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權
出了這檔子大事,張江河一直只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官位。根本沒有考慮過那個外侄的事,或者說沒有站在外侄的位置上考慮過怎么熬過這段時間的問題。他心里偶爾希望外侄跑的越遠越好,躲過這陣風頭再說。
不過,聽到鄔運良嘴里那個“永遠”之詞,心里莫名其妙地也產生了一絲同情,忍不住為他說了一句話。
鄔運良惡狠狠地說道:“他只是你老婆的親戚,你是想罷官坐牢還是委屈他?你怎么想著辦吧!”
四人繼續商量著思考著……
縣委縣政府的頭頭腦腦這幾天也是焦頭爛額。雖然朱賀年、田國峰他們都可以拍胸口說自己個人在這個事故上沒有一點責任,更沒有受賄、索賄、貪污的事。
說實在的,馮亮他們從娛樂場所老板們手里收取的那點小錢,不說朱賀年、田國峰他們不知道,就是知道,他們也不會看在眼里。特別是朱賀年,他的女兒現在是幾百萬近千萬的老板了,還能在乎這種被別人指著脊梁骨罵的錢?朱賀年現在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工作順心、多出政績、多被上級領導看重。如果拿錢能取得官場的進步,而又不犯法的話,他還真愿意拿出一百萬元來換取一個更高的位置。
但是,作為一個縣的掌舵人,朱賀年可不希望自己的領地里不斷出現蛀蟲,特別是不愿意這些蛀蟲被人拖出來擺在太陽底下示眾。自己的前任莊書記就是在經濟方面栽了跟頭,他每次在市里參加會議,講到廉政問題時,市里有的領導就有意無意地拿這件事來說,讓他和長益縣的其他干部很沒有面子。
現在要是讓人知道不少長益縣官員為了一點點錢而鬧出了人命,那樂子就更大了,只怕今后在市里更是抬不起頭來。
他們都在心神不安地等待著調查結果,心里祈禱這次事故只是偶然現象,只是個別檢查人員疏忽才導致安全檢查不到位才引出這個慘案的。他們也希望這次火災最后只需要處分具體檢查人員就可以了,千萬不要牽扯太多的人。
他們的祈禱似乎感動了上天,沒有多久,從綜合調查組里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縣文化局以前對這個游戲廳發出過停頓整改通知,該通知目前還在有效期內。
這個消息立即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視,因為如果這個整改通知存在,那就意味著是游戲廳老板不顧整改通知強行進行營業才導致慘劇發生的,政府完全可以撇清與該次火災的關系。為了證明這事有根有據,文化局的人還向調查組的人提供了通知副本和存根。
至于為什么這本通知薄沒有按要求歸檔,沒有被封存起來。文化局的領導專門對縣領導做了自我檢討,說是局里對這類通知平時管理不嚴格,一般情況下它們存放在那些到現場檢查的人手里,一些工作人員只有在通知薄用完了才上交。當時縣里下達檢查資料封存命令的時候,掌握這本通知薄的職工因事請假了。不是有人無意中問起,這個關鍵證據就可能更晚的時候才能與眾人見面。
有了這個整改通知,火災事故的責任就完全落到了游戲廳老板身上了。也可以解釋為什么游戲廳老板潛逃至今沒有歸案。
心里雖然有點疑惑,但朱賀年、田國峰等人都舒了一口氣,開始理直氣壯地進城找市里領導:既為之前的事鳴冤叫屈,說縣委縣政府承擔了不該承擔的責任。他們也請求市里領導相信長益縣縣委縣政府能處理好這事,讓長益縣獨立處理它。
大受鼓舞的馮亮父親也利用他政協主席的身份積極出面活動,不斷在市委書記、市長那里游說,提議將此次火災定性為偶然事件。
有人受板子,各級組織沒有責任,作為調查組組長的張清林無形中也開始強勢起來,不再事事向那個市里下派的名義上的副組長請示,不再把調查的重點放在事故的幕后——工作人員的受賄、瀆職、貪污問題上,而且轉而將工作重點放在追捕游戲廳老板上。
綜合調查組之所以成立,就是為了查火災內幕的。如果不再調查其內幕,那么這個調查組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此,在各方活動下,最后這個綜合調查組基本停止了工作,下來的市紀委副書記在請示了市里領導后,也辭出了副組長職位,回市去了。
市里領導僅僅批示要求長益縣公安局盡快就游戲廳老板緝查歸案。至于舉報信因為都是一些定性的描述,既沒有指明哪些人受賄、索賄,也沒有明確的數額,更沒有受賄、行賄的日期,市里也就只是把它們批轉給了長益縣縣委,由他們處理并答復舉報人……
一場轟轟烈烈的善后處理工作,就因為一紙停頓整改通知而結束了。只剩下火災現場的調查小組還在工作。這只是純技術層面的東西,無論其結果怎么樣,都不會影響長益縣官場的穩定:如果調查出來是有人故意縱火,那么火災的主要責任就是那個放火的人,游戲廳老板負連帶責任。如果是游戲廳意外失火,那么主要責任就是游戲廳老板。
有了這個停頓整改通知,縣里負責與死者、傷者家屬談判的人也開始強硬。雙方談判的死者賠償費、撫恤費不升反降。
正忙于安全檢查的薛華鼎只知道大致情況,他可沒有深想里面有什么內幕。聽說游戲廳老板不顧縣文化局開出的停頓整改強行營業后,心里對這種要錢不要命的人深惡痛絕。這也間接影響了他在檢查娛樂場所時的態度,他和他的小組對檢查要求非常嚴格,可以說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這讓那些被檢查的老板叫苦不迭。
除了這次火災對薛華鼎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障礙外,他在南京培訓西門子交換機的時候,在學校歌舞廳里遇到過的那次險情也給他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那次電火花引起的火災只使他虛驚一場,而且還讓他贏得了許蕾的好感,但當時的那種恐怖還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在檢查場所安全情況的時候,薛華鼎都有點忐忑不安,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留下安全隱患,導致今后發生死傷事件。
正因為要求嚴格,薛華鼎帶領的這個小組,檢查的進展就很緩慢。檢查組的工作人員不但指出場所存在的問題,還幫那些老板出主意,想辦法。努力使這些愁眉苦臉的老板不產生強烈的抵觸情緒。
這天上午,薛華鼎剛從檢查現場出來,他手機包里的手機就響了。
“華鼎,你的事還有多久才告一段落?真的這么緊張?”電話是岳父許昆山打過來的。
“爸爸,你有什么事?”薛華鼎連忙問道。
“臭小子,你問我有什么事,我還要問你什么事呢?老子說的事你都忘記了?”許昆山為之氣結,大聲地反問道。
薛華鼎這才想起前幾天許昆山跟自己說的事:國外一家公司發來了律師函,責問他們華蕾電信技術有限責任公司出售的網管系統侵權,要求他們七日之內做出解釋,對方將視情況是否上訴法院。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爸爸,對不起。我這里真的很忙,離不開啊。”
“真的很忙?難道地球沒有你就不轉?”許昆山譏諷地說道。
“嘿嘿,爸爸,按你這個說法,說我們侵權這件事沒有我的參與不一樣可以?” 薛華鼎用許昆山的話回復他自己的話,然后又笑著道,“不就是回復一封信嗎?你們擬定了就是。”
許昆山不怒反笑:“哈哈,你這小子想偷懶?不行,這事你必須參與!我們中間只有你的英文好點,你又懂網管系統這個方面的內容。你要撒手不干,我一時哪里去找你這種人?我現在已經請了律師,你看能不能抽時間回來一下。”說道后來,有點請求的味道了。
薛華鼎為難地說道:“不行啊,實在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火災燒死了三個人,我能不認真搞好這次檢查嗎?”
“那晚上討論怎么樣?你不會晚上也要查現場吧?”見薛華鼎沒有回答,許昆山斷然說道,“那就定了今天晚上,我派車來接你。另外,我也派車去接那個律師。”
見薛華鼎還在猶豫,許昆山說道:“明天是對方期限的最后一天,你不會讓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因為你而浪費掉吧?我告訴你,這可不是一萬二萬的小數字,搞不好,可能要賠償幾百上千萬,那我們就慘了。我就不信你的事比這個天大的事更重要!”
薛華鼎一愣,雖然知道許昆山有點危言聳聽,但還是說道:“好的,我一定抽時間過來。”真要賠幾十上百萬元給國外廠家,那就太冤了。網管系統這項業務才開展不久,總共賺的錢還不到二百萬呢。
下午收場回到住的地方,薛華鼎跟同組的人交待了一些事項,然后坐上許昆山派來的小車前往安華市。
在無線電二廠梁燕的家里,早準備了一桌子菜。許昆山、梁燕、朱瑗二口子、律師、薛華鼎圍坐在一起,因為等下有事要做,就是嗜酒如命的許昆山都沒有喝酒。
吃完之后,首先由朱瑗對大家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也說了目前網管系統的銷售現狀,并就對方發來的律師函做了詳細說明。其實,著些主要是針對薛華鼎而來的,只有他對這個事情不是很了解。
然后,許昆山組織他們進行討論,薛華鼎還打電話給了許蕾,薛華鼎把這里的事跟她通報了一下,詢問了她的一些意見。因為網管系統將來的銷售市場很大,對方的網管系統技術含量高,而朱瑗她們又一時很難開發出全新的產品,所以大家最后商定的結果還是和對方進行妥協。爭取得到他們的諒解,也爭取和他們合作,共同開發適合中國電信情況的網管系統。
為了表示自己一方的誠意,華蕾電信技術有限公司決定停止銷售當前的網管系統,對已經銷售出去的網管系統進行回收。他們還決定在回復函里還暗示華蕾電信技術有限公司愿意支付部分賠償。
主題確定后,律師回復函先由薛華鼎和律師共同用中文寫好,然后念給遠在湖舟市的許蕾聽。在征詢她的意見并修改之后,由薛華鼎翻譯成英文。這些英文再由薛華鼎念給許蕾聽,由她對文字潤色并修改里面的一些單詞或語法的小錯誤。
英文回復函最終寫就時,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五點多。
遠方的許蕾笑道對薛華鼎道:“要是使用互聯網的話,效率就高多了。發幾個伊妹兒就可以搞定,用不著這么電話來電話去,嘴說干了,我還不敢肯定做的有沒有錯誤。”
“你就相信我吧,錯不了的。” 薛華鼎笑著道,“你要是辭職了,站在我身邊,那比發電子郵件還容易。”
“下個月我就過來,請老公同志不要再嘮叨了。你不知道,媽媽幾乎是天天催我辭職,要我過去。還不時問我什么時候要小孩,煩死了,呵呵。”