當雞頭不做牛尾。不瞞你說,四年之后,我也能撈個市長當當,呵呵。除非你當省級干部,否則,我也追上你了。”趙長寧開心地說道,“只要我不犯錯誤,市委常委這個位置是壇子里抓王八,十拿九穩。”
“看你得意的樣子,肯定還有額外的好消息。我跟你誰跟誰,多少透露一點?呵呵,讓我也分享分享。”薛華鼎捶了得意的趙長寧一下,“說!”
趙長寧看了辦公室的門一下,壓低聲音說道:“老板馬上就要向上拱一拱了。”說著,他豎起大拇指朝上面指了指。
薛華鼎想起以前許昆山的話,問道:“他明年當省長?”
趙長寧點了點頭,問道:“呵呵,是不是好消息?”
“那是當然。看來我得馬上去傍他的大腿去。去晚了,怕他忘記我了。”
“切!譏笑我?你把這個破廠扭虧為盈,幫老板賺了一個大面子,老板還不把你牢牢地記心里?我聽徐秘書說,過段時間他就要來你這里考察、調研。”說到這里,趙長寧問道,“說真的,你下一步準備怎么辦?”
薛華鼎搖了搖頭,說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辦好。說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一切行動聽指揮,組織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你知道他什么時候來考察嗎?”
趙長寧搖了搖頭,說道:“具體什么時候來你這里,我不知道,可能一個星期之后,也可能一個月之后。”說著,他擔憂地說道,“華鼎,我還真不知道老板對你是怎么安排的。想不透、也想不明白。我把每個市的一把手都排查了一遍,發現近幾年幾乎都沒有什么位置。除非有人被廉政風暴給吹下來。難道把你安排進省直機關?”
薛華鼎說道:“別扯這些無把握的事,也許上面突然命令我當副省長呢。”
“呵呵,好。不扯這個,反正老板上去了,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
國慶節之后,薛華鼎帶著廠里的一班子人到了凌峰縣泡溫泉。雖然療養區的建筑還沒有最后完工,但溫泉池卻有了好幾個,而且泡溫泉也只要有溫泉、有池子就行。
趙長寧親自接待他們一行,他陪著他們泡了整整一個下午,晚上又陪他們娛樂。
大家在那里盡興地玩了二天,最后帶著一大堆山里的土特產滿意而歸。
2002年1月,胡副書記如眾人所愿,終于坐上了湘湖省代省長的寶座,傳了幾年的小道消息終于變成了現實。只等9月份的省人大會一開,頭上的“代”字就會順利出掉。
作為代省長的他多次來南山機床廠調研、座談。薛華鼎也多次和他合影,接受他的夸贊。
私下里,薛華鼎也多次暗示自己想回歸,想繼續從政而不愿呆在企業里“混”。每次說起這些事,胡代省長都是環顧左右而言他,一直沒有給薛華鼎準信。
這讓薛華鼎很是放心不下,雖然自己身后還有一個許家在支持,不過許家的能力也基本到市廳級就到頭了。畢竟許昆山的爸爸——也就是許蕾的爺爺——是從省人大主席的位置退下來的,他的作用最大也影響不了省級干部的升遷。再說,他已經退休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影響力就會越來越小。如果不是許昆山在各地公關,僅僅憑一個退休老頭的關系網,薛華鼎還真不能再享受什么福蔭。
慶幸許昆山的手腕厲害,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在幾個省都鋪設了不錯的關系網。
如果現在不歸回官場,今后就更難。特別是自己已經是名義上的廳級干部,要從政的話,至少是市長、市委所達不到的,最多在下面推一把而已。
正如許昆山說的:“小子,今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我們很難幫你什么了。”
薛華鼎希望自己能在胡代省長在任省長期間辦妥這件事,最好是在2002年這個換屆的年份辦妥。那樣的話,困難就小多了。
可惜,胡代省長就是不點頭。薛華鼎也不敢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